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青衿似在天堂和地獄間打轉,聽了華慈的話,神情會變得緩和一些,但一聽如心的話,就是一陣急怒攻心。
“你再胡說,就給我出去!”華慈呵斥道。
“我這是讓他了解現狀,接受現實,是爲刺激療法。黑老頭你別兇,現在我們都是築基修士!”
華慈的臉色就變得更黑,卻有點無可奈何的樣子,向付青衿致歉道:“付道友,我這弟子說話就是這樣不中聽,你別放在心上。”
如心輕輕一嘆:“總之安心養傷吧!反正沒了青墟劍,你這輩子也沒指望了。”
付青衿目光呆滯的望着前方雪白的牆壁,臉色變幻萬千,回想着發生的一切,越想越怒,越想越痛,噗地噴出一口鮮血,又倒在牀上,昏迷過去。
“這下你滿意了。”華慈忙爲付青衿把脈,確定他只是急怒攻心,才放下心來。
“人類還真是脆弱啊!”如心幽幽感慨。
“你爲何如此激他?”
華慈有些奇怪,他對深知如心確實不是個喜歡說好話的人,不過也很少如此針對別人。特別是對於陌生人,更是極有分寸,至多說兩句玩笑話罷了。
“看他不順眼而已。”
如心聳聳肩膀,轉過身來,一揮手,雪白的牆壁上出現一道門。
門外一衆誅妖盟修士正在等待,一見如心便圍了上來,七嘴八舌的問道:
“付道友他怎麼樣了?”“傷勢如何?可會損害修爲?”
“諸位且放心,付道友的傷勢沒什麼大礙,只不過本命兵器受損,傷了心神,需要靜養,暫時還是不要打擾他的好。我現在要回洞府,專門爲他配置幾服安神養心的藥。”
如心溫婉欠身,語調平緩,聲音柔和,端的是世間第一溫柔可親的女子。
“趕快通知藏劍宮!”“已經通知了,不過並無迴音。”“妖魔膽大包天,竟敢毀了十名劍之一的青墟劍,藏劍宮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藏劍宮家大業大,不用我們費心,還是想想我們該怎麼辦吧!沒了青墟劍,他也不過是個年輕後輩,還怎麼主持大局。”
“我看月魔根本無意跟我們爭鬥,否則完全可以將我們置之死地,戰爭想必不會再繼續下去,我們那麼多弟子,也不能一直在雲霞派呆着。”
“是啊,我們修行者,本該專注修行,追尋長生大道,何苦像凡人那樣爭鬥不休,不如跟妖族講和吧!”
“講和?你想做叛徒嗎!”
“誰是叛徒?你給我說清楚!”
“他們之間本就是矛盾重重,摩擦不斷,只是被強行捏合在一起。現在沒了付青衿控制,立刻變成一盤散沙,各懷心思。別說同妖族開戰,彼此不打起來就算是不錯了。”
如心尋思着,穿過長廊,議論聲漸漸消失,她來到外面,天空陰雨連綿,龍蛇湖上,煙波起伏,百家諸島都朦朧在雨霧中。
極目遠望,雲虛島若隱若現,用極輕的聲音念道:“月魔、北月……李青山?”
多的驚人的珍惜靈草,同飛龍長老之死的密切關聯,飲下忘水之後的表現,還有,一直到現在,他也未曾出現。
諸多線索糾纏在一起,某個答案呼之欲出,但她不再細想下去。
誰無秘密?何必追尋?
我又不是他女人。
“那是什麼?”
正在這時,如心凝眸望去,只見一道五色光芒,從爭鳴島上破空而起,飛馳到雲虛島上空,轉了幾圈,忽然轉折方向,向她所在的地方飛來。
“如心!”
五色神光落在仁心島上,光華片片散去,楚天身形顯現,充滿傲氣,充滿自信的微微一笑,深情的望着如心,呼喚着她的名字。
“楚天?”如心秀眉微揚。
“我築基成功了!”楚天挺胸擡頭,氣勢昂揚,身上流轉着五彩光華,宛如一隻驕傲的大公雞。
“哦,恭喜。”
“其實,一直以來,我都知道,師姐你對我很有好感,只是我知道,區區一個煉氣士,一個弱小的男人是配不上你的,現在,我楚天,願意接受你的感情,我會永遠的保護你!”楚天深情款款的道。
“這……”向來伶牙俐齒的如心,此刻竟是無話可說,無言以對,有一種被周通的天雷擊中的感覺。
“雖然我有很多女人,但我對你們都是真心的,我會對你們一視同仁,你們都是我最最心愛的女子!”
“這……”如心原以爲隨着經歷漸多,讓李青山多打擊幾次,楚天會慢慢成熟起來,此刻才發現,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仁心島上修行者衆多,此時都來觀望。
如心替楚天感到一陣深深的羞恥,感到如坐鍼氈,根本不敢開口,感覺如果接了他的話,就會被拉扯到一個同樣羞恥的情境,一敗塗地。
“如果李青山的言語有這廝一半犀利,我就決不再跟他鬥嘴!”
“我知道,都是因爲李青山,是他不知羞恥的糾纏着你,攔在我們之間。我會向你證明,跟我天才楚天相比,他李青山就是個微不足道的廢物!”
楚天見如心“猶豫不決”,立刻敏銳的發現了問題的所在,那就是他的大仇人李青山!
他出關的第一時間,便去雲虛島找李青山。雖然纔剛剛築基成功,但修煉《五行大手印》的他,實力遠在尋常築基初期的修士之上,自信絕對能夠報仇雪恥。
此番見如心如此表現,新仇舊恨,俱上心頭,怒髮衝冠。
“我知道他在哪裡!”
楚天駕馭五色神光,破空而去。
“喂,等等!”
如心想到,如果自己的判斷如果沒錯的話,他很可能不在洞府中,若是被有心人得知,可能就會有所懷疑。
……
“月魔如此強大,現在青墟劍斷,雷殛劍失,我清河府還有何人能夠抗衡?”
百家經院的一衆築基修士,聚在爭鳴島上議事,都有些垂頭喪氣。三年鏖戰建立起的優勢,變得蕩然無存,那赤發赤眸的身影,彷彿一座山一樣,壓在心頭。
“或許根本不必抗衡,我看月魔並未主動與我們爲敵,一直針對的也是誅妖盟,我看他雖然是妖族中人,但並非不可溝通!”
柳長卿撫着長髯,他現在對月魔,有着特別的好感。月魔本可痛下殺手,卻不惜違背蛛後的命令,放過了他們,可以視作爲求和的表現。
而那一句“千磨萬擊還堅勁,任爾東南西北風”,十分的精彩豪邁,別說妖怪,就是他儒家弟子,也沒幾個能做出這樣的詩來,雖是妖族,也值得敬佩。
當然,如果沒有強大的力量爲根基,月魔就是把《唐詩三百首》都背出來,也別想讓柳長卿產生這樣的想法。
“我同意知府大人的看法,其實人族和妖族,就算不能和平相處,也未必要鬧到不死不休、同歸於盡的地步,就像現在的霧州,諸王之盟其實早就蕩然無存,爭鬥根本沒有任何限制,卻在爭鬥中形成了新的秩序,沒有像我們這樣開展全面戰爭。
聖祖皇帝定鼎天下,不也有妖族協力,十方妖王本就是聖祖皇帝欽封,與八州諸侯王地位相等。鷹神大人更是我鷹狼衛的最高統帥,藏劍宮再厲害,難道敢於龍州找那位的麻煩嗎?誅盡天下妖魔,本就虛妄不可能實現。
青州數千年沒有爭鬥,修士和妖怪的數目都變得太多,都積蓄了過多的力量需要釋放,諸王之盟已經不合時宜。所以,我覺得上面那幾位,定下這盤棋的意義,並不是要讓我們將彼此趕盡殺絕,而是要找到這個平衡所在。”
花承贊一番侃侃而談,堪稱高瞻遠矚,讓衆修士們頻頻頷首。
柳長卿道:“那你覺得,這個平衡在哪裡?”
“我也說不準,這不是我們單方面所能決定,月魔是一個很好的契機,可以坐下來談談,現在我只擔心,月魔當衆違命,蛛後不會輕易放過他,那樣的話,恐怕真得戰到一方滅亡爲止。”
“這麼說,我倒該盼着他長命百歲了?!”一直沉默不語的周通,忽然一腳踢翻面前的桌案,暴怒道。
花承讚道:“周前輩,如果真能同月魔談談,那柄雷殛木劍,未必找不回來。”
周通也無話可說,他雖不是劍修,但雷殛木劍對他的價值,卻絲毫不下於青墟劍對付青衿的價值,因爲那是他渡二次天劫的關鍵物品。無論脾氣再怎麼火爆,也不可能不在乎自己的姓命。
花承讚道:“那就看接下來,妖族如何反應了。”
正在這時,一股強大的氣息,沖天而起。
魏央生推窗一望,笑道:“楚師弟築基成功了!”
柳長卿心中一喜,這樣他儒家又多了一個築基修士,聽楚天喊李青山的名字,嘆道:“他還是不能放下與青山的恩怨。”
王樸實道:“最近那小子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傳訊他也沒有迴音。”
花承讚道:“應當是在連嶽山修行,可能到了緊要關頭,無暇迴音……嗯?楚天似乎是去連玉山的方向!”
“我們去看看,不能讓他們死鬥!”柳長卿的言外之意,卻是要讓他們再分個勝負。
楚天畢竟是儒家弟子,敗了那麼多次,柳長卿也是臉上無光,現在《五行大手印》小成,當能扳回一局,挽回些顏面。
如心只見爭鳴島上,飛起道道光華,爲首的正是柳長卿。
“這下可糟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