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盆冷水潑在身上, 妧妧眉心微蹙,緩緩睜眼。
“你……”
她微微有些發怔。
三皇子臉色陰沉:“女媧石在哪?”
“你想要女媧石?”
妧妧神色鄙夷:“沒有。”
三皇子冷笑:“不信你不說。”
他手微微一擡,立刻有侍從將刑具擡來。
妧妧只望了一眼, 心底生寒。
拶刑!
她在後宮長大, 無母親庇佑, 齷蹉事知道的七七八八。這拶刑是以繩穿五根小木棍做成的刑具, 名爲拶子, 將拶刑套入手指,在用力收緊,十指連心, 殘忍之際。
多年前後宮中女子慘叫聲響在耳側,妧妧面色微白:“你要逼供麼?”
“六公主不是骨頭硬嗎?”三皇子眸色暗暗沉沉, 讓妧妧下意識吞了吞口水, 有點害怕。
“女媧石不在我這。”
妧妧強做鎮定。
她那日見姜婠行事隱秘, 三皇子要知道早就知道。
“婠兒身上沒有女媧石。”
提到姜婠,他眉色微低。
若不是妧妧正緊緊盯着他, 幾欲錯過他神色中一閃而過的悲痛,她心頭微跳,忍不住道:“你還曉得提姐姐!”
三皇子面色不虞。
“我爲什麼不能提她?”
“你害死了她!”
妧妧咬牙切齒,雙目因爲氣憤微微泛紅。
“我沒有。”
“你有!”妧妧怒瞪:“如果不是你貪圖女媧石的神力,姐姐怎麼會死!”
三皇子面色微嘲:“六公主是不是忘記了, 將箭矢刺進婠兒身體的, 是你的兄長, 淵明太子。”
那日之事歷歷在目, 他們她一個都不會忘卻, 妧妧咬牙:“你真不知道麼?就算淵明太子沒有放箭,姐姐也活不了了!”
女媧石反噬來勢兇猛, 她那日瞧見姜婠時,姜婠已是強撐着最後一口氣,要不然也不會自她取了女媧石後就病倒。
三皇子眉峰微微擰起:“婠兒身子一直不好……”
“她身子爲什麼不好你不知道嗎?!”
“什麼意思?”
呵呵。
妧妧冷笑:“你始亂終棄,姐姐爲了逼你出來在陵洲沾了二十一條人命的事還記得吧?”
三皇子微頓。
這件事他怎會不記得,他回到京城和王妃大婚後,黨政之爭越發嚴重,他每日繃緊了神經,那一場露水情緣幾乎都快想不起來,如果不是姜婠聲稱有女媧石的事情喧囂而上,他根本就不會回到陵洲,或許,也早就忘記還有姜婠這個人。
三皇子慢慢呼出口氣:“那又怎樣?”
二十一條人命,那又怎樣?
“怎樣?哈,怎樣!”妧妧怒極反笑:“你可知姐姐散播了女媧石消息後,有多少人苦苦尋她?她一介弱女子,不通武功,唯一能傍身的只有攝魂術!她便是天資在聰慧,日日用,時時用,又是對那麼多人,身體怎能不消損?”
三皇子神色微怔:“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
“……還有什麼?”
“還有你的貪心!若不是因爲你的貪心,姐姐怎麼會藉助女媧石的神力逆天而行?你知道女媧石的反噬有多恐怖嗎?姐姐的生命力一點點被女媧石吞噬,一點點消散於天地間,這種近乎眼睜睜的消亡,她有多痛苦,你知道嗎!”
有淚水順着她的臉頰緩緩淌下,妧妧喝罵:“是你,都是你害死了她!”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
三皇子步子趔趄,嘴脣微微發顫:“婠兒。”
他什麼都不知道,他只以爲是姜婠身子不好,原來是這樣,竟原來都是爲了他。
“你若還有一點良心,就不要在尋找女媧石了!”
逆天而行的東西,再好又有什麼用?
三皇子神色幾變。
“所以,你承認女媧石在你手上?”
這個人的心思真難猜,剛剛還一副懷念姐姐的模樣,現在又打起了女媧石的主意!
妧妧越發看不上他:“沒有!”
“撒謊!”
“哼。女媧石是上古神物,你又害死了姐姐,有什麼資格得到女媧石?”
三皇子容色微沉:“六公主,你爲了讓我放你,竟連逝去的婠兒也敢編造1
“什麼?”
妧妧有些不明白。
三皇子道:“婠兒是被箭矢刺入胸膛而亡,你口口聲聲爲淵明太子開脫,枉稱婠兒一句姐姐。”
他語氣如凜凜冰雪,凍得人發顫。
妧妧大怒:“淵明太子殺了姐姐沒錯,可歸根究底,如果不是你的貪心,姐姐怎會精力衰竭!她時時嘔血,你都沒瞧見麼?”
她真後怕答應了姜婠照顧三皇子,不傷害他,這個混蛋,有什麼資格值得姐姐爲他付出那麼多?
“淵明太子和薛笠很快會發現你不見,不用你說,女媧石他們也會乖乖奉上。”
“呵。”妧妧冷笑:“你未免太看重我了!”
三皇子緊緊捏住她的下顎,眸光陰冷:“淵明太子我吃不準,薛笠可對你一往情深,六公主真是好手段呀。”
“你!”
妧妧羞愧難當,一時竟不知如何反擊。
“我耐心有限,如果明天天亮之前他們還沒過來,我這有很多刑法等着六公主。”
他神色中滿含戾氣,妧妧語帶諷刺:“好呀,三皇子好大本事,女媧石找不到,只會拿我撒氣。姐姐在天有靈,入夜夢迴,可得好好跟你說道。”
“那我等着她。”
他如是轉身而去,任憑妧妧在身後罵破了嗓子也毫不回首。
“你會遭報應的!你這個混蛋!”
妧妧罵的累了,見他身影已瞧不見,這才止住,微微喘氣:“想要女媧石麼,我偏不讓你如願!”
此時另外一處,薛笠臉色陰的嚇人。
“他們竟敢帶走妧妧!”
還是在衆人眼皮子底下,西蜀真是太猖狂了!
“淵明太子,女媧石在何處?”
無論如何,先將妧妧救回來纔是正事!
見薛笠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淵明太子微嘆:“我也不知道。”見前者似乎有些不信,淵明太子補充道:“婉兒上次說,將女媧石埋在門前第二顆樹下。”
話音未落,薛笠已快步衝了出去。
淵明太子搖搖頭,雙手背後,慢慢跟上。
“怎樣,有麼?”
薛笠四處尋找,坑都不知道挖了多少個,聞言皺眉:“還沒有。”
“婉兒對我說話一向當不得真,沒有也不奇怪。”
“那該如何?”
“西蜀說將女媧石奉上,卻沒說奉去哪裡,天下之大,如何尋找?”見薛笠眉頭幾欲擰在一起,淵明太子緩緩道:“不如去找佟大人商議罷。”
薛笠神色卻並未放鬆:“佟大人也是西蜀人,怎麼幫我們?”
“佟大人和婉兒有舊,試試罷。”
佟行之對妧妧有幾分真心,有他相助自然事半功倍。淵明太子算盤打的啪啪響,忽想起一事,隱晦道:“薛公子,佟大人那還是我去吧。”
情敵對情敵,分外眼紅,他誰都不想得罪,只能親自走一趟了。
薛笠皺皺眉,沒有說話。
淵明太子只當他是默認。
待淵明太子離開,薛笠道:“你們跟我走。”
“去哪?”
東吳侍從問。
薛笠微頓:“去救妧妧。”
“可是淵明太子說讓公子在這等着……”
剩下的話瞧見薛笠沉下的面色頓時噓聲,東吳侍從們忙道:“但聽公子吩咐。”
與其待在這裡坐等消息,還不如出去找尋,沒準能順着蛛絲馬跡找到妧妧。薛笠猶豫了下,又折回房先將某物帶上。
此時西蜀大帳中,佟行之的情況並不理想。
病來如山倒,他闔着雙目,不時低聲咳嗽,大帳中瀰漫着濃厚的苦澀藥味。
“佟大人……”
有江雲湛幫忙,淵明太子一路走來,倒是順利。
佟行之微微擡眼看了看他,苦苦一笑:“淵明太子前來所爲何事?”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想到一人,忽勉強撐了身子,低低道:“可是因爲妧妧?”
“佟大人知道?”
這一句問話無疑證實了佟行之的猜測,他微頓:“妧妧怎麼了?”
他面色如常,只是下意識握緊的雙拳泄露了心下的一絲擔憂。
“妧妧被三皇子帶走了。”
“三皇子?”
佟行之眉頭越蹙越緊。
自姜婠離世,三皇子性情微變,這次帶走妧妧是因爲私怨還是因爲女媧石?
見佟行之遲遲不語,淵明太子道:“三皇子留下一張字條,要求我們攜帶女媧石來換婉兒。”
對於淵明太子來說,多一個妹妹和少一個妹妹並沒有任何差別,只是妧妧如今和薛笠成了親,算是東吳人,他這面上不得不流露出上心來。
佟行之道:“女媧石呢?”
“在……”淵明太子四處看了看,壓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