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官的得到官,朝廷設的官也有人做,賈六這是做好事。
嚴格來說,也不能說是賣官,真要賣官也輪不到賈六,清廷自個一直就在賣。
太后八十大壽時開大捐,一個從三品前鋒參領標價24500兩,從二品綠營副將開價28800兩,最貴的鹽運使更是高達128400兩。
當然,大捐十年八年才碰上一次,不過平日吏部拿出來賣的小捐也足夠滿足市場需求了。
如吏部漢侍郎這樣的實權職位真拿出來賣,少說也得十萬兩起步,賈六隻收了蔣檙一萬兩,因此根本不能叫賣官,就是舉薦人材幫着在會上爭取幾句。
去保定上任這事至少得年後過完元宵,弄不好還得拖到二月去,因此賈六必須抓住這一兩個月時間,好好的爲大清舉薦人材。
讓有志於爲大清報效的人材到合適的崗位上鍛鍊,讓朝廷的官職不會因爲空缺導致行政效率低下。
如此,從買賣雙方角度來看,這壓根就是互利互惠的雙贏好事。
當然,賈六也不是心血來潮。
他是有陰謀的。
興漢軍活動區域在兩湖一帶,這支以金川明朝漢人遺民爲主的軍隊打是能打,甚至可以說是整個中國最能打的一支部隊了,要不然也不會以不到一個師的武裝力量,愣是打沒了大清旗漢幾個集團軍,前後咯屁幾任元帥、大將、上將,中將以下數不勝數。
乾隆的十全武功中的“九全”軍費開支,都不及一個小小金川。
要不是金川明朝遺民人數實在太少,堅持抗清期間又沒有李自成、張獻忠在外面幫忙,否則這地方弄不好就是第二個赫圖阿拉。
如今興漢軍在賈六的操作下從長達百年的包圍圈衝了出來,還接連攻佔了荊州、武昌重鎮,於湖北掀起了反清的大浪潮,可謂震動中南。
然而由於歷史原因,長達百年的滿清愚民統治,使得如今的漢人十個有九個不知有明,只知有清。
因此興漢軍在短期甚至相當長的時期內,哪怕連續取得多次對清軍的勝利,還是難以扭轉漢人根深蒂固的“大清意識”。
也就是說“反清復明”這個口號無法引起大多數漢人的共鳴。
除非興漢軍如太平軍一般攻下南京,佔據數省之地正式建國稱號,並建立新的統治階級與體系,否則在思想領域這一塊還是無法與已經成爲“正統”的清廷對抗。
可攻下南京建國稱號明顯不符合賈六的利益。
一來戰爭波及面太大,經濟影響以及人口下降程度無法接受。
戰爭的擴大,可不是一個軍紀嚴明就能有效減少平民傷亡的。
清廷之所以能成功佔領中國,並鎮壓三藩之亂,靠的是一個法寶。
即戰爭一旦不利,就不要臉的允許綠營合法屠城搶劫。
反正,中國不是他們的。
以漢制漢,打皇太極時就玩的溜了。
這個法寶可以說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的。
興漢軍真繼續壯大威脅清廷統治,不用老富下令,下面的督撫就會祭出這一法寶。
明末南中國人口銳減七成,廣西、雲南、貴州、四川四省直接成爲無人區,以致洪承疇都悲忿上書請求朝廷不要再讓大兵肆意屠城,原因便是攻入南方的清軍在可以屠城搶劫軍令刺激下到處殺人放火,“赤地百里乃至千里。”
“三藩之亂”,八旗全面潰敗,清廷惶恐不安,爲挽救敗局同樣祭出綠營搶劫這一法寶,結果綠營兵們如打了雞血般硬是替大清撐住場子。
後果則是剛剛恢復一些人口的南中國再次遭到滅絕性打擊。
太平天國運動造成長江數省人口減少上億,九成都是湘軍、淮軍及各種團練的功勞。
曾剃頭這個稱號,是實實在在建立在上億漢人同胞屍骨上的。
賈六是絕不允許這種局面出現的,所以,他不可能讓戰事繼續擴大下去,爲此搞了個數省聯軍進剿方案,只待時機合適就向老富進言。
從而通過這一方案將戰事侷限在湖廣一帶,並大量消耗長江下游的清軍主力,使東南形成真空。
二來,興漢軍真攻下南京定都建國,他賈六還怎麼操控這支漢人精兵?
人,都是有野心的。
興漢軍在東南成勢,即便賈六他丈人顧正道願意繼續做女婿的“白手套”,下面人怕也不願意了。
賈六深知親情在重大利益面前未必可靠,畢竟他只是女婿而非親兒子,還是個旗人。
所以,一直以來他是靠給養來卡興漢軍的脖子,讓這支明朝遺民組成的中國第一軍替他達成戰略目的。
興漢軍能夠接連不斷重創清軍,靠的就是尾隨追擊他們的清軍各部不斷放水,以戰敗名義大量供給槍械、糧草,如此纔不斷壯大。
否則,以興漢軍出川時的那點實力,再是能打,也不可能掀起這麼大的聲勢。
畢竟,這會不是明末,百姓活不下去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中國人,哪怕再餓,營養再不好,再沒有收入,只要一天有一頓吃的,有個盼頭,都不會起來造反。
大規模農民起義的土壤在幹隆年間是不存在的,到了嘉慶朝纔開始醞釀。
白蓮之後有太平,太平之後有捻軍,捻軍之後有革命。
既然是“卡”,那賈六就不可能真的放任興漢軍壯大到可以獨立自主。
現在興漢軍爲何在武昌遲遲沒有東進,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他們的武器彈藥不足以支撐東進這一大規模戰事消耗所需。
一方面控制興漢軍將戰爭擴大,一方面又想賈氏代清。
賈六面臨的問題就有些多元化。
思想領域這一塊問題尤其關鍵。
幾十年的殖民統治就可以讓一羣接受現代化思想的人敵視母國,更何況這是一個母國被殖民上百年的時代。
南方地區,如福建、廣東可能還好些,畢竟這些地方由於地處沿海與外界接觸多一些,有反清復明的思想基礎。
於北方,這個基礎可以說是十分薄弱的。
如果民間反清思想無法活躍,那賈氏代清必定十分困難。
針對這個問題,賈六給出的解決方案是兩個。
一是在直隸推行新政,先讓直隸百姓開開眼,有可能的話請洋人來給百姓們上上課。
二是助推吏治腐敗。
腐敗到漢族讀書人看不下去,跟清廷廢除科舉一樣,或主動投身推翻大清的革命浪朝中,或冷眼旁觀。
新政,賈六初步估計需要至少五年纔可能初步實現。
助推本就腐敗的大清吏治滑向深淵,賈六覺得一兩年怕就能搞定。
成事他不足,壞事他有餘。
就跟當初他對祖應元他們講的道理——咱們這幫假韃子於戰場上真刀真槍可能幹不過真韃子,但坑隊友總會吧?
祖傳的手藝!
兩個月,先賣他幾百個官。
一品賣不了,二品有限,三品四品總能批發吧,六品七品也不嫌低。
反正,賈六跟大姐夫王志安說的明白,只要有人請到他,甭管對方是什麼人,要當什麼官,只要對方出得起錢,統統給予安排。
栓柱回來後正好聽到了少爺和大姑爺的講話,可能大姑爺沒明白少爺的用意,他卻是知道的。
不禁有些憂心道:“這樣一來,不是苦了百姓?”
是苦了百姓,那麼多人花錢走少爺的路子當官,不定都是京官,地方肯定有好多。
人家花錢當官,做官之後能不把錢收回來?
屆時,還是老百姓倒黴。
賈六不以爲然:“爲了大清,只能先苦一苦百姓,回頭新政辦好了,百姓會懂我的。”
栓柱沒再吭聲。
他了解過少爺的新政內容,用個形象的說法好比直隸百姓現在人均收入是一百文一年,但叫貪官污吏抽去一半,只剩五十文一年。
但要是少爺搞的新政,如北洋通商,如直隸軍工產業園,如煤鐵集團等陸續弄起來,就能將百姓從土地解放,通過工商業帶動他們的收入。
年均收入提高到五百文、一千文都是有可能的。
這樣一來,縱是貪官污吏再抽一半,百姓的收入也是比從前多得多的。
這叫做大蛋糕。
賈六對北洋通商帶來的鉅額利益是非常肯定的,南洋廣州那邊十三行每年私利多達五千多萬兩,相當於清政府一年半財政收入,他北洋再差有南洋一半,也能有兩三千萬兩財政收入。
如此鉅額利潤,要帶動多少產業發展,要帶動多少百姓致富呢。
當然,不可能讓百姓一夜之間個個小康,但起碼整體拉動生活水平,讓百姓過得比從前好。
一汪死水,一個村子百姓分。
同一汪活水,一個村子百姓分,可是有本質區別的。
他要在直隸推行新政就必須依靠官僚集團,與其打造一個清廉官僚集團把自己累死,甚至導致和官僚直接對立,被自己培養的官僚集團拋棄,不如把蛋糕做大讓官僚集團有的分,讓百姓也有的分。
洋人,不就是這樣乾的麼。
這些道理,大姐夫肯定是不知道的。
坐在那沉思。
卻是在想要是按三折回扣的行規辦,一天一個,自己豈不是用不了多久就能家財萬貫了麼。
這就是官的好處啊。
官越大,沾好處的越多。
梵偉來了,路上撞見回去的左副都御史蔣大人,便隨口說了句:“那個蔣檙家我去過,他投資保隆項目五萬兩,不過沒那麼多現銀,先付了三萬兩,尾款說明年開春讓家裡從常熟送來。”
話剛說完,就見鬼家大人臉頰抽了下,本是拿在手中的七千兩銀票瞬間捏成了票團。
一點也不香。
“這個兩面派,不要臉!”
栓柱最痛恨的就是投機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