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找我的電話?”
12號凌晨一點鐘,正是夜深人靜鼾聲大作的時候,突然鍾石房間內的電話鈴聲驟然響起,將他從沉睡當中驚醒過來。
揉着惺忪睡眼的鐘石不滿地嘟噥了一句,隨手打開牀頭的檯燈,看了看時間,然後舉起了話筒,“最好是有重要的事情!否則不管你是誰,在這個時候打電話給我都非常不合適,明白嗎?”
由於最近一直頻繁地和印尼國內高層人士接觸,鍾石身心俱疲,在這個時候接到突兀的電話,說話間難免帶了點情緒。
讓鍾石倍感錯愕的是,電話裡竟然傳出了一句帶着濃濃哭腔的聲音,“鍾生,這一次你一定要救我們。我們這裡已經被軍隊包圍了,在這裡只認識你一個人,如果你不救我們的話,我們兄弟三人說不定就要死在這裡了。”
對方說的是普通話。
鍾石先是一愣,隨即才反應過來,這個聲音是屬於元氏三兄弟當中的老大元寶景的。雖然並沒有和對方有過多的接觸,但在鍾石的印象當中,這位元寶景先生是個心思縝密、城府極深的角色。在拍賣會上鍾石橫空出世,搶走了他們生意的時候,他也能夠做到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但如今這位已經小有名氣的富豪竟然在電話中抽泣,說出“死在這裡”的話,這讓鍾石一下子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元先生?先不要着急。慢慢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對於元氏三兄弟,鍾石並沒有太多的好感。但此時身處異國他鄉,對方又找上門來,鍾石又是個面冷心熱的性格,自然不好推脫什麼。
“是這樣的……”聽到鍾石並沒有立即拒絕,話筒裡的元寶景恢復了些許鎮定,在深吸了一口氣後,開始將事情的原委娓娓道來。
自從元氏三兄弟來到印尼之後,只是在前幾天考察了一下北塔米納公司的石油資源情況。其他的時間就開始到處遊山玩水起來。
說起來也並不奇怪。他們只是資本的玩家,對於涉足石油行業也只是看到它的前景較好,其實三人根本就不懂具體的業務情況。恰逢印尼遭遇經濟危機,國內石油企業普遍需要資金。而元氏三兄弟又正好手頭有大筆的現金。同時對石油行業的遠期前景看好。雙方就這樣一拍即合。
由於這一次持續的時間較長,在遊玩了整個加裡曼丹島之後,元氏三兄弟又跑到爪哇島上游玩。印尼首都雅加達就在這座島上。原本幾人若是在哈比比的勢力範圍內,斷然不會出現今天這樣的事情,但這幾人卻偏偏跑到了蘇哈托的勢力範圍內,這才惹下了潑天大禍。
在昨天下午,一個難得的沒下雨的下午,元氏三兄弟來到雅加達郊外的一個高爾夫球場打球。最近他們迷上了這項號稱貴族運動的活動,又在印尼憋了那麼長的時間,自然打算打個痛快。
就在這座佔地一百多畝的十八洞標準球場上,興致高昂的元氏三兄弟和同樣一名急於打球的印尼人起了口角,雙方都爲了能夠先打球而爭執不下。要知道雅加達屬於熱帶雨林型氣候,不下雨的日子很少,能夠在露天的情況下打球的日子就更少了。
原本雙方說的話就不是同一種語言,加上球場的工作人員出來勸阻,雙方爭吵了一段時間後就各自偃旗息鼓。誰不想在打完球之後,雙方又在休息區碰面,對方嘴裡嘟噥了兩句,性情火爆的元寶森立刻就衝了上去,拿着球杆就朝對方的臉上揮去。那名印尼人在猝不及防之下,被打了個正着,當場就掉了兩顆門牙。
滿嘴血污的印尼人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和隨從們立刻就衝了上去,雙方一陣大打出手。由於身材上的差距,這幾個印尼人被元氏三兄弟結結實實地揍了一頓,隨後三人帶着“爲國爭光”的愉悅揚長而去。
直到回到酒店,元氏三兄弟還認爲這只是一樁微不足道的小事,這種事他們在燕京的時候常幹。但這裡並不是燕京,能夠出現在露天高爾夫球場的人,也不是他們平日裡能夠隨意欺負的易與之輩。很快,針對他們的報復就來了。
晚上十點鐘左右,一輛輛滿坐着軍人的綠色運兵車源源不斷地開到元氏三兄弟下榻的酒店,將這座三星級的酒店前後左右包圍個水泄不通。足足有五六百荷槍實彈的軍人將酒店經理嚇得半死,他趕緊通知了上面。酒店的出資方不敢怠慢,緊急派出專員來進行處理。
雙方談判的結果是,酒店一方交出元氏三兄弟,否則對方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情。對方態度極爲強硬,根本就不顧忌酒店專員的背景。即便酒店一方報警,但雅加達警方只是稍微露了一下面,在聽說對方是何來歷之後就鳴着警笛灰溜溜地逃之大吉。
原來被元氏三兄弟暴揍的是普拉博沃的兒子胡多莫,這位紈絝子弟甚至比托米還要無法無天,仗着自己是蘇哈托外孫、普拉博沃兒子的身份胡作非爲,聲名一度狼藉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原本胡多莫身嬌肉貴,身邊總是圍着十個八個的保鏢。只是這一次他一時興起,突然想着去打高爾夫放鬆,正巧又遇上了元氏三兄弟,這纔在猝不及防之下被狠狠地揍了一頓。胡多莫自然咽不下這口氣,在略微地包紮了一下傷口之後,就召集了數百人前來圍堵對方,勢必要出這口惡氣。
這一下酒店一方陷入了兩難的境地,一方是自己惹不起的龐大勢力,另外一方則是已經入住了酒店的顧客。在久談無果之下,他們找到了已經酣然入眠的元氏三兄弟。將事情前因後果詳細地講述了一番,同時暗示道,如果他們願意出一筆錢的話,酒店方面會盡最大可能將此事擺平。
直到這個時候,元氏三兄弟才知道惹下了潑天的禍事。他們當時就亂了陣腳,畢竟強龍不壓地頭蛇,況且他們還不是強龍。元寶森當場就被嚇得戰戰兢兢、面如土色。元寶景還好些,當場就拍下五十萬美元,只希望能夠平息對方的怒火。
只是他們沒有料到的是,胡多莫的怒火又豈是區區五十萬美元能夠平息的?這一次不僅沒有同意對方的妥協。他甚至連酒店的專員都打了一頓。就在衆目睽睽之下,酒店的大堂之中。
雙方談判無果,胡多莫執意要求帶走元氏三兄弟。
酒店一方漸漸地頂不住壓力,就想着將人交出去。這對於元氏三兄弟來說。無疑是窮途末路。誰知道這位紈絝到底會將他們怎麼樣。絕望之下。他們開始瘋狂地四處打電話,尋找援兵。
大使館?抱歉,這個時候他們已經休息了!哈比比方面。更是抱歉,一聽到他們惹的是胡多莫,負責和他們聯絡的人當場就掛了電話。香港方面,遠水救不了近火,再說他們也不認識什麼重量級的人物。
絕望!無助!還有無盡的恐懼,讓老大元寶景當場落淚!
在走投無路之際,他們終於想起了在這裡還有另外一個人,抱着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元氏兄弟撥通了鍾石下榻酒店的電話,在苦苦哀求之後,這才接通了鍾石房間的電話。
“這個,實在是不好辦啊!”
聽完元寶景的哭訴之後,鍾石沉吟了片刻,最終爲難地說道:“對方真的打算把你們帶走,連錢都不能解決?”
“是的!”元寶景這個時候已經恢復了冷靜,在遲疑了片刻之後,這才交代道,“我已經把籌碼提高到70萬美元,但對方依然不肯鬆口,看來是非要整死我們兄弟三人不可了。鍾先生,這一次你無論如何要幫幫我們。只要你能夠幫我們兄弟三人渡過這次難關,以後風裡來,火裡去,我們絕對沒有……”
“好了!現在說這些有意義嗎?”鍾石不耐煩地一擺手,粗暴地將元寶景表忠心的話打斷,“你再仔細地跟我說說,對方那邊究竟是個什麼情況?”
電話那頭沉默了大約五分鐘,隨後聲音才重新傳了過來,只聽到元寶景苦澀地說道:“鍾先生,他們來了大約有四五百人,酒店下面的廣場都被他們佔滿了。每個人手裡都拿着槍,氣勢洶洶。剛纔酒店方面又催促我們下去,現在我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是好了!”
說着說着,他的話語間又不自覺地加上了哭腔,顯然是害怕到了極點。
要知道,深更半夜被帶走的話,失蹤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即便元氏兄弟在內地、香港小有名氣,但在雅加達,他們什麼都不是。說不定幾天後,他們的屍首在雅加達郊外的某處偏僻地方被找到,然後佔據報紙的一個小版塊。但更多時候是,他們可能會永遠消失,從此人間蒸發。
元寶景自然是想到了這個可能,所以嚇到連說話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年紀尚輕,還有大把的時間可以去揮霍,而且驟富之下,自然就更加珍惜自己這條小命了。
“對方穿的是什麼服裝?”鍾石只感到一陣陣的煩躁,這個元寶景看上去精明能幹,可到了關鍵時候連一點有用的信息都透露不了,自然讓他十分惱火,“一定要說清楚了,這樣我纔可以幫你,知道嗎?”
“是!是!”話筒那邊的元寶景立刻反應過來,忙不迭地答應下來。又沉默了幾分鐘之後,聲音才重新響起,“是暗綠色的軍裝。酒店裡的工作人員說,這些人是陸軍的士兵,應該是戰略後備隊的,不是武裝部隊的正規軍人。”
“原來是普拉博沃的人,我想想辦法。”鍾石聽到之後,暗暗點頭,口中不忘寬慰元寶景一句,“你儘量周旋,再次提高報價看看。我這邊幫你找找關係,放心吧,你們的小命算是保住了!”
元寶景還沒有反應過來,話筒裡已經傳來“嘟嘟”的聲音。他隨即一愣,又使勁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確認自己沒有聽錯之後,這才站起身來,面色複雜地朝着其他兩個兄弟看了一眼。
“怎麼樣?大哥!”一直在旁默不出聲的元寶奇最先發現他的異狀,趕緊出聲問道,“是不是有什麼消息了?”
元寶奇的話一出,在另一邊一直默默流淚的元寶森也聽到了,這位粗獷漢子一摸臉上的淚水,同樣滿臉希望地朝着元寶景看過來。
看着兩個已經驚慌到沒了人形的兄弟,元寶景的嘴角猛然抽動,片刻之後仍然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