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中的乾隆冤枉一顆紅心向大清的賈百姓偷他老婆女兒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安徽太平府大信口碼頭,一支八旗軍正在軍官帶領下依次下船,準備在大信口稍事休整後再啓程前往上游的安慶。
這也是年後第三支從下游前往安慶增援的部隊。
前面兩支部隊一是打吳淞口來的水營部隊,一支是奉兩江總督高晉之命打徐州過來的營兵。
岸上的百姓和江上的漁民不知道八旗有什麼區別,都以爲這些八旗大兵也是打下游南京城來的,卻不知這些八旗兵其實是打鎮江來的。
鎮江之地自古爲兵家必爭之地,國初爲拱衛江寧八旗,加強東南地區海防,朝廷就在鎮江的京口設立了駐防八旗營。
不過開始京口八旗兵乃以漢軍八旗爲主,主要兵員爲從龍入關的石廷柱和劉之源率領的原明朝降軍。
兵員也不多,只有三千餘人。
百年下來,鎮江漢軍八旗人口擴充到了數萬,也都同滿蒙八旗一樣享受八旗的一切福利待遇。
原以爲好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不想當今皇上乾隆爺登基後,竟下令對八旗進行清退。
清退方式有很多,有一次性買斷兵齡的,有介紹到其它單位的,有與地方協商就地兵轉民的.
總之,乾隆皇帝鐵了心的要裁撤八旗。
但又不能一視同仁,搞出“首崇滿洲”、“先清京外”兩大原則,根據這兩大原則,漢軍八旗首當其衝。
漢軍八旗在外的駐防兵更是受到衝擊的第一波,且在外漢軍不管是否“遼人”,一律就地裁撤。
結果就是鎮江京口八旗被就地解散,全部還歸漢民。
政策不可謂不嚴厲,爲了防止京口漢軍鬧事,當時負責裁撤的兩江總督還調集了綠營和江寧滿兵維持秩序。
必要時,甚至密令可以動用武力抓捕首倡作惡分子。
好在,漢軍膽小,見朝廷政策無法改變,也只能乖乖出營當回漢人。
只是兩江地區的官員都以爲京口八旗這一編制也會被裁掉,兩江地區從此只設江寧駐防八旗一個單位,未想兩江官員費了好大勁才把幾萬漢軍八旗“攆走”,朝廷後腳又從京中調來三千八旗蒙古兵及萬餘家眷入駐京口,成爲鎮江新的駐防八旗官兵。
至此,兩江地區的官員才曉得皇帝打的是什麼小算盤。
不少漢軍出身的官員對此也是感到寒心,什麼牢騷話都有,無非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之類。
敢怒不敢言。
從京中開來鎮江的蒙八旗兵,大來自於國初最初編立的八旗蒙古後裔,以察哈爾、喀喇沁、內喀爾喀五部來歸人丁爲主,但將領及軍官還是以滿洲出身爲主。
現任京口八旗掌印副都統的乃是原江西綠營副將福慶。
此人出身顯赫,先祖乃是開國五大臣之一的額亦都,曾祖是康熙朝權臣遏必隆,祖父也是出任過領侍衛內大臣的尹德,姑祖母乃是康熙皇帝第二任皇后孝昭仁皇后!
父親是做過多地總督的愛必達,伯父則是曾統領大軍征剿金川的訥親,叔父是被皇上稱爲大清猛將的阿里袞。
前番在湖廣爲國捐軀的定西大將軍豐升額則是福慶的堂弟!
除了這些顯赫家世外,福慶更是當今皇上的大舅子,因爲他的妹妹就是宮中的順貴人。
熟悉宮中內情的人都知道,那位出身名門的順貴人差點成爲乾隆爺的第三任皇后!
當年那拉後被廢死後,太后想立一名族之女爲後,宮中符合這個條件的只有家世顯赫的順貴人。
然而皇帝卻想立令貴妃爲後,結果和太后意見相左,母子未能達成一致,導致中宮空懸多年。
這也讓順貴人錯失成爲皇后的機會,如今依舊只是個貴人。
宮中嬪妃共分八等,貴人只是第五等,下面爲常在和答應。
然而地位再低,貴人也是皇帝的女人。
所以福慶這個皇帝的舅子自是得到了兩江官場的照顧,加之其身世顯赫,這些年來官運不可謂不亨通。
以致於其隨巡撫海成棄守南昌之罪不僅沒被追究,反而被兩江總督高晉保舉爲京口八旗副都統。
副都統乃是正二品大員,又是旗員,自是比從二品的綠營副將高貴許多,也威風許多。
鎮江也是富庶之地,油水比之南昌要多許多,是個養人的地方。
只是福慶萬萬沒想到自己剛從江西“虎口脫險”,上任不到半個月就又接到兵部緊急公文,命他率部前往安慶御賊。
這可把福慶急得直跺腳,奈何軍令如山,不敢不遵。
只得帶着1600名蒙八旗官兵硬着頭皮坐船趕往安慶,途中磨磨蹭蹭,走了幾天纔到太平府。
照這速度下去,至少還得七八天才能到安慶。
部下軍官擔心如此行軍,上頭必會怪罪。
福慶對此卻不擔心,理由早在出發時就想好了,大抵是北兵不習舟船,故而軍士暈船者甚多,這才拖延進軍速度。
上岸之後,將安頓部隊的工作交給部下,自去鎮上找了家客棧住下。
同一衆心腹酒足飯飽之後,福慶抹了抹嘴便上了樓,臨走時給了負責後勤工作的協領巴爾達一個眼神,後者自是領會,叫來掌櫃耳語幾句。
那掌櫃連聲答應,又叫來夥計又是耳語幾句,不一會夥計便去將鎮上做半掩門生意的婦人馬氏給帶了過來。
可馬氏剛要上樓做生意時,卻有人搶先一步見到了福副都統。
“你是?”
望着衛兵帶來的這個自稱是委補前鋒校的旗人,福慶有些疑惑,因爲從前並未見過此人,瞧着也是眼生的很。
那旗人“叭叭”上前打千,依足規矩行禮後,輕聲道:“回都統話,奴才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
“什麼?”
福慶好奇朝那旗人手中看去,旋即目光爲之一緊,因爲此人奉上的竟是妹妹雲英的貼身玉佩。
雲英,就是宮中的順貴人。
同樣的玉佩有兩枚,是當年福慶阿瑪愛必達重金給兩個女兒打造的,一枚上刻英字,一枚上刻光字。
“這枚玉佩怎麼在你這裡?”
福慶面色凝重,自京中發生亂事後,妹妹雲英同他在京中的弟弟妹妹就離奇失蹤了。
他託人找了很久也沒有弟弟妹妹們的下落,內務府、宗人府、順天府等相關單位也都找過,可始終沒能查出福慶一家失蹤的線索。
後來不知什麼原因,各部門突然停止了對順貴人及其家人的尋找,此案被密封,成爲乾隆四十一年的一樁懸案。
身爲兄長的福慶並不知此事,仍舊花重金請人四處奔波,只爲尋找親人下落。
當真是生要見人,死要見屍那種。
只內心深處,福慶也有了弟妹多半在宮亂之時遇害的思想準備,如今的尋訪不過是盡人事、聽天命,未想時隔一年多,妹妹的貼身之物竟然再次出現。
這讓福慶心神爲之一緊,也甚爲擔心。
來人似乎看出這位福副都統的心思,便道:“好叫都統大人知道,令妹與令弟一切都好,我家主人特意叫人照顧着,尤其是順貴人,我家主人更是格外寵愛”
此話令福慶眉頭頓時一皺,因爲這話釋放的信號太多,也太強烈。
來人卻不理會福副都統的反應,說自己是奉主人之命給福都統捎句話的。
“什麼話?”
福慶面上不顯,內心已經是狂跳,甚至都有了殺意。
“我家主人說,自古郎舅一家親。”
來人就簡單說了這麼一句。
沒有下文。
福慶卻從這簡單幾個字研判出若干信息,強行壓住心中的波濤,故作鎮定問來人:“你家主人是誰?”
來人沒有隱瞞,坦然說道:“和碩睿親王,撫遠大將軍便是我家主人。”
“什麼?!”
福慶驚立當場。
安慶城中,江寧將軍嵩椿也接到了一封家書。
信中只有區區一行字——“老表,你幫不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