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信歸親信。
凡涉及到具體的國策上面,這些大臣們可是絲毫沒有讓步的意思,尤其是在涉及到出兵遠征這樣的重大決策上面。
“打仗,傅相,恕亮直言,當前我們秦國還沒有富裕到隨隨便便的就打一場無關緊要的戰事的地步,就算是要打,當前我們也應當首先加強對西部邊疆的壓迫,以防止月氏人步匈奴的後塵!”
果不其然,在傅戈拋出他精心設想過的遠征計劃之後,沉寂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站出來表示了反對。
這個人還不是別人,正是傅戈患難與共的好兄弟,最爲倚重的大秦國衛尉大人司馬亮。
司馬亮在傅戈甩手不管朝政的這段日子,已經漸漸的擔當起了輔政第一把手的任務,雖然在聲望上他比傅戈要差了許多,但長久的從政經驗以及和傅戈的良好私人關係,都讓他成爲唯一的也是最合適的人選。
“遠征東方去救援徐福,我不同意,徐福這個騙子根本不值得救,要不是他們這幫方士盅惑先皇,這大秦國又豈會落到敗亡的地步。”在司馬亮表明態度之後,廷尉馮正也整了整朝服,凜然正氣的站出說道。
馮正是秦國舊臣,對於徐福、盧生等人在始皇帝晚年搞得那一套修仙求神的把戲痛恨不已,在他看來,導致秦國險些亡國的原因除了胡亥趙高的暴行逆施之外,讓始皇帝陷入到尋求長生不老藥迷境中的方士同樣罪不可赦。
司馬亮、馮正兩個一帶頭,其餘意見相附合的大臣們膽子也大了起來,一個個跟班站出,慷慨陳詞。
一時間,不大的丞相府議事廳內熱鬧程度猛然加劇,有些善於見風使舵的官員一邊說着意見,一邊一雙眼睛死死的盯在傅戈臉上,似乎想要在上面尋找出一點蛛絲馬跡出來。
震怒。沒有發現。
怨念,好象也沒有看到。
面對羣臣這麼不給面子,傅戈竟然還露出了微笑,他莫非遊山玩水遊壞了腦子,要不然怎麼連好話壞話都分不出來。
“這個傅戈,當真厲害得緊,聽到如此不遂心的話依舊從容不迫微笑,怪不得連漢王都不是他的對手!”
在心裡暗暗作着比較的人自然是蕭何跟曹參。他們兩個在被俘之後倒也沒受到什麼虐待,本來他們還抱有一絲地幻想,指望着劉邦能夠捲土重來,然而,當劉邦在蒲阪渡的墜河身死的消息傳回時,他們心中最後的一點希望也無情的宣告破滅了。
心灰意冷,萬念俱滅。
在這樣的心境下,蕭何和曹參以及一衆跟隨着劉邦打天下的故臣們只得無望的呆在俘虜營裡,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直到有一天。一個人地到來打破了看似平靜的一切。他便是張良。
“子房,不,大秦國的軍師大人。你來這裡做什麼?”面對地位已是今非昔比的同僚,蕭何的心情可謂複雜之極。
自己是在羨慕嗎?不,絕不會是這樣。
那麼,是在妒忌嗎?笑話,我蕭何絕不會做出背叛的可恥事情來。
“看看故人,訪訪老朋友,沒有什麼不可以吧!”張良的態度相當的和善,絲毫沒有因爲遭到冷遇而動怒,就這樣,一天二天三天。幾乎每隔上一段時間,張良都會來到俘虜營裡來瞧一瞧這些曾經的同僚,而漸漸的,蕭何等人地態度也由抗拒轉爲了期待,有時,張良幾天沒有出現,曹參、王陵他們幾個就會跑到俘虜營地門口,張口伸頸的張望。
變化就在不知不覺中開始了。
雖然蕭何意識到了這一點,但他無法改變。也不想改變,甚至於在內心深處,對於張良接下來會說的話蕭何還隱隱地有些期盼。
終於,在被俘虜了二年之後,王陵第一個動搖了,這位曾經的秦國侯爺痛哭流涕的寫了一封自白信,信上對於自己的‘一時失足’萬分懊悔,同時,對於自己的錯誤也有了足夠的認識,當然最後的一句話就是希望能夠恢復自由身,重新爲國家效力。
“我大秦基業方定,正是用人之際,將軍有心歸順,我謹代表皇帝和傅相表示最真誠的歡迎,希望我們能有機會一同努力,把新生的秦國建設得更好!”
作爲秦國官方代表,司馬亮的歡迎詞雖然俗得不能再俗,但卻讓王陵這個失足浪子感動得淚流滿面,當着一衆俘虜地面,王陵更是登上高臺,聲情並茂的回顧了自己曲折的心路歷程,同時,對於自己的未來充滿了信心。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在王陵宣誓之後的一個月裡,俘虜營內一幫愁悶得無處發泄的有爲才子們紛紛寫書告白,其內容之精彩,文筆之華麗、剖析之深刻,人性之醜陋、分裂的人格,可以說創下了無數個當時地世界之最,以至於後來張良將這些自白書彙總寄給傅戈看時,即便是遠在千里之外的傅戈都不禁拍案叫絕起來。
蕭何還算不錯,他是俘虜營裡面最後放下心結,向秦國輸誠的一個,在這一點上,不管已死的劉邦怎麼想,蕭何也應該算是對得起他了。
蕭何降歸,這樣一個全面的內政人才以張良的過人眼力當然不會錯過壓榨的機會,於是乎,一樁樁一件件重要的政令在經過蕭何總結潤色之後,經朝議成爲治國的法令,其中剛剛頒佈施行一年的《九章律》實際上就是出自蕭何之手,隨着時間的推移,感受到忙碌帶來的充實的蕭何也漸漸的擺脫了心中的糾結,全身心的投入到治國的事務中了,直到這一天,傅戈突然的回來。
面對着端坐在正中的這個一臉莫測微笑的年輕人,蕭何莫名的一陣發慌,他忽然有一種感覺,一種被銳利目光盯住的不安感覺。
“蕭公,說說你的意見?”這一句問話雖然聲音不大,但聽在蕭何耳朵裡,卻如同一聲炸雷一樣。
該來的總要來的,無論怎麼躲也不可能躲掉。
在長長的吸了一口氣之後,蕭何盎然的擡起頭,拂開一縷花白的髮絲,上前答道:“稟傅相,依何之見,國家經過三載的生息休養,實力已經漸漸開始恢復,在關中、關東、巴蜀乃至南越一帶,有大批荒蕪的田地被重新復耕,只要再有個三至四年的時間,一個強盛而欣欣向榮的國家就會在我們手裡誕生!”
說到這裡,蕭何有意頓了一下,他看到傅戈臉上笑容依舊,似乎在鼓勵他繼續說下去,於是才又繼續道:“就現在,以積蓄的實力而論,打一場象對付匈奴人那樣的龐大戰役的話對恢復中的國家損失肯定會很大,不過,若是進行一場小規模的戰役的話,也許沒有什麼壞處,又或許還會有些好處。”
蕭何終於說出了他真實的想法,前面的一大段不過是鋪墊,最後的總結一句纔是最關健的,一場小規模的戰役傅戈要想進行的遠征計劃說白了就是一次小規模的戰事,對付處在蠻荒期的天照大帝子孫,秦國只要出一個拳頭就可以了。
“哦,蕭公,再詳細說說有什麼好處,什麼壞處?”傅戈探了探身子,擺出一付討教老師的好好學生的樣子,問道。
蕭何這樣的人材可是難得呀,能夠讓他擺脫對劉邦的負罪情結投奔到治理秦國的行列中來,這本身就已經算是個奇蹟了。
在此,傅戈可不希望因爲自己的怠慢而讓蕭何心生芥蒂,正如張良曾對自己說過的一樣,象蕭何這樣的人不好好的壓榨一番,那真是辜負老天的一番美意呀。
聽到傅戈這麼慎重一問,蕭何果然也免不了俗,他驕傲的清了清嗓子,對着好奇心起的羣臣大聲說道:“諸位大人,何所說的好處其實大家都能看到,其一就是能夠擴張我大秦的國土疆域,彰顯我大秦的國威,其二則是能讓我驍勇的大秦勇士得到實戰的鍛鍊,能夠讓習慣了鐵與血的軍人們有發揮才能的地方,而不致於心存鬱悶的老死於和平之中,其三便是遠征能夠給我大秦國帶來財富,帶來異邦的奇珍異寶,帶來數不清的免費勞力,這些不正是諸位大人日思夜想期盼得麼?”
蕭何一席話未等說完,廳堂內忽然安靜得幾乎連一根針掉在地上都能聽到聲響,因此,傅戈能夠毫無疑問的確認一點就是,蕭何的話已經命中了在座羣臣的命門。
且不說前二條的好處,單單最後的第三條,無數的財富、珠寶,還有不用花錢就能夠得到的苦力,對於因爲戰事而耗損嚴重的秦國來說,這是多麼巨大的誘惑呀,而對於擁有了大量賞賜的土地卻無人可耕種的官員們來說,誘惑同樣不可抗拒。
殖民掠奪,就連傅戈也沒有想到,類似於後世西方探險者的殖民侵略計劃會在提前了數個時代的東方開始,而且它的提議者還是蕭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