濛濛的舉動,完全出乎了君傲城的意料。這個平時有些畏首畏尾的女生,這一刻,卻用着堅強的表情,說着這樣的話。
一個……要給予君家人公平的命依嗎?他的目光幾乎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心口處隱隱地有着某種騷動,彷彿在這一刻,心跳在加速着,一種陌生的情緒,慢慢地佔據着他的感官。
直到她轉身離開,他還有些回不過神來。驀地,他突然有着一種感覺,自己是否已經遲了一步了呢?若是能被這樣的人愛上,該是不一樣的吧!
“靜天,你真打算就這樣和濛濛……”君傲城看向了身邊的人,話說到一半,卻戛然而止。
頎長的少年,正雙手死死地按在自己的心口上,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可是豆大的汗珠,卻不斷地從他的臉上滑落。編白的牙齒死死地咬着下脣,君靜天的眼一直都死死地盯着赫濛濛離去的方向。
濛濛……濛濛……
她說,我們分手吧!
她說,君家的人,不是非要愛上命依才能活下去。
她說,就由她來給他該有的公平。
可是……所謂的公平,便是讓她從他身邊離開?讓他不再擁有她嗎?
他想反駁,他想怒吼,他想把她死死地摁在懷裡,讓她把所有的話都收回,可是他卻什麼都沒做,只是僵直着身子,看着她在他的面前轉過身子,一步一步地拉開了彼此之間的距離。
他的命依,給予了他一直想要的公平,可是爲什麼當他得到的時候,卻會覺得整個人都空落落的,心,彷彿沉到了不見底的深淵之中,掙扎難受到幾乎喘不過氣來。
很痛,就像是有什麼在割裂着,吞噬着……
“怎麼了?你的痛現在發作了?”君傲城不由地皺了皺眉頭問道。
迴應他的卻是一片沉寂。
“靜天!”君傲城的聲音猛然提高,一把抓住整個人快蜷縮到地上的堂弟。
君靜天像是回過神來,喘着粗氣,慘然一笑,“很痛呢,原來有一種痛,可以比滿月的痛,更加折磨人。”這份疼痛,順着血液的流動,蔓延到四肢百骸,絕望而死寂。
君傲城抿着脣,片刻後道,“我去喊醫生!“
“沒有用的!”君靜天一把推開了君傲城,踉蹌地走到圓桌邊,顫抖的雙手,以着一種小心翼翼的姿態,把桌上的兩個慕斯杯捧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破碎的笑聲,不斷地從他的口中溢出。
如癡,似狂!
彷彿這兩個慕斯杯,便是那個人一般,是讓他視若珍寶,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人。
君傲城靜靜地站立在一旁,這樣的靜天,讓他有種陌生感。他寧可他像之前一樣陰霾狠厲,也好過現在這種樣子。明明是他想要撕開靜天一直以來所僞裝的表象,可是當真的看到了,心中卻是另一種百味參雜。
“你——”君傲城纔開了口,卻見君靜天喃喃道,“君家的人,果然都是自私的呢。”擡起頭,君靜天看着眼前這個自小和他相處的堂哥。他們的身上,都留着君家的血,所以本質上,他和他該是一類人吧。
“你自私地想要看一場戲,結果發現這齣戲和你想象得有些不一樣;而我,自私地既想要獨佔命依,又抱怨不曾擁有公平,結果,命依把公平給了我,卻也離開了我。”君靜天說着,漆黑的眸子,充滿着嘲諷,“親愛的堂哥,你說是不是很可笑呢?”
君傲城啞然,過了許久,才苦笑着道,“的確……是可笑。”
所以這算是懲罰嗎?對自私的君家人的——懲罰!靜天丟了他的命依,而他……本是看戲,卻不知不覺,融入了戲中……
濛濛不記得自己是怎麼離開君家的,當說完了她想說的話,當她轉過身子的那瞬間,她的腦海,已經變得空白了起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腳下,告訴自己,要走,不能在這裡倒下……
直到走到最近的公車站牌處,她纔回過神來。低頭,靜靜地看着自己的雙手,這手,在沒多久前,還曾以着戀人的方式碰觸過那個猶如天使般的少年。
可是以後,不可以再那麼碰觸了吧。即使是滿月的時候,即使是要遏制住他的疼痛,也不可以再那樣的碰觸了。從今以後,她只是他的鎮痛劑!
掏出了口袋中的手機,濛濛按下了古玉月的號碼,“玉月,可以出來一下嗎?”她啞着喉嚨道。
“濛濛,你的聲音怎麼了?”電話另一頭的古玉月,心中驀地升起一種說不出的異樣。
“我現在想要找個人陪我一下。”濛濛答非所問地道,語音之中帶着濃濃的哽咽。
“行,我馬上出來,地址是哪兒?”就算神經大條如古玉月者,也能夠感覺出明顯的不對勁兒。在獲知了地址後,她直接打車奔了過去。
然而,當古玉月在公車站旁看到了呆呆坐在石凳上的死黨時,心還是忍不住地猛然一揪,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們分開不過是短短几個小時而已。那時候的濛濛,還是滿臉的笑容。可是現在,她卻像是一隻被人遺棄的小獸,滿身都是落寂。
“怎麼了,你不是去君家找君靜天了麼?”古玉月問道,心中猜測着是不是君家發生了什麼事。濛濛這副樣子,而君靜天卻不見蹤影。
赫濛濛緩緩地擡起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好友,鼻子酸澀地要命,而眼眶中,似乎有什麼東西涌了出來,順着臉頰滑落而下。
“濛濛,你別嚇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別哭啊!”古玉月忙不迭地找出紙巾,擦拭着對方滿臉的淚水。
哭?原來她真的哭了!所有的情緒,都像找到了一個宣泄的口子,赫濛濛撲到了古玉月的身上,埋頭在她的肩膀上嚎啕大哭着,“玉月,我好難受,好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