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勾?”
看到廣勾等人進來,訶羅尊者面露訝色。
若在平常,行宮之中的大小事情,都逃不過他的神念感知,但面前有位同等境界的巨擘對等會談,卻讓他失去了對這一細節的掌控。
不過很快,他也想起了自己曾經交給器殿高層的信物,在和李晚會談之前,器殿靈寶宗一脈,還是他最親密的盟友之一,來此面見自己並非難事。
訶羅尊者沒有追究尾隨而來的護衛的責任,只是擺了擺手,道:“你們先退下吧。”
衆護衛默默行了一禮,如潮退去。
訶羅尊者又看向廣勾,平淡道:“原來是廣勾道友,既然來了,那就請坐吧。”
廣勾仍舊死死盯着坐在上首的李晚,聽到訶羅尊者的話後,他的嘴脣翕動,欲言又止。
他很想質問訶羅尊者,爲何要與靈寶宗的大敵密會。
想要質問他是否背棄了盟約,要改換到九龍域那一方去。
但最終,還是化作無言的沉默,依言在殿中另一端的位置坐了下來。
幾位隨從連忙跟上去,站在後面,正好與李晚和他帶來的隨從們相對而立。
訶羅尊者問道:“你們幾位來到,所爲何事?”
他說這話,就好像是問他們今天吃過沒有那麼平淡,彷彿之前和他商談的並不是器道巨擘李晚,而是另外一位無關的人物。
這份淡定自若,倒是顯得有意背棄盟約的並不是他,反倒成了廣勾等人急匆匆闖入的不是。
廣勾心中冷笑,但訶羅尊者,他不敢得罪,只能道:“我等聽說靈尊來此,特來拜會,冒昧之處,還望尊者見諒。”
這就對了。
訶羅尊者只用了一句話,就撇清自己。似笑非笑,看向李晚。
李晚道:“廣勾道友,我們明人不說暗話,這次訶羅尊者將要率領仙盟大軍出征。大軍所需就由我們九龍域包圓了,你們另有要務,一切聽從殿裡安排。”
廣勾聞言,眼皮猛跳,嘴角抽動。簡直就想破口大罵。
李晚不說,他還真忘記了,如今的器殿,李晚也是一位太上長老,擁有監督執掌之權。
他以器殿之名,對兩方劃定了分工的範圍,擺明了就是假公濟私,照顧他的九龍域。
“靈尊,你這是想將我靈寶宗置於何地?”廣勾眼中噴着憤怒的火焰,怒聲道。“器殿大司理是本座,殿內事務,恐怕還輪不到你這位太上長老做主吧!”
一直以來,太上長老都是清貴的身份,雖然按道理,比起執掌大權的大司理,也不遑多讓,單這只是輩分和名譽高出,任何一方勢力,都不可能把實權落到這般的人物身上。
不過凡事都無絕對。李晚這樣的巨擘,深得人心,一旦掌握了名位,就是名正言順。奪取權柄,如今也有不少人跟隨他,只聽他的安排。
器殿已經在事實上造成了分裂,而且一下就是分裂成爲三派。
死忠靈寶宗的,投靠九龍域的,還有牆頭草兩邊倒。左右逢源的……
李晚手中至少掌握了九龍域和殿內投靠一派,再加上修爲和實力遠勝廣勾,這些,都是他的底氣所在。
“本座能不能做主,不是道友說的,是殿內各方長老,管事,執事說的,也是殿外各方巨擘和道友說的!”
李晚淡淡說道。
“訶羅尊者,不知你覺得如何,本座有沒有代表器殿的資格?”
訶羅尊者尷尬一笑,這話頭,他可不好搭上。
“尊者,器殿內一切事務,得本座許可,纔是名正言順,如果靈尊和你談成了什麼事,也該是由我來履行,還望明鑑。”
見李晚不理他,廣勾只能再次轉向訶羅尊者,鄭重說道。
他雖然是道境六重巔峰修爲,比各方巨擘都低了一層,但手中掌握的勢力絕對不弱,至少在器道一途,擁有着莫大的影響力。
訶羅尊者見狀,只得道:“本座並不想插手你們器道的爭鋒,兩位有什麼矛盾,還是先私下裡解決好了。”
這個回答,並不出乎意料,他沒有必要得罪任何一方,也沒有必要巴結另外一方。
或許兩派爭鋒,對他有利,他反而還樂見其成。
“靈尊,你也看到了,這次是我器殿內耗,外人得利,難道你真要讓人看了笑話不成?”廣勾盯着李晚,暗中傳音道。
“笑話?什麼笑話?你這話纔是笑話!”李晚冷冷笑道,“本座已經和訶羅道友談成了,你想橫插一手,門都沒有!”
“這夜叉一族,本來就是我靈寶宗發展的主顧!”廣勾憤怒言道。
“不,這是器殿的主顧。”李晚淡然說道。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器殿之人了,本座告訴你,妄想假借器殿之名招搖撞騙,那是休想!”廣勾咬牙切齒道。
“道友慎言,什麼叫做招搖撞騙,本座難不成不是器殿中人?”李晚輕嘆道。
“未見有如此不遵號令的器殿中人!”廣勾道。
“本座爲一方巨擘,自然無需遵你號令!”李晚冷笑。
兩人暗中傳音,神念波動,在這大殿之中如同水波盪漾,不斷往來。
訶羅尊者雖然對兩人爭執的內容頗感好奇,但李晚和廣勾,一個是同等修爲的半步長生巨擘,一個是僅差一籌的六重巔峰高手,他也不好橫加窺探,於是如同石像般靜坐不動,一副漠不關心的模樣。
他看得非常明白,無論兩人爭執的是什麼,到最後總會有個結果,他身爲主顧,只需要隔岸觀火。
廣勾卻差點沒被李晚的回答氣個半死,過去李晚勢弱之時,靈寶宗還有各種手段對付他,如今他成了巨擘,器殿卻已沒有相應的半步長生巨擘坐鎮,幾名寶尊,也被金靈寶尊的慘死所震懾,死活不肯出戰與之對抗。根本毫無辦法。
“老規矩,我們鬥法決勝,以各自煉製的法寶,爭取這次與夜叉一族合作的機會!”廣勾一咬牙。做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不待李晚回答,又朗聲對訶羅尊者道,“尊者,還請給個機會!我們靈寶宗一脈素來都與貴方交好。貴方一直以來,也都是使用我方法寶,沒有必要轉用其他,否則一旦出現問題,必將影響大軍出征。”
訶羅尊者沒有想到,廣勾竟然會主動要求和李晚鬥寶,不禁遲疑起來:“靈尊,你看這……”
李晚嗤笑一聲,道:“廣勾道友,本座想。你肯定是搞錯了什麼,本座與訶羅尊者商談之事,與你我兩方鬥寶結果毫無關係,是勝是敗,又有什麼意義?”
鬥寶,鬥法,都是修真界中慣常使用的解決爭端的手段,然而,這一般都是兩方僵持不下,別無他法。纔會使用。
如果一方優勢遠大於對方,又或者另有依仗,根本不可能答應這種提議。
因爲,沒有必要。
李晚此刻。坐擁九龍域與器殿部分勢力,根本沒有必要理會廣勾的提議,因爲他剛纔已經向訶羅尊者展示出了自家法寶的精妙之處,他有信心,訶羅尊者一定會選擇自家的法寶。
“你不敢!”廣勾怒目圓瞪,激將道。
李晚淡然一笑。沒有理會他,只是對訶羅尊者道:“訶羅道友,本座之前的提議,不知你意下如何。”
他輕蔑地看了廣勾一眼,道:“如果廣勾道友實在想要從中作梗,不肯以器殿之名完成交易,那就以我九龍域之名來完成吧,這樣一來,你總沒有話說了吧。”
這簡直就是致命一擊。
廣勾聞言,怔立當場。
沒有錯,不能以器殿之名完成交易,就以九龍域之名來完成!
李晚所掌控的,不僅僅只是器殿的名位和權柄,他還有一個偌大的九龍域。
他在九龍域中所擁有的家底,甚至可以和器殿抗衡。
這纔是一名巨擘所擁有的優勢。
反觀器殿之中其他名師,個個都沒有達到半步長生境界,修爲實力,都不足以和李晚一般,直接和各方巨擘對話,故此,需要藉助器殿之名。
甚至就連廣勾,在這方面也總感覺矮人一頭,若不是擁有器殿大司理的名位和身份,甚至都還沒有資格來到這裡,和訶羅尊者平等對話。
修爲,實力……
這就是無可逾越的差距!
訶羅遲疑一陣,最終還是道:“那就依道友所言,先來個一萬套滅法武裝吧,若是他日再有所需,再和道友聯絡。”
李晚笑道:“剩餘其他散件法寶如何?”
訶羅尊者道:“也盡如道友所言,從貴方採購。”
李晚道:“很好,本座回去之後,定會敦促麾下,儘快準幫好大軍出征所需,到時候一併交付。也不必再麻煩貴方派遣使者來取了,我們會自己派人送到前線去,保證如期完整交到貴方手中。”
訶羅尊者道:“那就有勞道友了。”
李晚道:“不客氣,既然貴方已經成爲我方主顧,這些都是我們應該做的。”
李晚連自己九龍域都搬出來了,訶羅尊者就知道,這筆交易,沒有必要再遲疑下去了,除非自己想要放棄李晚門下出產的諸多秘寶,否則,一定要答應。
達成這筆交易,不僅僅對李晚有好處,對他而言,也有增強實力,快速平定神人的作用。
和這相比起來,器殿靈寶宗諸人那邊的情面,根本不算什麼。
於是廣勾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李晚和訶羅尊者談妥交易的方式和內容,雖然沒有聽完全,但在兩名巨擘隻言片語之中,還是能夠聽出,這場交易規模不小。
不久之後,李晚離開了行宮,有夜叉一族的高手飛了進來,向訶羅尊者稟報道:“尊者,廣勾他們還沒有走遠,是否要把他們追回來?”
訶羅尊者漠然道:“追回來做什麼?不用擔心,我們只不過是一時轉用九龍域的法寶而已,以後再有機會和他們交易,他們同樣還會巴巴地上門。”
“你以爲,當初各方扶持天南器道發展,是爲了什麼,還不就是爲了今日這般,可以多出一個選擇?”
訶羅尊者言語之間,透露出一絲隱秘。
“不過如今李晚勢大,似乎要反過來超越靈寶宗,放任不管,也不是個辦法,你過上幾日,再去器殿找廣勾他們,把我族上次得到的那批月錫出手。”
“是。”夜叉高手恭聲道。
……
在李晚親自出馬之後,與夜叉一族的交易,很快便順利達成,期間雖然有廣勾出現,但也沒有影響結果分毫。
當李晚把這一消息帶回九龍域的時候,域內上下,都爲之沸騰起來。
所有人都看到了其中蘊含的巨大商機,這是九龍域一方,首次在這等盛事之中戰勝器殿,戰勝靈寶宗,奪得掌控器道法寶交易的機會。
伴隨而來的,是攻略神人之後,佔領萬霄神王,吞天神王和燭亥神王三部屬地的巨大利益。
“這可真是太好了,大軍用了我們的法寶,需要支付的報酬,就是攻略之後所得的諸多礦藏和秘寶,若是全部順利到手,便是近十倍的利潤!”
域內,有謀士簡單算了一筆賬,結果發現,這次交易,他們有望獲得十倍的收益。
這也意味着,九龍域不派一兵一卒,就能夠參與到瓜分散佈神王屬地的盛宴之中,分得不小好處。
“這樣算來,還是我器道好啊,法道都成了給我們效勞的了。”
“誰說我器道不能掌控局勢,主宰諸天的?若得我們吞併器殿,統合所有資糧,必定能夠更上層樓!”
這件事情,也給域內上下帶來了極大的振奮,他們不僅僅從中看到了利益,更看到了希望。
蕭清寧關心的,卻是廣勾等人出現在訶羅尊者行宮中的細節。
“夫君,廣勾他們當真出現了,還想要阻攔你和訶羅尊者達成交易?”
“不錯,他們此番所爲,簡直不自量力。”
“這倒是,不過也足以說明,在真正的巨擘眼中,他們根本毫無地位啊,焉知今日如此對待他們,將來再有其他器道興起,不會同樣如此對待我們?”
蕭清寧卻指出了關鍵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