“你們還有什麼可以投靠的親戚麼?”營中開拔的跡象已經很明顯了,傅戈想虞姬她們也看得出來,與其拖下去沒有結果,還不如早早的爲她們尋一個合適的去處。
虞姬和蔡姬對視了一下,半響,虞姬嚅嚅回道:“我在會稽郡還有一個叔叔。”會稽,那裡早已被叛軍項梁佔領,怪不得虞姬答的吞吞吐吐的。
“你呢?”傅戈轉頭問過蔡姬。
蔡姬眼中已盡是淚水,她哽咽道:“妾身的先祖和族人都死在了戰事中了,我沒有地方可去了!”
“將軍,你真的放我們走嗎?”虞姬看了一眼傅戈,有些不自信的問道,傅戈知道她肯定是聽說了其它將領處置女俘的方法,她是擔心傅戈也會將她們殺死。
傅戈道:“怎麼不真,要殺你們我早下令了,現在又來騙你們作甚?”
“可是,我們走了,將軍你不會受到牽累嗎?”聽罷傅戈這句話,虞姬臉上流露出關切的神情,她是擔心他放走她們會召致小人的誣陷。
“牽累,什麼牽累,大不了老子不做這個狗屁軍侯就是。你們不用擔心我了,會稽雖然遠在江東,但總好過這中原的連綿兵禍,你們兩個就一起去吧,到江邊的這一路叛賊較多,我會着兩個可信的士兵保護你們,等過了江就得靠你們自己了。”看着她們兩個楚楚可人的樣子,傅戈的心裡也是一疼,這兵荒馬亂的,兩個年輕的女子遠行實在讓人不放心,但除了這之外他又有什麼辦法呢?
帝國大軍和叛軍的拉踞纔剛剛開始,中原一帶勢必烽火連綿,這不是女人,尤其是年輕漂亮的女人呆的地方。
“將軍,有一句話我想問你——!”虞姬低首想了一會,忽然擡起頭,問道。
“什麼話?”
“將軍,你是一個好人,可是,你爲什麼還要替殘暴的皇帝賣命,難道你不知道這天下百姓羣起抗秦的原因嗎?難道你真的以爲憑你們這支軍隊能夠撲滅這熊熊烈火嗎?”虞姬的眼睛緊緊的盯着傅戈,讓他無法躲避,其實,如果不是命運造化弄人,讓他成了一個秦人,讓他成長在一個軍人家庭,傅戈多半會和那些反抗的叛軍一樣,拿起武器起來推翻這殘暴黑暗的統治。
“我傅戈是一個軍人,軍人的職責就是聽從號令,你說的這些話我可以當作沒有聽到,快走吧,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傅戈轉過身,緊了緊胸前的繫帶,向帳下走去,虞姬的問題他現在無法回答,也不能回答。
他是一個秦人,一個秦國的軍人,她是一個楚人,一個反抗帝國而被俘的女人,他們之間有太多的不一樣,他們之間有太多的隔閡需要化解。
車子是一輛破舊的老牛車,這還是營中士兵們好不容易從城裡找到的,這是他們的一點心意,這些士兵和傅戈一樣也捨不得虞姬和蔡姬離開,畢竟這些天來,她們也給他們帶來了無法言語的歡樂。
傅戈騎着大青馬送到城外,一路囑咐着兩個跟隨的兵士小心行事,這時,好久都悶聲不響的虞姬忽然跳下車跌跌撞撞的向傅戈跑來。
傅戈連忙下馬,問道:“還有什麼要緊的事嗎?”
虞姬氣喘噓噓的跑到傅戈跟前,忽然緊緊的抱住他,然後攬住他的頭,在他的耳朵邊使勁咬了一口。
“哎呀!”傅戈痛叫出聲,連忙用手捂住沁血的耳垂。這時,虞姬已鬆開手,臉通紅通紅的跑了回去,自始至終,她都沒有再跟他說一句話。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美妙的歌聲輕柔響起,老牛車嘩嘩作響着漸漸遠去,只剩下癡癡呆呆的傅戈愣愣的站着,不知是歡喜,還是悲傷。
好半天,傅戈將捂耳的手放下,這手上似也沾了虞姬的口脂餘香,有一股特別的味道,剛纔她的這一咬,不止在他耳垂上留下了一個牙印,也在他心裡留下了一個再也無法磨滅的印記,這一生,也許他都會忘不了她了。
走好吧。
一路平安。
大青馬慢慢悠悠的走着,傅戈在心裡則默默地念着。
此去會稽一路千里,她們不知還會碰到什麼艱險,傅戈只希望她們能平安到達。
帝國二世二年二月初十。
傅戈率部抵達慄縣。
這裡是隸屬東海郡的一個小縣,距離叛軍項梁駐紮的胡陵還有一百多裡的距離。
“稟軍侯,緊急軍情,叛軍朱雞石、餘樊君率三萬士兵突然出現在東面十里的地方。”作爲帝國的前哨,傅戈他們的周圍總是會出現叛軍的身影,對於那些不堪一擊的烏合之衆,傅戈都會毫不猶豫的擊潰。
可是,這次叛軍的數量竟然達到了三萬。
朱雞石在陳勝剛起兵不久之後就在符離響應了,他的部隊是楚地諸支叛軍中力量較大的一支,武器裝備也比較整齊,傅戈的斥候隊只有一千多人,大將軍章邯的主力也還在幾百裡之外,敵我力量相差懸殊。
“傳令,全軍迎戰!”傅戈大聲命令着,此時力戰不是上策,但不打就退的話,必會挫傷士兵們的信心,所以,傅戈的想法是先挫一挫叛軍的銳氣,然後再風風光光的撤退。
“軍侯,大將軍軍令!”
未等傅戈將他的作戰構想付諸實施,傳令兵送來了章邯的緊急命令。
“遇敵衆,退而誘之!”章邯的命令簡短清楚,他的意圖很明確,即將到來的撕殺將是一場比拼智慧勝過勇力的戰鬥,只要前鋒部隊能如願激怒叛軍將領,然後一步一步將叛軍引到帝國大軍的龐大陣營前,剩下的,就是觀看一場屠殺表演了。
一敗,再敗,又敗。
當傅戈帶領着士兵們棄盔卸甲的逃跑時,不出他所料,叛軍並沒有瞧出什麼破綻,他們瘋狂的叫喊着,揮舞着手裡的武器猛追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