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控扼藍田

李公迪爲了掩護靳瓏、靳瓔率領渭南大齊軍主力安全地突圍,率部殺向渭南城西南方向。唐兵見李公迪接連斬殺了數員唐將,畏懼李公迪的勇猛,所以不敢逼近。

唐將東方逵被李公迪殺得狼狽逃竄,不由得惱羞成怒,下令唐兵開弓放箭,霎時間,萬箭齊發,可憐大齊昭武將軍李公迪身中數十箭,倒地而亡。

剩下的大齊將士繼續與唐兵捨命搏殺,無奈寡不敵衆,半個時辰後,全部壯烈犧牲,無一降者。

就在李公迪率部與圍城唐軍酣戰之際,靳瓏、靳瓔率領大齊軍主力迅速從渭南城北殺出,突破了唐將樑璩的營盤,衝到了渭水南岸。

靳瓏、靳瓔姐妹倆含淚托起趙璋的屍體,放入滾滾東流的渭水,大齊將士們泣不成聲。山河嗚咽,草木含悲,似乎在爲大齊的這位傑出領袖送行。

靳瓏擦乾眼水,悲憤高呼:“大齊兄弟姐妹們,我們一定要爲趙太尉報仇雪恨!現在先隨我撤往長安,到了長安,陛下一定會帶我們出兵殺敵的!”

大齊將士們高呼:

“我們聽貴妃娘娘的!”

“大齊必勝!”

“大齊沒有孬種!”

“天補均平萬歲!”

……

這激越澎湃的聲音,在渭水南岸久久迴盪,迴盪……

靳瓏、靳瓔率部回撤長安,經過新豐時,發現尚讓早棄城跑了。靳瓔激憤難平:“瓏姐,到了長安,我倆一定要把尚讓的所作所爲稟告陛下!”

“瓔妹,趙太尉臨終前就交待了,看來尚讓此人實在可惡,我看離降唐就差幾步了!”

靳瓏、靳瓔率部回到長安後,黃巢已經知道了渭南、新豐失守的消息。靳瓏、靳瓔見到黃巢後,把趙璋犧牲的經過陳述了一遍。

黃巢默默聽着,眼淚如斷線的珍珠,“噼噼啪啪”掉在殿磚上,很快,黃巢的腳下溼了一小片。

良久,黃巢說道:“趙太尉棄孤而去,乃大齊之極痛也!佔領長安二年多來,大齊主力已折損過半,再打下去,我想很難扭轉被動局面了!”

靳瓔說道:“陛下,末將心裡一直有句話想說,但以前不能說,現在可以把這句話告訴你了!”

“什麼話?”黃巢問道。

“柴存臨終前有句話要我轉告陛下,但必須在大齊形勢處於最危急的時候轉告,如今大齊形勢到了最危急時候了,我可以把這句話轉告陛下了!”

“快說吧,柴存兄弟說了一句什麼話?”

“惟楚有材,退守江南。”

黃巢聽了,喃喃自語:“惟楚有材?退守江南?柴存兄弟啊,你至死心繫國事,我的好兄弟啊,大齊的棟樑!”

靳瓏問道:“陛下,柴存哥哥這話是什麼意思?”

黃巢解釋道:“‘惟楚有材’出自《左傳》,原句是‘晉卿不如楚,其大夫則賢,皆卿材也。如杞梓、皮革,自楚往也。雖楚有材,晉實用之。’這裡的意思就是楚國人才既多又出類撥萃,品位極高。柴存用這話表示南國人才濟濟,大齊應該到南國發展武裝力量。柴存認爲只有到南國去,大齊王朝才能復振!柴存兄弟深謀遠慮,這話點醒了我!”

靳瓏聽了,恍然大悟:“柴存哥哥真聰明啊,想得這麼深遠。陛下,那我們趕快動身,到南國去發展大齊力量吧!”

黃巢點點頭,望着靳瓔,叮嚀道:“瓔妹,如今大齊除奸軍的最高領導層只剩下你們姐妹倆了,你和瓏妹一定要負責好長安城的治安工作。大齊主力近期要向藍田一帶開拔,休整一段時間後,就要向南國進軍,按照柴存‘惟楚有材,退守江南’的戰略構想行動。值此非常時期,你們一定要提高警惕,對敵方奸細活動要格外留心。一旦發現了大齊的叛將叛兵和敵方的間諜,立即誅殺,以絕後患!”

靳瓏、靳瓔姐妹倆聽了,立即表示堅決按黃巢的旨意辦,迅速肅清長安城裡的可疑分子。

在靳瓏、靳瓔姐妹倆的指揮下,大齊除奸軍在長安城時內展開了大搜捕,半月之間,抓到了數百名可疑分子。爲了確保大齊軍主力的行動不被李唐方面知道,靳瓏、靳瓔根據黃巢的命令,果斷處決了這些可疑分子,此舉錯殺了一些百姓,但李唐方面無法偵察到大齊軍主力的正確位置。

且說大齊徵西將軍黃思鄴聽到了靳琬陣亡的消息後,如五雷轟頂,號哭不止。諸將苦勸,良久,黃思鄴才停止了哭聲。

黃思鄴睜着紅腫的眼睛,對諸將說道:“弟兄們,華州失守,我的愛人靳琬和她的二個妹妹陣亡了,樑田陂會戰,劉塘兄弟陣亡了,你們理解我此時悲慼萬分的心情嗎?我痛失愛侶、愛將啊!此仇不報,我枉爲七尺男兒!如今,殺害我愛侶的仇人王遇就在華州城裡,他還是大齊的叛將,所以我下決心孤軍開往華州,採取突然襲擊的戰術,入城誅殺王遇,爲死難的大齊將士們報仇!爲我的愛侶愛將報仇!”

諸將聽了,都同意黃思鄴奔襲華州的想法。

黃思鄴用力一揮手:“既然弟兄們同意奔襲華州,兵貴神速,我命令,立即拔寨起程,殺向華州!”

大齊叛將王遇此時在華州城裡正忙着置辦慶功酒呢,王遇得到唐軍攻佔渭南、新豐的消息後,興奮得睡不着覺。

王遇在華州府衙宴會廳,端起酒杯,得意洋洋地對部將們說:“諸位,大唐兵鋒真盛啊,只用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就剷平了長安東線的齊軍陣地。看來過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把酒宴擺到長安啦,哈哈哈!”

部將們紛紛拍起了馬屁:

“王將軍攻佔了華州,誅殺了大齊三員女將,真是大功一件啊!”

“王將軍真乃大唐名將也!重新佔領華州,說明王將軍用兵有方,算無遺策啊!”

“王將軍,我們進了長安城,一定要喝個一醉方休!”

……

一個部將說道:“王將軍,大齊第一軍孟楷部現屯兵藍田,大齊第二軍曹敏部已經攻下了商州,長安城裡大齊軍主力還有不少,我看在短時間內大唐軍隊是很難殺進長安的!所謂居安須思危,我看還是重視一下華州城防工作,這樣安全一些!”

王遇狂笑幾聲:“我借黃巢幾個膽,他也不敢派兵來打華州!現在的軍事形勢,和去年大不一樣了,大唐有了沙陀的支持,根本不用怕大齊軍了!放心吧,大齊軍是不敢來打華州的!這華州西面和南面,都是大唐的軍隊,放心喝吧,今晚喝夠了,我們再去找漂亮姑娘玩玩!”

王遇話音剛落,只聽得附近喊殺聲四起,金鼓之聲大作,一個親兵慌慌張張地飛奔到王遇身邊,稟告道:“王將軍,大事不好,大齊軍殺進來了,好像是大齊第三軍黃思鄴的兵馬!”

王遇叫聲不好,急忙命令部將們分頭行動,去指揮自己的部隊,但爲晚已晚。大齊第三軍的數千將士在黃思鄴率領下,如猛虎撲入羊羣,殺得唐兵哭爹叫娘,四散奔逃。

王遇叫聲苦,不知高低,他提着寶劍,到院子裡找自己的戰馬,可此時哪裡找得到戰馬?早被別人騎上逃走了。王遇正驚惶間,黃思鄴拍馬挺槍殺到了他的面前。

黃思鄴看到王遇,那滿腔怒火,傾瀉而出:“叛將王遇聽着,你攻入華州,殺害了許多大齊將士,今天我要讓你償命!”

王遇知道大齊方面不可能再原諒他了,於是揮劍劈向黃思鄴,黃思鄴用力一夾馬肚子,那馬騰空而起,王遇一劍落空,因用力過猛,一個踉蹌,差點摔在地上。

黃思鄴調整好虎頭槍的方向,對準王遇的脊背用力剌去,恰好剌中了王遇的脊樑骨,黃思鄴將王遇猛地挑在半空中,然後往外一扔,王遇跌在地上,筋斷骨折,狂噴了幾大口鮮血,眼珠迸出,命歸黃泉。

華州城裡的唐兵唐將,像沒頭蒼蠅,到處亂竄,被大齊第三軍將士一陣猛殺,死傷大半,少數唐兵逃到了渭水北岸,僥倖撿了一條性命。

黃思鄴眼望長天,伸出二手,大聲喊道:“琬妹,我已誅殺了叛將王遇,爲您報了仇,爲死難的大齊將士們伸了怨,您泉下有知,也該笑慰了!”

大齊第三軍撤離華州後,就向藍田開拔,路上並沒有遇到大隊唐軍的阻截,順利地到了藍田,與孟楷的第一軍在藍田關勝利會師,不在話下。

尚讓率部撤回長安後,一直沒有得到黃巢的召見,心情十分苦悶。尚讓並不知道趙璋臨終前交待靳瓏、靳瓔姐妹倆轉告黃巢的話,黃巢聽後,加上原先尚讓多次違反大齊政策的事,黃巢對尚讓就不再信任了,大齊軍主力轉移這樣的大事也沒有告訴尚讓,大齊高級軍事會議也不再通知尚讓參加了。

李讜、楊能找到尚讓,李讜說道:“尚將軍,我們回到長安後,幾次想晉見陛下,可陛下總是說身體沒有康復,沒有召見我們,是不是不信任我們了?”

楊能皺着眉頭:“尚將軍,我很擔心陛下因爲我們在樑田陂大戰中的慘敗而處罰我們!”

尚讓擺了擺手,滿不在乎地說:“你們不用擔心,我是大齊功臣,陛下一直很信任我。上次我在宜君寨、磋峨山打了敗仗,陛下不但沒有處罰我,還給我增兵添餉呢!放心吧,二位老弟,陛下生病,在我們出征樑田陂前就開始了,所以現在沒有恢復,也是正常的。耐心等吧,說不定這幾天陛下就會召見我們了!”

李讜、楊能見尚讓這樣說了,也就收起疑心,回營去了。

黃巢此時不動聲色,下詔命令尚讓堅守長安北城,要求尚讓堅決阻止李克用的沙陀軍進入城內。實際上,長安城裡的大齊軍主力,一撥又一撥地秘密調動着,源源不斷地撤向藍田一帶,而這些,尚讓在北城,一點也不知道。

不久,大齊皇帝御駕到了藍田的洪慶山一帶,黃巢之所以選中洪慶山,是因爲那裡山坳地勢特別,四周被高山包圍,山頭高低起伏,犬牙交錯,一直連到遠處的山頭。中間是一大塊平地,可屯兵,可操練。

一日,黃巢指揮大齊軍將士在山坳裡演練陣法,演練完畢,已是晌午時分,黃巢看到附近山坡上長着兩棵高大的松樹,就順手卸下盔甲掛在松樹上,所以後人把這二棵松樹叫做“掛甲鬆”。讓人稱奇的是,這裡漫山遍野是柏樹、梨樹、柿樹、杏樹,只有此處獨獨長着這兩棵松樹,還長得又高又大,給此處山谷帶來了幾分神秘。

吃好中飯,黃巢倚在一塊巨石上打了個盹,黃巢的那匹黃膘馬在巨石旁邊來回轉悠,不時低下頭去吃草。

突然,一個親兵來報:“陛下,孟楷將軍到了,說是要和陛下進行賽馬!”

黃巢哈哈大笑:“好啊,孟楷的青腚馬快如閃電,我一直想用我的黃膘馬和他的青腚馬比一比速度和耐力,現在好了,機會到了,快請孟將軍牽馬過來,孤要與孟將軍騎着駿馬,比一比誰的坐騎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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