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碭縣城中,疲憊不堪的傅戈一頭躺倒,連甲衣都沒有脫就睡了過去,要是虞姬還在的話,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讓傅戈渾身臭汗就躺下的,最起碼——先要在一個香噴噴的木桶裡洗一洗,再換過一身乾淨的寢衣。
有時候,身邊有一個軟玉溫香的俏佳人陪着,就算是受苦受累感覺起來也是甜的,傅戈現在回想,在陳縣的那段日子簡直就象神仙過的一樣。
可惜,他現在想了也是白想,也不知道虞姬她們一路能不能安全抵達會稽,到了會稽後又能不能見到她的叔叔,見了她的叔叔後日子又過得好不好?在進入夢鄉之時,傅戈的眼前閃現的全是虞姬的影子,他忽然發現自己開始變得婆婆媽媽起來,他模糊的意識到虞姬人雖然走了,但卻牢牢的把影子留在了自己的心裡。
這就是喜歡,就是愛嗎?
傅戈心亂如麻!
一覺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杜中他們一個個都早早的圍在了傅戈的房間外面,大概是怕驚醒了他,只好小聲的竊竊私語。
“將軍,這是昨天的戰報,請你過目!”見傅戈終於出來,杜中挺直了胸膛,大聲的遞上一捆厚重的書簡。
“你不是想累死了我吧,這麼一大堆數目豈不是要看得眼都花了!”傅戈哈哈一笑,伸了伸懶腰,昨天一仗打得緊張時倒沒覺得有多累,可是這第二天清早起來就覺得渾身痠痛不堪。
話雖這麼說着,但具體的戰果傅戈也想早一點知道,推開簡牘,他首先看到的是帝國軍士兵的傷亡記錄,戰死九百五十三人,傷二千零七人。殲敵方面:斬首三千餘級,俘虜五千衆,叛軍逃跑的不足二千人。這個數字相比取得的勝利來說,雖是屬於正常的範圍,但傅戈的心裡卻是在隱隱作痛。
由於在大將軍章邯那裡得不到補充,傅戈的部隊每戰死一個就少一個,天曉得這次俘虜的這些叛軍有沒有‘改造’的可能,萬一這些俘虜一個個威武不屈,他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窮兵黷武的帝國早已經讓天下百姓怨聲載道,關東六國子民紛紛揭竿而起,而就是在關中一帶的秦國故土,胡亥即位後的橫徵暴斂也失盡了人心,民間的財富越來越向權貴集中,失去耕種土地的秦國老百姓越來越多。
爲垂垂垂腐朽的帝國賣命,去保衛那些整日裡醉生夢死的達官顯貴,傅戈還沒有那樣高尚的品格和犧牲精神。
坦白的說,傅戈之所以留在帝國軍中,一是因爲他是一個秦人,作爲一個秦國的子孫就算帝國再令人厭惡,那也是自己的故國,怒其不爭是一回事,推翻它是另外一回事;二是因爲除了實力強大的帝國軍營,傅戈還沒有發現哪裡比這更安全,雖說整天東征西討的,但只要眼光好一點,腿腳快一點,就絕吃不了虧。
“這一仗,大家辛苦了,尤其是杜軍侯一部,傷亡了不少弟兄,這一點我會在戰報裡向大將軍闡明的,各位放心,你們的功勳會銘記在帝國軍人的豐碑上的,你們應得的賞賜我相信大將軍也會記得的。”
一頓好言好語安撫完手下的將士,又特別囑咐杜中加強對俘虜的看管,做好分化工作,不管怎麼樣?能夠拉攏一個是一個,只有自己先強大了說話纔有份量。
過了幾天,章邯終於派了傳令兵來了,然而除了料想中的表彰賞賜之外,卻還給傅戈下達了一個緊急的命令。
“傅校尉,大將軍命令你們立即回兵陳縣,清剿那裡的叛軍!”
陳縣,自從帝國大軍擊潰了陳王勝之後那裡就一直由帝國控制着,什麼時候又出現了叛軍,傅戈疑惑着接過文書,仔細看去這才知道在他們走後,陳勝的侍從也就是他放走的那個呂臣又拉起了一支隊伍殺了回來,他趁着帝國大軍不在的時機,再次攻破了防守鬆懈的陳縣,而那個出賣陳勝的車伕莊賈被呂臣抓住殺死,屍體懸於城門口示衆。
陳縣陷落,就等於切斷了帝國軍與三川之間的聯繫,軍中所需糧草輜重將無法運到前線,怪不得章邯這般着急的命令傅戈回兵。
“大將軍那邊的戰況如何?”傅戈一邊吩咐親兵去喚回各級將領,一邊拉住傳令的親校,悄悄的塞給了他一大包繳獲的布皁。章邯身邊的傳令親校雖然沒有爵位,但重要性卻可能比一個普通的軍侯還要大,這一點傅戈清楚得很。
說實話,要是在帝國一統天下之時他根本不需這樣做,那時的軍律賞罰分明,軍人升遷主要依靠軍功來獲得,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這段日子受到的不公待遇讓傅戈明白了一件事,就算是以帝國柱石自居的大將軍章邯,也一樣存有私心,一樣任人唯親,比如說章平的能力平平,若非是大將軍的親弟弟,又怎能坐上右軍大將的位置,象傅戈這樣出身卑微的外來戶走上層路線必定會被那些貴族豪門出身的將官們瞧不起,況且他也送不了那麼多昂貴的禮物。
爲了少被‘暗算’,傅戈能夠用的方法就是走底層路線,設法在章邯身邊安排上自己的耳目,這樣的話,那邊一有風吹草動,他也可以早早的籌劃對策。
傳令親校受寵若驚,急忙滿面笑容的回道:“傅校尉客氣了,不瞞你說,這次你取得了大勝大將軍本來很是高興,可是豈料想陳縣又出了問題,於是章平將軍提議由你率得勝之師進攻陳縣之敵——。”
“噢,是這樣呀,那如此的話相縣、碭縣和蕭縣一帶的防衛是不是要交給章平將軍的右軍?”傅戈神情淡淡,不動聲色,彷彿對大將軍的命令沒有任何的報怨,其實在心裡,他卻忿忿不平,章邯終非武安君白起,他究竟還是寵幸章平、董翳等人的,象傅戈這樣無權無勢的平民將領只會在戰事緊要的時候想到,在真正關係利益得失的時候就沒有了份。
“傅校尉,你的才能我們這些中軍的兄弟們都佩服得緊,這次的事我們都替你抱不平呢?”受了好處的傳令親校壓低聲音道。
“這有什麼好抱怨的,換了別的將軍,說一定比我取得的戰果更大。”傅戈淡淡笑了笑,說道。他當然知道傳令親校是在示好,但人心難測,誰知道他回去後會如何彙報,屢屢被別人暗算的傅戈也漸漸的有了心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