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暮說得輕描淡寫,“出了點差池”簡簡單單五個字,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直到現在,看到她醒過來,可以跟他說話,可以看着他,才覺得她是真真實實的,一直緊着的一口氣,總算可以鬆下來。
他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一雙銳利的眸子就那樣直直盯着她,她心裡五味陳雜,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麼,氣氛就這樣沉默下來。
走過去在牀邊坐了下來,賀蘭卓看着她的脣瓣失去了血色,乾裂的起皮,拿起桌上一根棉棒沾了點水,然後替她潤了潤脣,嘆道,“總是這麼不聽話!”
不知爲什麼,麻藥過勁以後,醒來了傷口的痛她都忍住了,他這一句話,卻讓她的淚,撲簌簌的落了下來。
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酸澀、委屈、思念,通通在這一瞬間爆發了。
她什麼都不說,只望着他,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落,可偏眼睛還睜得大大的在看着他。
皺了皺眉,賀蘭卓竟有些亂了。
他從來就不擅長哄女人,尤其是在哭的女人。
粗糙的手撫上她的臉頰,輕輕擦拭着那不斷落下的眼淚,嘴裡道,“好了好了,我又沒罵你!這下自己吃到苦頭了吧?我才離開幾天,就出這麼大的事,你就不能讓我少操點心!”
嘟起嘴巴,她有些委屈,這種事明明是意外,她也不想的啊。
“哎……”長嘆了口氣,賀蘭卓對着這樣的她頗有些無奈,“還疼嗎?”
你說呢?她沒說話,只瞪着眼睛看他,好在已經不掉眼淚了。
手還停留在她的臉頰,指腹的觸感真是美好,讓他有些捨不得拿開。
“我跟沈寧琛聯繫過了,下午就給你轉到他那邊去。那邊設備更先進一些,病房的條件也更好,這樣我也放心點。”他說着,看她脣瓣動了下,立刻道,“不許反對!我已經安排好了,你就乖乖的聽話就好!”
算了,什麼都不說了!她泄了氣,這人還是這樣霸道,就不能對病號讓着點。
“爲什麼你們是搭出租的?阿越不是讓anni開車送你回去的麼?”再次替她潤了潤脣,他開口問出心裡的困惑。
小落嚥了口唾沫,回想了一下,決定還是略過陳素心來砸場子那段,簡單的說,“她喝了點酒,所以不方便開車,我們就搭出租了。”
看了看她的眼神,賀蘭卓沒有再問,似乎已經信了。
躺了許久,身體感覺都有些發麻了,她又不好意思跟他說,只能自己稍微活動了一下。
只在被子下動了動手臂,他就敏銳的發覺了,看了看有一點隆起的被子,“哪裡不舒服?”
有些窘迫,她囁嚅的說,“有點……麻了。我稍微活動一下就好。”
“別亂動!”他喝止,平躺了差不多七個多小時,麻藥的藥力一過,最是難受的時候。傷口隱隱作痛,由於一直躺着不能動,四肢又麻痹的不得了。
“我只動一下胳膊就好,不會碰到傷口的。”可憐巴巴的商量
着,如果讓她一動不動,簡直不如讓她死了算了,“我會很小心的,只要動一下下就……”
話沒說完,她驚訝的看着他,彷彿看到了什麼怪物一般。
他的手已經伸進了被子裡,輕輕的替她揉着手臂。
手很粗糙,手指和掌心都是厚厚的繭,碰到皮膚有些刺刺的。他動作放的很輕,在手指的捏動下,感覺幾乎已經凝固的血管又流動起來,胳膊不再那麼麻,舒服了許多。
可……可他居然在給她按摩?
若不是手臂傳來的觸感太真實,她幾乎要以爲自己是在做夢了。
“做什麼這樣看着我?力道太重了麼?”他手下的動作不停,輕聲的問着。
小落連忙搖搖頭,“我……其實我自己就可以……”
“怎麼就這麼倔強呢!”他嘆息着,似懲罰一般,力道加重了幾分,“從現在起,你的任務就是乖乖的躺着養傷,傷沒好之前,你什麼也不許想,哪裡也別想去。”
太……霸道了吧!小落頓時沮喪起來,這下真被關禁閉了。
畢竟剛動過大手術,身體實在是疲憊不堪,也或許他的按摩技術太好?
總之,沒多久,小落再次沉沉睡去,精神一直有些萎靡。
齊暮來送飯的時候她也沒有醒,把吃的東西都放下,他看着賀蘭卓道,“大少爺,老爺說晚上讓我過來,你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畢竟早上的飛機,您也沒休息好。”
“你晚上過來,萬一爸爸有什麼需要的地方,怎麼辦?”他捏了捏鼻樑中間提提神,確實身體有些乏,“我已經約了仁愛醫院那邊,下午就給她們倆轉院。一來那邊條件好些,二來沈寧琛那裡的護工還是不錯的,也方便照顧一些。晚上還是我留下來,就在那邊睡就行了。”
“可是……”齊暮還想說什麼,被他揚起的手勢止住了。
賀蘭卓往後靠了靠,仰頭看着他,“齊暮,這事就這樣吧。爭執這個也沒什麼意思,你也知道,小落有我照顧還是可以的,但是爸爸不能離了你。我們兄弟三個,近些年,誰都沒有你陪他的時間久。他有什麼習慣和喜好,也沒人比你更清楚了!”
末了,他重重拍了下齊暮的手,“這些年,辛苦你了!”
“少爺說哪裡話,本來就是齊暮的分內之事。組織上派我來照顧將軍的起居,是對我的信任。齊暮深以爲榮耀!”他此時倒是有了點軍人的樣子。
賀蘭卓點點頭,“你回去吧,我這幾天會留在S城,暫時不會離開的。”
“那好。少爺你自己也要注意身體。”不再堅持,齊暮已經將賀蘭越的飯菜送了過去,現在準備離開了。
“老大,手續都辦好了。本來醫院不肯讓他們轉院的,後來還是院長那邊打了個電話,辦轉院的才同意的。是不是你跟院長先打了招呼啊?”拿着一堆的單子,賀蘭越進門問道。
“估計是沈寧琛打的招呼,他考慮的倒是周全的。到底在醫學界還是有點威望的,說句話還不是小事。”對這方面
,賀蘭卓壓根就不想那麼多,沈寧琛會安排的很妥當的。
要不然,他也不會堅持要轉到仁愛醫院去了。
“小落還沒醒麼?”他一直在隔壁照顧anni,以爲小落睡到現在,“這麻藥藥效那麼久還沒過麼?要不要找大夫來看一下?”
“醒了一次,這會兒又睡了。”接過他手中的轉院手續單子看了看,“那丫頭現在能說話了嗎?”
賀蘭越知道他想問當晚的情況,“能是能,但是畢竟身體很虛弱,還是讓她多休息休息,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再說了,就是知道當晚的情況,也不能改變事情的發生了。”
“你挺心疼那丫頭的?”挑起眉,審量的看着他,賀蘭卓若有所思,“說起來,那丫頭跟了你幾年了?五年?十年?”
嗤的笑出聲,賀蘭越連連搖頭,“哪有那麼久,也就不到七年。”
“七年……”咀嚼着這個數字,賀蘭卓長嘆道,“一個女孩子,能有幾個七年,你呀!要是對人家沒有意思,就趁早表明態度,也讓人不要再空等下去,這樣耽誤,女人的青春耗不起!”
“噗,老大,你想哪裡去了!我們是兄弟!”賀蘭越差點噴出來,在他眼裡,anni就是他的好兄弟好夥伴。
斜了他一眼搖搖頭,他這個弟弟有時候神經不是一般的大條,對別人的事熱心積極,輪到自己就遲鈍的不行。
“好了,不說那麼多了。東西都收拾好了沒有?”說着,擡腕看了下手錶,“現在是兩點半,大概三點半左右醫院的車子會到,別到時候手忙腳亂的。”
“報告,都收拾好了!請首長指示!”敬了個禮,他裝模作樣的說。
賀蘭卓的脣角不由勾起一抹笑意,到了現在,臉色終於緩和了許多,“照顧你的‘兄弟’去吧!”
“得令!”他轉身,似模似樣的邁着正步離開了。
轉頭看看小落,她還在沉睡中,眉頭緊鎖,一隻手握成拳頭狀緊緊的護在胸口處,就連睡着了,都像只戒備狀態的貓。
走過去想將她的手放進被子裡,她卻死死握得緊,好像在跟他較勁一般。
不敢太用力,怕驚醒了她,試了兩下只得作罷,轉而將大掌握緊她的,牢牢將她的手收攏在掌心裡。
她的手好小,被他這樣握着彷彿一個用力就會碎了,細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指甲剪得很乾淨,平平齊齊的,露出粉嫩嫩的肉。
這樣握住她的手,渾身緊繃的肌肉纔算放鬆下來。
早上打電話回來那會兒正準備睡,聽出不對勁就立刻搭飛機回來了,等於已經兩天一夜沒閤眼了,現在鬆弛下來,倒是睏倦之意襲來,不知不覺就俯在牀邊,睡着了。
小落睜開眼的時候,感覺自己的手被什麼束縛着,動彈不得。
轉頭看了看,只看到一個腦袋頂在她的牀邊,他一隻手握着自己的手,腦袋枕在另一隻胳膊上,發出均勻的呼吸聲。
試着動了動,卻逃脫不開他的桎梏,索性隨他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