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小鴻鴻

小鴻鴻

段寒之所謂舒服舒服,一般來說不是在長途旅行後回家,而是讓人把行李送回去,他自己一個人晃去相熟的水療會所,躺個幾個小時再回去。

他們那幫圈內人平時娛樂活動的地點,基本上就那幾個高消費地區,幾家保密制度非常完善的奢侈場所,比如說菜館啊,水療所啊,俱樂部啊,夜店啊……都是他們那幫人能放心去的地方。

在那種地方工作的人都非常精明,都差不多知道每個常客都有些什麼特殊愛好,要做什麼準備。哪些主兒在圈內有恩怨,要避免他們在同一天大駕光臨;哪些主兒忌諱什麼討厭什麼,要儘量說好聽的話順耳的話,不能無心之間就觸了客人的逆鱗。

基本上他們連客人會在哪一天光臨都有本兒清賬。這邊從報紙上看到段寒之回國,那邊他們就能估摸出段寒之會直接來水療所裡泡上幾小時,所以一大早上就準備出了個單獨的套間,段寒之以前喜歡用的裝飾佈置全部都精心安排好,一色純白真皮沙發組櫃、白紗落地窗簾、白色大理石打蠟地板,搭配淡綠色調的全套水晶裝飾掛件,從擺放在臺角的古色古香的陶瓷罐到窗臺前插着梔子花的白瓷瓶,無一不在細節上下足了功夫。

如果段寒之不來,那麼這個套間自然會用來迎接別的客人;如果段寒之來了,一定會對這家水療所的貼心服務滿意不已。

不過,這家水療會所的老闆絕對沒想到,以往都是一個人獨自前來再獨自離去的段寒之,這次竟然會史無前例的帶了個同伴。

說同伴也不像,因爲那個跟着他一起來的男人始終在盡職盡責的幫他開單、那房間鑰匙、準備衣物毛巾等用具,就像個隨從或助理一般;但是說助理又有那麼一點微妙的不對,因爲那個男人讓別人一眼就能認出來——畢竟《叢林逃生》正各大電視輪番熱播,衛鴻的臉現在家喻戶曉。

段寒之揹着手,看着大堂裡雪緞屏風上的歲寒三友圖。衛鴻辦好了所有手續,刷好了卡,把裝着洗漱用品、保養用品、卡夾和鑰匙的密封袋交給負責段寒之那個套間的領班,一邊仔仔細細的囑咐人家:“段導剛剛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沒有吃好沒有休息好,你們去東街粥店裡點一碗玉米蟹黃粥來,記得讓段導喝下去……還有別讓他泡太長時間,小心血氣上不來,昏倒在浴室裡。”

服務員用性命擔保絕對不會發生此類愚蠢的事故之後,衛鴻非常憂慮的拉着段寒之的手:“車還停在外邊,油不多了,我去加個油。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啊,別我還沒回來你就先走了啊,你可千萬不能在國內開車啊……”

段寒之輕描淡寫的抽回手:“衛鴻。”

“是!”

“你乾脆別當演員了吧。”段寒之頭也不回的向他的套房走去,“我以前鄉下老家有個保姆,六十多歲的大媽,跟你挺像的,我覺得你不當保姆特別屈才,真的。”

衛鴻灰溜溜的出去開車加油。

任何一個第一次來到這家水療會所的人,在沒有GPS的幫助下,都十有**會迷路。周圍全是一模一樣的小路,要經過七歪八扭好幾道彎才能開到大路上,而且除非你對附近的街道非常熟悉,否則你很容易迷失在錯綜複雜的小巷子裡。

然而就是這個地方,非常靠近天然溫泉脈,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硫磺味道,山清水秀、遠離都市的煙塵喧囂,所以不少有錢主兒喜歡來這裡泡上幾小時。

衛鴻心不在焉的開車穿過僅容兩輛車並排行駛的街道,突然前邊岔路上猛地躥出一道黑影,緊接着犬吠聲汪汪響起。衛鴻一驚,猛踩剎車,剎那間只聽輪胎在地面摩擦的尖銳聲響,緊接着一隻狗在他車頭前橫着飛了過去。

糟糕!撞到人家狗了!

衛鴻緊急下車,周圍有幾隻流浪狗汪汪吠叫了幾聲,一股腦兒的跑了。

他上前去一看,被他撞飛的是一隻大黑狗,塊頭還相當不小,全身都是流浪狗之間爭食打架留下的傷疤,有幾道撕咬的痕跡還相當新鮮,汩汩的冒着血。給路虎這麼一撞那狗都不能動了,就躺在地上微微的發抖,嘴裡發出輕微的、痛苦的嗚咽聲。

但是就算這麼痛苦了,那狗嘴裡還死死的叼着一塊老骨頭,怎麼都不願意鬆口。看來它肚子上這幾道打架的撕咬傷痕,就是因爲要保住這塊老骨頭而留下的。

這很明顯是流浪狗,身上相當髒,腿上還有皮癬和脫毛。衛鴻絕對不是那種能漠然視之開車離去的人,他試圖把狗抱起來,但是隻要一靠近,大黑狗就拼命叼住那塊髒兮兮的骨頭,一邊發出那種強撐着的、色厲內荏的嗚嗚聲。

“拜託,我不是想搶你的食啊好不好!”衛鴻一邊冒汗一邊手足無措的想要抱起那隻狗,但是橫抱吧生怕磕到它受傷的內臟,豎抱吧怕被狗咬,無奈之下他脫了自己的外套,做成一個簡易的擔架,小心翼翼的把狗平放在衣服中,然後一手拎着領子一手拎着衣角,就這樣以一個擔架牀的樣子把狗擡進了車裡。

衛鴻查了一下GPS,離這裡最近的寵物醫院在市區,離這裡有七八公里,開車快的話幾分鐘就到。

大黑狗又嗚咽了幾聲,嘴裡冒出血來,浸透了那塊它始終叼着不鬆口的髒骨頭。

衛鴻生怕這狗就這麼被自己撞死了,連忙猛踩油門往市區飛馳。結果過路口的時候他一不小心越了線,只聽照相機咔嚓一響,他乾脆狠狠心一咬牙,就這麼直接闖紅燈開過去了。

七八公里的路,加紅燈加堵車,衛鴻風馳電掣了五分鐘,穩穩當當停在寵物醫院門前。想當然爾罰款賬單會直接寄到段寒之家裡去,至於段寒之會怎樣竭盡全力的嘲笑他、玩弄他、幸災樂禍他,衛鴻都不敢去想了。

“快點快點!有人在沒有?這狗要不行了!”衛鴻一邊按車喇叭一邊狂叫。

前臺護士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從大門裡跑出來:“怎麼啦怎麼啦?誰家的狗要不行啦?”

“我也不知道是誰家的狗,不過快送它去ICU吧我看着再遲一點就有危險了!”衛鴻跳下車,小心翼翼誠惶誠恐的把大黑狗從車上弄下來,提着擔架就往診所裡跑:“快點啊喂,老子不想造什麼殺孽啊,趕緊動手術吧!萬一這位狗兄弟的肝臟啊腸子啊被我撞斷了可怎麼辦喂!”

小護士愣愣的站在那裡。

衛鴻着急了:“您在那幹嘛呢?趕緊的叫醫生來救狗啊。”

小護士還是愣着。

“別這麼看我我付錢的!絕對不會賴賬的!醫院的帳我最不欠了我一直都付錢很積極的!快點兒啊您那!”

小護士終於反應過來,滿臉紅暈的幸福了:“——衛鴻!”

衛鴻石化了。

小護士扭臉淚奔狀跑回診所:“姐妹們我看見衛鴻了!衛鴻來我們診所治病!快出來圍觀啊姐妹們!”

……不是我治病……衛鴻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小護士猛地一回頭,昂首挺胸的盯着衛鴻,跺腳握拳、目光炯炯:“放心吧,狗交給我們!不管是順產催產還是破腹產,哪怕給狗變性都完全沒問題!——姐妹們要簽名的趕緊出來啦~~~~~~”

“於是,你就因爲給一條狗陪牀,而讓我在水療所裡足足泡了五個小時。”段寒之說。

小小的寵物診所看護室裡,牀上躺着一隻有氣無力的黑色雜毛大型犬,前爪邊上放着它那根拼命保護、鍾愛不已的髒骨頭。護士曾經想過把這根骨頭扔出去,但是隻要任何人一旦靠近它,大黑狗就會立刻不顧傷勢,竭力爬起來兇狠的齜牙。

衛鴻彷彿犯了錯的小媳婦兒一樣,扭扭捏捏的對段寒之搖尾巴:“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哦不,愛護動物人人有責,關愛生命是我身爲一個好男人的具體表現!”

段寒之用居高臨下的目光注視着那條大黑狗。

大黑狗擡起狗臉,用狗眼回望着段寒之。

一人一狗無聲的對峙着,場面詭異到衛鴻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狠狠抖落身上竄起的雞皮疙瘩。

半晌段寒之不動聲色的一笑,別開目光:“——這狗好髒。”

大黑狗嗷嗚一聲,猛地把狗臉埋到它那塊骨頭邊上,再不願意擡起來了。

衛鴻突然產生了一種奇妙的錯覺,他奇蹟般的覺得自己剎那間和這條狗心意相通——當段寒之每天晚上語氣溫柔的對他說親愛的從我身上滾下去你太重了你應該減肥了不然就用刀子把你的六塊腹肌割下來炒了吧的時候,衛鴻敢肯定,自己的心情應該眼前這條狗此時的心情沒什麼差別。

段寒之溫柔的撫摸着大黑狗的毛:“看這孩子,它低頭的樣子真讓我聯想到你。我看咱們以後就叫它小鴻鴻好了,多適合它呀,你說呢衛鴻?”

“……”大黑狗說。

“……”衛鴻說。

“就這麼定了。”段寒之高興地鼓掌。

段寒之的手機突然響起,他懶洋洋的一看號碼:“哎,關烽?”

關烽絕對是沒事不亂打電話的人——他恨一切輻射,一切有可能造成他面部皮膚損害的輻射他都恨不得將之從地球上驅逐到那美剋星。可惜手機這玩意兒很難從地球上滅絕,在發明新的通訊工具之前,關烽也許只能自己一個人去那美剋星生活了。

“喂?”段寒之說,“你沒事吧關烽?你把手機貼在耳朵邊上嗎?輻射正在毫無阻擋的近距離照耀你皮膚上的每一個毛孔是嗎?”

“……你爲什麼不在撞車後失憶或人格鉅變呢,不論怎樣你都會比現在要好得多,爲什麼你這根舌頭沒有跟着你的肝臟和腸子一起在車上被撞擊得七零八落,然後永遠離開你的身體?”關烽憂慮的嘆了口氣,然後在段寒之用毒液噴回來之前,果斷的轉變了話題:“段寒之,還記得我們的協議嗎?我提供你治病的一切條件,你出任我明華娛樂的藝術總監?”

所謂明華娛樂,是關烽專門爲關婕準備的一個新公司,並不歸在關家名下,而是歸關烽自己打理,連關銳他們都不能插手公司的事宜。

嚴格的來說,這個娛樂公司的最高領導層只有兩個人——負責資金提供的關烽,和負責事務運作的段寒之。不要覺得這個陣容十分華麗,這座公司的員工數量其實等於零——關烽打算下星期再去貼招聘啓示。

“你打算讓我再身兼財務、廣告、策劃、人事、後勤幾個部門的總監職務嗎?”段寒之驚奇的搖搖頭,“關烽,就算你付我十倍工資也不行的,你就不要再夢想了。”

“你纔不要再夢想了。”關烽輕蔑的反駁,“我只是想告訴你公司現在面臨着一項巨大的麻煩,我希望身爲藝術總監兼全職跑腿的你能夠幫我解決這個問題——親愛的,請拿出你身爲一個領導的王八之氣來。”

“……麻煩?什麼麻煩?你把美國總統的女兒給上了?”

“親愛的你說什麼呢,美國總統有女兒嗎?……好吧就算有,看上去比較吃虧的也是我吧。”關烽相當微妙的停頓了一下,聽上去有種莫名的悶騷,“我在關家等你,來的時候記得把衛鴻也捎來。”

“爲什麼?”

“爲了解決這個麻煩,我需要利用衛鴻的色相。”關烽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竟然完全沒有任何語氣上的異樣,從臉皮到聲音都已經武裝到非常驚人的厚度了,“請你提醒一下衛鴻同學,來的時候把臉洗乾淨,最好把自己打扮得卡哇伊一點。”

“……”段寒之默默的掛了電話。

“你們在討論什麼?”衛鴻隨口問。

“……狗肉烹調十八**。”段寒之說。

衛鴻不由自主的膝蓋一軟,腳底一滑,撲通一聲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