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年下了,賀子鍵到我家吃飯的時候突然說,希望我可以去他家裡過年。爸媽對視了一下,媽媽欣喜若狂的答應了。我揉着額頭,莫非我就那麼嫁不出去麼?
三十那天一大早賀子鍵就來接我,說是要到爺爺家過年,我匆忙的收拾,忽的想起還沒有買禮物,賀子鍵卻說禮物已經幫我準備好了。等我收拾完出門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一路驅車趕到賀子鍵爺爺家已經是中午了。
有些年成的建築,獨家小院,不是想象中的富麗堂皇,院子裡已經停了不少車子,有一半都是軍牌,我被這排場嚇得有些不敢下車,賀子鍵卻笑着安慰我說他是最受寵的孫子,我必然也會是最受寵的孫媳婦。我卻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話。
被他拽下車,提着禮物往屋裡走,門口竟然有警務員,我攀着賀子鍵的胳膊更不敢走了,賀子鍵伸手按了按我的手道:“別怕,跟着我。”
進了屋子,人倒是不少,只是我一個都不認識。賀子鍵拉着我往大廳中間走,那有個沙發。走近了纔看見,賀子鍵的父母並幾個不認識的人坐在那,中間坐的是一對老夫妻,看樣子是賀子鍵的爺爺奶奶了。
果然,賀子鍵打了招呼開始介紹我,我也趕緊打招呼,然後雙手把禮物奉上。一旁的傭人立刻把禮物接走了,奶奶笑着招呼我坐她旁邊,爺爺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依舊跟衆人閒聊。我心裡有些忐忑。賀子鍵坐到我身旁來,握住我的手示意我別緊張。
剛跟奶奶說了沒兩句話,就聽見高跟鞋的聲音往我們這邊過來了。我不好意思回頭看,那人卻先出了聲:“賀子鍵你怎麼纔來啊?”嬌滴滴的聲音弄得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賀子鍵並沒急着回答,一直握着我的手的奶奶率先發話:“小婉,又這麼沒大沒小,快過來,家裡來客人了。”
女孩子站在我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我,她長得到不是多好看,但得虧生在這麼個家庭裡,可見衣食住行都是很好的,俗話說人靠衣服馬靠鞍,這樣的衣着打扮下真是想醜一點都難。
她是披肩長髮,燙了大卷,齊劉海扣在眉骨處,後面紮了一個馬尾,橘色的蝴蝶結髮飾倒是很趁她。淡藍色的公主裙,黑色的小皮靴,外罩一件白色的短款貂絨,連我都覺得甜美可愛。
奶奶道:“小婉,這是你賀子哥哥的朋友,你就先叫姐姐吧。”
我也起身伸出手擺起微笑道:“你好,我是蘇葉。”
她把我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皺着眉頭,目光有點厭惡的樣子。本想撤回手,但看見她的表情,我的倔勁也上來了,挺得標版溜直微揚了頭把手擡得更高更明顯的任她打量。我就不信當着這麼多長輩的面,她一個世家出身的大小姐會這麼不懂禮數。
雖說她全身上下都是名牌,但我也沒差到哪去。我生活條件沒她那麼優越,但裝一裝的資本還是有的。我一直厭惡貂絨,總覺得吧動物的皮毛穿在身上有些殘忍又有些恐怖,所以挑了一件乳白色的大衣,最簡單的款式,裡面搭一件寶藍的連衣裙,配上過膝靴,是我最喜歡的職場裝扮,有氣場又不迫人。
女孩冷哼一聲,奶奶已經有些不高興了:“小婉!”她不得已只好伸手過來與我碰了一下,算是打過招呼了。雖然心裡還有氣,但我也不能太得寸進尺,於是也坐下來,趁沒人注意的時候,偷着掐了賀子鍵一把。
剛纔這邊的尷尬顯然所有人都看到了,包括沙發那邊正在聊正經事的幾位叔伯和賀子鍵的爺爺。爺爺看向我,半晌才問:“蘇小姐現在是在企業工作是吧?”
我畢恭畢敬的回答:“是,做人力資源。”
老爺子點點頭,又問:“平時工作之餘都喜歡做些什麼?”
我知道這時候應該說些好聽的,比如看書聽音樂什麼的高雅的活動,但我因爲剛纔的事情心裡一直有氣,心懷怒火的時候我一般都比較擰巴,現在也是。
“沒什麼特殊的愛好,工作之餘的時間也不是很多。”我梗着脖子回。
老爺子點點頭,便不再理我,又去和叔伯們聊了。我也知道自己做的不好,有些泄氣,看來他的爺爺奶奶,並沒有很喜歡我呢。不過也是,我自問從來就不怎麼招長輩喜歡,不然也不會和楚博然落到如此境地。
賀子鍵看出來我心情不好,率先打破沉默道:“三叔,嫺嫺呢?這丫頭平時最積極,怎麼今天不見人影了?”
那邊一個穿軍裝的男人笑道:“老宅今年沒準備煙花,這丫頭不幹,非得看,這不,自個兒出去買去了。估摸着一會就回來。”
賀子鍵又湊過來道:“煙花都不準備,奶奶今年可不合格啊。”
奶奶伸手拍了賀子鍵一把道:“臭小子,連我都敢說了。”
那邊的另一個男人看着賀子鍵道:“賀子,最近又有一批工程起來了,你應該收着風了吧,怎麼着,準備接幾個啊?”
賀子鍵道:“啊,知道了,已經談了幾個大的了,剩下幾個小的我不太想幹,麻煩,又不掙錢,到時候再看看吧。二叔您這次幹得不錯啊,我們外行的都收到風了,您的建材已經在辦免檢了吧?”
男人笑道:“恩,基本已經辦成了,你小子倒是挺精,這都打聽着了。”
我坐在旁邊聽得雲裡霧裡,沒人跟我說話,直想睡覺。忽然聽見救命稻草的聲音。
“大哥你來啦?快快快快過來,我們手癢好久了,就等着贏你呢。”是嫺嫺。
我側過頭笑着跟幾步之外的嫺嫺打招呼,嫺嫺連跑帶蹦的湊過來道:“蘇蘇姐你也來啦?我剛買了好多煙花,咱們晚上看煙花去。”我笑着點頭,一邊的奶奶伸手拉嫺嫺坐在她和爺爺中間道:“怎麼這麼淘,沒一點小姑娘的樣子。”
爺爺也回頭,難得露出了慈祥的表情道:“國家今年不讓放煙花,說是污染空氣,我都不讓準備了,你還非得看。”
嫺嫺摟住爺爺的胳膊笑道:“哎呀,不放煙花叫什麼過年哪,我一直記得小時候爺爺帶我去看煙花呢。”
爺爺寵溺的點了點嫺嫺的鼻子,道:“聽你媽說你跟陸家的那個小子……”
嫺嫺撒嬌打斷爺爺的話道:“哎呀什麼事都沒有,您就甭問了,我玩去了啊,難得大過年的,您別給我添堵啊。”
爺爺笑道:“這孩子,去吧。”
嫺嫺過來拉着我道:“走吧蘇蘇姐,我帶你去認識認識咱們同齡人,我哥就是個老古董,每次回來都愛和爺爺他們湊在一起,肯定沒給你介紹我們兄弟姐妹呢,聽他們說話多沒勁哪,走走走,咱們去贏二哥,二哥可是土豪。”
賀子鍵笑道:“就知道你閒不住,去吧去吧,你們幾個最好別湊在一起揭我的底,要不一會我非得把你明年的生活費都贏過來。”
嫺嫺衝他皺了皺鼻子,就拽着我走了。我好不容易脫離了那個低氣壓地帶,腳步都輕快了。
嫺嫺拽着我直上了二樓,剛上二樓就聽見說笑的聲音,嫺嫺挽着我的胳膊笑道:“怎麼樣,還是我們氣氛好吧?蘇蘇姐你早該上來的,要不下次你都不敢來老宅了。”
我泄氣道:“現在就有點怵了。”
進了客廳纔看見裡面一水的年輕人,嫺嫺站在門口清了清嗓子道:“停停停,我給你們隆重介紹一個人。”
我微汗,這丫頭能不能正常一點啊?
“噔噔噔噔~,這是咱們未來的大嫂,怎麼樣,漂亮吧?”嫺嫺獻寶似的做了個誇張的動作,衆目睽睽之下我有點心虛,手心都冒了汗,只好微微弓了弓身子道:“你們好,我是蘇葉。”
沙發裡一個穿軍裝的男孩道:“我今兒個剛來就聽說大哥帶着媳婦兒來了,我還以爲得在飯桌上才能見面呢。”
我不太聽得出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只好笑道:“一直在跟爺爺奶奶聊,不知道樓上還有個小圈子。”
嫺嫺拉我過去坐下道:“三哥你別把團長的架子擺到家裡來,當心一會兒把我們惹急了聯合起來揍你。”
我一驚,這個男孩子,看起來不過二十六七的樣子,居然是團長!
嫺嫺又側過頭衝我道:“蘇蘇姐你不用理他,他是二伯的小兒子,賀子恩,當兵的,最愛擺架子了。”
我笑道:“年紀輕輕就做了團長,優秀的人驕傲一點不叫擺架子,叫做會當凌絕頂,一覽衆山小。”
一旁穿紅色西裝的男孩笑道:“大嫂你高看他了,一個在國內沒生活過幾年的人,你指望他能聽明白中國的古詩文?”
我看過去,一愣,他,他和子恩,長得,一模一樣!
看見我愣神的表情,嫺嫺笑道:“哈哈,他們倆是雙胞胎來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只好道:“啊……長得……真像啊!”
子恩的雙胞胎哥哥叫子承,那邊年紀比較小的兩個男孩子,一個叫徐坤,是四姨家的,一個叫趙寧,是老姨家的。兩兄弟長得都像媽媽,我看得有點暈。
和年輕人就是比較好混,沒一會大家就玩開了。嫺嫺吩咐人支了麻將桌,我這個不會打麻將的人也被抓了上去,嫺嫺坐在我後面指導,我上家是子承,下家是趙寧,對家是徐坤,他們三兄弟長得都差不多,只能認衣服,紅西裝的是子承,白皮衣的是趙寧,灰色呢子衣的是徐坤。
子承坐我上家又給我放了一次炮,嫺嫺高興的一拍桌子吩咐一旁記賬的人:“清一色對對胡,賀子承放的炮,記好了。”
子承苦着臉道:“大嫂你手氣也太好了,不帶這麼玩的。”
一旁傳過來一個熟悉的聲音:“不帶怎麼玩的啊?”
剛好又開了一局,剛摸完牌,我一張一張把牌立起來,嫺嫺在我身後炸了鍋:“大哥你快來看蘇蘇姐的牌,天聽!”
我牌還沒碼整齊,完全看不出門道,賀子鍵隨意掠了一眼記賬冊,笑道:“小葉子,幹得好,今兒個咱把二哥的那個新車贏過來。”
我跟子承也混熟了,開玩笑道:“弟弟的新手機看樣子也挺不錯的。”
子承摸了牌道:“一會二哥一會弟弟,到底是二哥還是弟弟?你們兩口子統一一下口徑行不行?都把我弄懵了。吶,北風。”
嫺嫺伸手一推我的牌道:“糊了!單釣北風。第一圈胡牌,還是天聽,這是多少番啊大哥?”
子承捶着桌子道:“不玩了,這沒法玩了,你們是蓄謀已久的!”
子恩在一旁道:“你一個國外長大的人跑來跟人家打麻將,閒的你,輸是應該的,明天少蹭我的車回家。”
我們這邊還沒熱鬧完就被叫下樓吃飯了,賀子鍵摟着我走在最後,我有點擔憂道:“你爺爺奶奶不怎麼喜歡我呢。”
賀子鍵道:“沒事,我爸媽可是堅持站在你這邊的,剛纔你走了我爸誇你半天呢。”
我不信道:“怎麼可能,我跟你爸才見過最多三面。”
賀子鍵道:“小葉子,你得相信你的人格魅力。”
我撇嘴道:“我要是有人格魅力就不至於混到今天的這個地步了。說正經的,我有點緊張,跟你爺爺奶奶同桌吃飯我怕我手抖。”
賀子鍵擁着我下樓,邊走邊說:“這個你就不用擔心了,我們家年夜飯分兩桌的,咱們小輩單獨在小桌上吃。”
我這才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