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軍後退了。
在這場限定參戰人數的戰役中,在秦軍捨生忘死的拼殺下,無法投入更多兵力的趙軍抵抗不住秦軍的反撲,節節敗退。
“將軍,趙軍潰敗了,我們追過去殺他個盡興!”說話的正是適才面露驚懼的那名秦軍隊長,此時的他已經完全變了模樣,玄色的戰袍上血跡斑斑,分不清是他自己的還是敵人的,手中一把青銅劍更是滴落着點點血珠,聞之血腥氣十足。
戰場是鍛鍊男兒勇氣的最好舞臺,這名上陣前還顯得有些稚氣的秦軍隊長現在已經成長爲了一名勇敢的低級將領,雖然離一名能夠獨立帶兵作戰的軍侯還有一些差距,但時間會慢慢證明他的價值,只要他還活着。
“都給我回來,急什麼,等他們過來纔給老子好好廝殺!”李烈喘了一口粗氣,叫罵着阻止了秦軍的追擊,依仗有利的地形阻擊趙軍這是兵力處於劣勢的秦軍唯一制勝的招數,捨棄了這一個有利的條件,縱算殺傷再多的趙軍也無濟於事。
一波又是一波,趙軍如同一次次洶涌撲上來的海潮,撞到堅硬的岩礁上碰得頭破血流,自辰時至午時,這綿蔓水一帶的戰鬥持續膠着,趙軍受制於地形只能一列橫陣向秦軍陣地發動攻擊,只是每一次都被打得倒退回去。
在兩軍對峙的中間地段遺留了大量的屍體,有趙軍的,也有秦軍的,雙方將士們流出的鮮血汩汩流淌着,將這一段不長的道路染成了一條血路。
趙軍的傷亡接近過二萬了,秦軍方面也傷亡了二千一百餘人,隨着遠程制勝的利器弩箭的短缺,秦軍不得不依靠一次又一次的肉搏戰來贏得打退趙軍進攻地機會,而這種幾乎對等條件下的消耗是秦軍所耗不起的。
“再給我從大營調五千士卒過來,今天我要將這羣可惡的秦狗趕到綿蔓水裡餵魚去!”陳餘臉色漲得通紅。久攻不下,將士傷亡慘重,這讓他感到士兵們的目光就象一道道芒刺一樣,直刺入他的心裡。
尤其是那些從前方負傷下來的士兵,一雙雙麻木呆滯的眼睛彷彿就是在說:我們地統帥太無能了,在十比一的優勢下居然還無法戰勝對手,這真是令人恥辱呀!
對面的秦將,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等到這一仗結束之後。一定要讓士兵在死屍堆裡找出這個傢伙,唉,要是我大趙軍中也有如此勇烈的將領那該有多好。
“親衛隊,跟我來!”
傷亡過半的秦軍依託着有利地勢還在堅持,但他們已經被壓縮到了背靠着綿蔓水的一線,再往後退就只能往河裡跳了!
李烈搖晃着再一次挺劍衝向一處被趙軍撕破的缺口,他的身上鎧甲已經支離破碎,寬厚魁梧的軀體上更添了十多個創口,或不是他擁有旺盛地精力和堅強地毅志,只怕立馬就會不支倒下。
冰冷的劍鋒刺入熱血胸膛。殺戮的戰場不需要憐憫與同情。因爲那裡就是男兒證明自己存在地地方。
李烈需要證明自己,陳餘也一樣,儘管他們採取的方法並不相同。
當然。關注綿蔓水畔這一場惡戰的不只是他們兩個人,遠的不說,就近得來講,李左車和韓信就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投向了這片戰場。
距離戰場不遠的蒼巖山驛道。
蒼巖山,這座風景旖妮的秀麗山巒在霞光映照下散發着誘人的魅力,金黃色的雲霞披在清翠的林梢,給人一種脫俗於世地絕美。
這樣一處所在,應該是鑽研學問、修仙養道的好地方!
每每經過此地,李左車都會在心中感嘆。
自從率領一萬士兵出了營寨之後,他就立即對井陘關一帶的鄉野村寨實行清堅壁壘的搜查。其實也不用他多費勁奔波了,聽到有大的戰亂的消息,已經久經考驗的趙地百姓大多早早的攜家帶口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留下來的只剩下一些實在走不了地老弱病殘。
“稟先生,前方發現一支秦國的輜重隊伍!”就在李左車神遊物外的時候,一個趙軍斥候急急跑來回報。
“截住他們!快。”李左車收回紛亂的思緒,冷然命令道,移防到這裡幾天了,等的就是這個情報。清堅壁野之後,秦軍就地取食已經不太可能,但他們卻還滯留不退,這隻能說明一點,那就是秦軍在構劃一個針對井陘關趙軍的陰謀。
這個計劃是什麼,李左鬥隱隱能猜到幾分,對於趙軍今後的行動他也向大將軍陳餘提過了,作爲一名謀士,他該說的該諫的都說了,至於結果如何,那就只有老天才能來裁判了。
與綿蔓水畔的那場大戰相比,蒼巖山的這次伏擊實在算不上什麼,以一萬趙軍對付一支只有二百餘人的小股秦軍輜重部隊,勝利是當然的,不過讓李左車想不到的是這支秦軍攜帶的不是搶來的糧秣,而是一堆堆趙軍士兵的甲衣,這是怎麼一回事?
“先生,這秦狗哪裡來的這些多我大趙軍的戰衣,其中一些還有血跡,難道我軍吃了敗仗?”
一種驚恐不安的情緒在趙軍士兵中間蔓延,秦人的兇悍名聲他們早就知曉,現在又親眼看見一件件沾染着同伴鮮血的征衣,士兵們心中自是緊張萬分。
“放心吧,這只是秦軍設計誘擊了我軍的小股部隊罷了,沒有什麼了不起的,我們現在不也殺了好幾百秦軍士兵嗎?”李左車笑着安慰道。大戰將臨,接下來不知還會發生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在這個要緊關頭,士兵們的士氣和軍心絕不能喪失。
不過,在他的笑容裡,卻分明有一絲的疑雲閃過,秦軍滯留井陘不撤,設計誘伏趙軍部隊,錄下趙軍的征衣——。
秦人絕不會無緣無故的去收羅趙軍屍體上的衣服,其中一定有不尋常的動機,而隱藏在這一連串表象背後的意圖究竟是什麼呢,李左車的眉宇漸漸凝結起來。
“有沒有抓到秦軍俘虜,去審問一下,看看有什麼收穫?”終於,李左車決定將疑問先擱置起來,眼下他必須掌握更多的線索。
“稟先生,一個都沒有,秦狗全部被殺死了!”回答他的趙軍軍侯帶着驕傲說道,其實他並沒有說實話,在清掃戰場的時候還是有幾個受傷秦卒的,只不過最後都被急於邀功的趙軍士卒給割去首級。
“先生,接下來我們怎麼辦?是繼續在這裡守候嗎?”收穫一場小勝的趙軍將領很是得意,象今天這樣沒有風險的獲勝又有什麼不好呢?感覺真是好極了。
“你們都下去吧,讓我再好好想一想!”李左車看了一眼興高采烈的趙軍將士,輕嘆一聲回道,這支偏師中的士兵都是臨時才歸附到他的麾下,不管是將領和士兵都不甚熟悉,在這種情況下他也不能把話說得太重了。
“稟先生,斥候來報,綿蔓水方向我軍與秦狗遭遇,現在正撕殺正酣中,請問我們是否前往增援!”
未等李左車想到答案,一個更驚人的消息讓他震驚莫名。
綿蔓水是一條貫穿南北從太行山流出的河流,在靠近井陘關的一側是一片相對封閉的倒三角形漏斗地帶,秦軍居然在那個地方與趙軍撕殺,這怎麼可能?
要知道那裡根本不利於騎兵奔襲衝殺,秦軍舍長取短與趙軍一戰這是爲什麼?
巨大的疑問在李左車心頭纏繞得越來越深,韓信當真是瘋了嗎?這又怎麼可能?李左車清清楚楚的記得在鉅鹿初見韓信的印象,那是一個,臉色白皙擁有着無比自信的年輕人,就這第一眼他就認定此人絕非等閒之輩。
雖然還不清楚秦軍具體的計謀,但李左車有一點可以肯定,韓信的最終目標一定是奪取井陘關,而要奪取井陘關就必須先誘出駐守其中的趙軍主力,然後再以奇襲攻取營壘。
調虎離山,倏然間,這四個字跳入李左車咋咋狂跳的心頭,對了,綿蔓水發生戰事,這一定是秦軍在故意向趙軍示弱,騎軍誤入絕地,這只不過是一個看似美麗的誘餌罷了。
“來人,趕快傳令,回軍井陘關。”
李左車悟出了秦軍的計謀,而與此同時,急切的等待輜重部隊送來趙軍征衣的韓信在見到趙軍營寨裡守衛的士兵降至五千人後,果斷的決定不再繼續等下去,他做出了迅速強攻趙軍營寨的決策。
勝與負,就在這一念之間。
比的就是誰的行動更快一些,是韓信先搶在李左車之前拿下井陘關,還是李左車及時趕回趙軍營寨將秦軍的進攻阻擋下來。
時間在雙方將士的腳間賽跑,這一場井陘之戰已經與歷史上讓傅戈所熟知的著名戰役有了不一樣的進程,而它的最終結果如何,不到最後一刻,這個謎底不會被揭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