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之地的異樣風潮,並沒有引起天南修士們的注意,即便偶有前往遊歷的修士,因爲各自條件所限,也難以窺見此事全貌。
但天南六大宗師和諸元嬰大師,卻都洞若觀火,看得明明白白。
他們是天南器道的最高成就者,消息之靈通,反應之機敏,自然不是尋常人等可比。
李晚已經成爲他們當中的一員,自然也得到照會,不過知悉此事之後,只是淡淡一笑:“小術而已,不必在意。”
妙寶散人嚴肅道:“不能大意,輿論這東西,我們不利用,就難免被人利用,就是我們始終追求的冊封大師權柄,說白了,也是從這公論而來。”
玉磯子也道:“我們當把此事編入紀要,通傳各方,就連中州之地,我們有散修和尋幽客們遊歷的地方,也要傳播,爲李道友正名。”
離新一屆的天罡地煞神兵榜,只有半年時間了,這些器道前輩,都不甘人後,於是便在簡單的碰頭商議之後,對靈寶宗的操控輿情作出了反擊。
……
坊市中,山院裡,各地宗門,修身精舍中。
凡是有修士聚集的地方,各方道友高談闊論,縱談形勢,免不了便提到今年最熱門的話題,天罡地煞神兵榜。
各方天才,誰能上榜,誰堪揚名,都在其中。
這一日,鼎山附近的一座坊市茶樓中,幾名歷練弟子模樣的築基修士也談起了最近的風雲人物,歷數靈寶宗諸英才,說得興高采烈。
但就在他們自得其樂的時候,一個略帶諷意的聲音響起:“要我說,什麼靈寶宗天才,名門精英,比得上我們天南的李大師?”
幾名築基弟子回頭看去。卻見是路過他們這一桌的,散修模樣的修士,似乎聽到他們的談論。
這些都是作尋幽客裝束的散修,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
那修士身邊跟着同伴,附和道:“若論器道成就,李大師乃是三屆地煞名師,還有魁首名位,若論修爲境界,他已經丹成化嬰,步入道途。各位道友,你們方纔提到的那幾位天才,如何能夠與他相比?”
“是啊,地煞榜,人家李大師,已經不在乎了,現在爭的是天罡榜,你們提到的天才,爲何不去與李大師角逐天罡榜。看看究竟誰纔有實力!”
這幾名散修一人一句,轉眼之間,就把剛纔縱論英豪的氣氛破壞得乾乾淨淨。
幾名歷練弟子一時啞然,雖然感覺這幾人隨意插口別人閒聊甚爲無禮。但所言之事,有理有據,還真不是那麼好辯駁的,只好訕訕贊同道:“是。李大師更加高明許多。”
……
與此同時,相似的事情,還發生在其他地方。
靈寶宗有意爲自家天才造勢。自然免不了一些誇張引導的手段,而靈寶宗的天才們,本也不乏實力,很容易就形成了風潮。
大家都誇那些天才們,旁人聽到,想想也覺得有理,於是附和,便傳播開來。
只是每當這時候,也免不了有些從天南地界前來遊歷的修士,出口相譏,言語之中,對衆人所讚美追捧的天才不以爲然。
他們的口徑非常一致,都是直接擡出李晚,與對方列舉的天才一一對比,輕而易舉,就把對方駁得啞口無言。
也有才思敏捷,立刻轉移話題的:“你們說來說去,除了李大師就是李大師,那我倒還真想問問,你們除了李大師,都還有些什麼傑出人物?”
對方惱然道:“李大師比你們所說的天才加起來都還高明,何須他人。”
“哼,大言不慚,誰不知道,底蘊深厚,方纔是宗門之福。神兵榜上,也是我靈寶宗修士佔了絕大多數,我也承認,李大師是厲害,但就憑他一人,難道還能佔得了其他人的位置不成?”
“就算李大師厲害,一人三寶同時登榜,又能如何,我宗修士,還是佔了八成以上!”
……
輿情漸變,又變成了無謂的口舌之爭。
在此時,天書山下,一棟高樓玉閣中,幾名衣着堂皇,宗門弟子模樣的結丹修士,看着堂中修士交上來的書冊。
良久,結丹修士一拍案桌,站了起來:“好!”
結丹修士對面,是一羣散修模樣的修士,其中爲首者,是一名看起來老成穩重的築基大成老者,聞言露出笑容,道:“莫道友,我等遵照指示,在各地傳播消息,如今,靈寶宗內外和天書山一帶商旅,弟子,散修,大多都已經知道了此事,對李大師晉升元嬰,以及將要力爭天罡榜,也都印象深刻,應該還合道友心意吧?”
結丹修士點頭道:“當然。”
老者眯着眼笑道:“那,不知能否先把那些靈玉給結清了……”
“放心,只要你們用心辦事,莫某絕不會失信。”結丹修士掏出一個精緻的如意囊,“按之前說好的,幫忙傳揚消息,每人三萬!你們有二十三人,一共就是六十九萬,這裡有八十萬,多出的那些,是接下來繼續辦事的定金。”
說到這裡,他神識傳音,對老者交代了些什麼。
老者打開如意囊看了看,果然有足足八十枚玉晶,閃亮亮的迷亂人眼,不由得大喜:“多謝莫道友!莫道友請放心,你交代的事情,塗某就是拼了這條老命,也會辦得妥妥當當的。”
結丹修士笑道:“塗道友說笑了,只是通傳消息而已,沒有那麼嚴重。”
一羣跟着老者前來的散修見狀大喜,他們有靈玉落袋就好,纔不管要辦的是什麼事。
不久之後,這些散修們離開了,一名紫衣修士從裡間走了出來,略帶不屑,冷聲道:“這些人倒是好用,不過每次都貪得無厭,攻略一座坊市就要每人三萬,都抵得上散修一年所得了。”
結丹修士笑道:“這也是沒有辦法,我們在這邊,人生地不熟,也只好地頭蛇幫忙了,不過黃道友,可千萬不要小瞧了這些人,有他們出面,比我們自己的人馬費盡心思去辦差輕鬆多了,不就是靈玉嗎,要多少有多少。”
紫衣修士聞言,面上還是有些介懷,但也深知他所言有理,也就閉口不談了。
這一次,靈寶宗想要竭力抹除李晚崛起造成的影響,樹立起自己的天才榜樣,但天南修士,越發用心對抗,兩方算是打了一個平手。
這股異樣的潮流,自然也引起了靈寶宗的注意,在鼎山深處,一座堂皇的玉樓大殿中,又有兩方長老密議。
推出本宗天才,爭奪名位,已經是雙方協商的結果,這次掌控輿情,也是爲自己子弟造勢,保守一派有些坐不住了,主張全力抹除李晚的影響,嚴禁門下弟子談論,轉告,控制消息。
他們的理由,也非常充分,因爲輿論影響人心,而人心又是道統根基,不可不察。
至於爭論的焦點,具體的施行辦法……
“其實,這又有何難?首先要管住的,是各地傳訊法陣,若沒有了這些法陣通傳消息,就算另有人私下裡談論,也不會影響大局,再就是各大宗門世家,盡力照會一下,等到此次神兵榜過後,李晚沒有上榜,自然一切影響煙消雲散。”
保守一派中,依舊是那名魯姓修士站出來獻計,他叫做魯昌,乃是宗內一大煉器世家的傳人。
“魯道友所言有理,天下人大多健忘,不管那李晚再如何天才轟動,三五十年之後,也就該被忘記了,而我宗天才推出,連續揚名數十年,自然而然,能夠壓下他的風頭。”
不少人紛紛贊同,這般的態度,雖然於各人實力無補,但也可以爭取到坊間的主動。
面對如此理由,不少開明修士略感不滿,但也不好開口反駁了。
他們畢竟還是靈寶宗之人,要爲自己的宗門着想,而且,這次推出的天才高手,有一半,也是他們的人。
“那就這麼說定了,其他地方暫且不提,至少中州地界的器道,要盡在掌握。”
主持聚會的長老發話了,他剛纔聽取了各方的意見,很快也有了論斷。
“傳令下去,各方聯絡通訊法陣,儘可能避免提及此人與相關事蹟,各方道場,作坊,商號亦同……”
有人問道:“如果遇見別有用心之人,故意挑起事端如何?”
長老冷冷地道:“若有根腳來歷,交由各自管束就是,若無根腳來歷,自有其他由頭可尋,或驅逐,或威壓,總有辦法。”
衆人心中一凜,都知道這次宗門是要動真格的了,絕不會輕易讓自家的天才在輿論上陷於被動,以致被人壓制,擡不起頭來!
命令一下,各方也不敢打折扣,盡都嚴密周詳安排下去,遵照執行。
奉了六大宗師之命,前來中州辦事的世家子弟,散修,自然也察覺到了這些微妙的變化,行事更加謹慎小心了。
所幸這時,神兵榜揭曉的日子也漸漸臨近,一切爭端,越發顯得空口無憑,於是都更加對結果期待起來。
只要結果一出來,對方必定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