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伯.戴蒙很高興,一大早帶着數十人的談判團隊從希斯羅機場出發前往紐約,這只是談判團隊的先鋒軍,後面還會有五六十人陸陸續續地過來,整個團隊可能達到上百人之多。
之所以讓聯儲提出“要求”,自然是巴克萊方面不想給市場一種趁火打劫的印象,但事實上他們的確是這麼幹的。
9月7日,在雷門兄弟的發佈會前三天,保爾森宣佈由政府接管房地美和房利美,從7月份以來持續不斷的傳聞終於被證實。這是一件轟動整個市場的大事,因爲這是美國政府第一次直接出手救市,用託管的方法(注入國家信用)來支持某個股份制企業。
市場對此議論紛紛,輿論也是形成了觀點鮮明對立的兩個陣營。到底是否需要拯救市場成爲辯論的重點,對此保爾森承受了巨大的壓力。
不過對於迪克.富德來說,這是一個明顯的信號,即“大而不倒”!政府因爲擔心大型金融機構倒閉在市場上產生巨大震盪而不得不出手救助。如果是這樣的話,政府也不可能放任雷門兄弟不管的。
所以這段時間他頻繁地打電話給蓋特納、伯南克甚至是保爾森,希望從他們那裡聽到好消息。果然,來自英國的巴克萊銀行也加入到競購雷門兄弟的行伍當中。
但在內心深處,迪克.富德仍然願意和美國銀行做交易,因爲他知道自己的人脈只限於華爾街,如果是美國銀行收購了雷門兄弟,說不定自己還會坐上合夥人的位置。但如果是英國人收購了,他對於自己的未來一點預期都沒有。
弄不清楚情況的他甚至給肯.劉易斯打去一通恭賀的電話,讓肯.劉易斯哭笑不得。
……
“我們的人馬已經到了紐約。馬上就會和雷門兄弟的人接觸,審覈他們的材料。”
在人聲鼎沸的肯尼迪機場,鮑伯.戴蒙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地給亨利.保爾森打電話,“但是部長先生,據說美國銀行也參與到了雷門兄弟的競購當中。這也就是說我們巴克萊銀行並不是唯一的競標者,是這樣的嗎?”
“對!”保爾森在電話裡直接了斷地說道,“美國銀行對雷門兄弟的資產也有興趣,所以也參加了對雷門兄弟的競標。鮑伯,相信這件事情你已經從報紙上知道了。怎麼,有什麼問題?”
對於目前雷門兄弟的情況,保爾森和伯南克等人是掌握最爲清楚的,肯.劉易斯和鮑伯.戴蒙都是直接聯繫他,並不聯繫雷門兄弟的董事長迪克.富德。這不得不說是一件咄咄怪事。保爾森心裡很清楚,他們都把寶押在政府會出手救助雷門兄弟的身上。
不過保爾森也很清楚,這段時間他承受的壓力。國會議長已經明確地表示,他們不會批准任何一項拯救華爾街的提案。即華爾街的投行如果陷入到麻煩當中,政府只能隔岸觀火,絕不會像“兩房”那樣再次進行託管。
說起巴克萊銀行和美國銀行的恩怨,遠的不必多說,就說在荷蘭銀行的收購案中。巴克萊方面認爲美國銀行在這樁收購案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是個麻煩製造者。所以聽說美國銀行也插手到雷門兄弟的競購後。鮑伯.戴蒙就覺得對方可能會是充當哄擡價格的角色。
“美國銀行是真的打算收購雷門兄弟的資產?”戴蒙小心地想了想,儘量用一種平和的語氣問道,“還是打算有其他的目的?”
儘管問的很隱晦,但還是引起了保爾森的不快,他不高興地說道,“戴蒙先生。就在你和我說話的空當,美國銀行的人正在和雷門兄弟的人談判。我想,戴蒙先生,你們是不是應該加快進程,如果最終雷門兄弟落入到美國銀行的手中。別怪我沒有提醒你。”
鮑伯.戴蒙自然聽出了保爾森的不快,他心念急轉,想了又想,仍然不能夠判斷美國銀行到底是個託還是真的對雷門兄弟有意思。不過現在很顯然他也不太可能從保爾森的口中得到更多的信息,當下果斷轉換話題:
“尊敬的部長先生,因爲我們之前和美國銀行有些業務上的摩擦,所以我們這一次不想輸給他,這一次我們是志在必得。但現在有一個問題,儘管我們對雷門兄弟非常有興趣,但如果雷門兄弟的價格超出我們能夠承受的範圍,我們想通過另外一種模式來進行交易。總之,我們是真的要收購雷門兄弟。”
“什麼模式?”對於戴蒙的這一番表態,保爾森非常感興趣,不過他並沒有放鬆警惕,現在想要利用聯儲和財政部的人實在是太多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會盡量想辦法幫你。”
保爾森並沒有把話說死,在這種時候能夠撮合雷門兄弟的交易對他來說也是少了一樁煩心事,不會對市場造成過大的震盪,這就是他追求的效果。
“貝爾斯登,我們想以貝爾斯登的方式進行交易!”
鮑伯.戴蒙根本不客氣,一點猶豫都沒有,就直截了當地提出了要求。
這裡必須說明的是,儘管貝爾斯登最後被摩根大通以每股10美元的價格收購(事實上是股權互換),但事實是美聯儲通過摩根大通向貝爾斯登注入流動性來避免貝爾斯登最終破產。這個事件也是美聯儲自1929年以來,第一次向非商業銀行機構提供應急資金。
巴克萊銀行打的如意算盤是,如果聯儲能夠像對待摩根大通那樣,對巴克萊銀行進行注入流動性的話,那麼他們就全力以赴地收購雷門兄弟。因爲有了聯儲和財政部的背書,巴克萊銀行的流動性絕不會受到市場的質疑,這對它們非常有利。
只是巴克萊銀行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時間,如果在美國政府託管“兩房”之前,說不定這個策略還能奏效,但目前質疑保爾森救市的聲音空前高漲。議會對財政部和聯儲強力施壓,在保爾森和伯南克均決定不再出手的情況下,這個策略已成了鏡中花水中月。
“不,這不可能!”
保爾森斷然否決,不過下一刻,他可能意識到自己的語氣過於嚴厲。放軟了口氣又說道,“戴蒙先生,現在想通過這種方式獲取流動性已經不可能了。不過我們會幫你想辦法,幫你們找些外援。”
雖然並不太滿意,但鮑伯.戴蒙知道只能這樣了。只要能獲取流動性,從哪裡來的並不重要了。
……
掛掉電話的保爾森立刻撥通了蓋特納的電話,伯南克現在在路易斯安那州,處理那邊的聯儲分行的事宜。
“提莫西,我們遇到了一個麻煩。”保爾森的語速很快。語氣中透露出一絲無奈,“巴克萊方面要求聯儲提供流動性,但是已經被我拒絕了。算上美國銀行,這兩個僅有的市場買家已經接二連三地提出要求了,這真是讓我惱火。”
“他們要求提供流動性?”蓋特納沉默了半晌,也是大感頭疼,目前媒體還在緊揪着“兩房”的問題不放,在這種情況下即便是能夠得到議會的支持。保爾森和伯南克也不可能對雷門兄弟注入流動性,就更別說現在這樣的情況了。“那麼,亨利,你打算怎麼辦?”
“我打算組建一個財團聯盟,各家拿出一部分的流動性出來,救助雷門兄弟的資金就從這個當中支出。”保爾森想了又想,只想出這樣一個方案來。“只有這樣,才能獲取流動性。只不過這個方案需要各方的同意,我想這個會有點麻煩。”
“這個……”蓋特納猶豫了半晌,“我們會不會把投資者們都嚇跑?要知道到目前爲止,僅有的兩家機構都是指望來自政府和聯儲的意願。如果他們得知政府可能不會出手的話,他們會跑的。如果競價不能夠滿意的話,那麼最終雷門兄弟……”
“不,我們不可能再救市!”保爾森說得斬釘截鐵,“這一點必須讓他們知道,如果他們不能自救的話,那麼市場將一團糟。華爾街需要自救,而不是一個個等着政府來幫忙。這其中的政治風險我們承擔不起,我可不想被冠以‘救市先生’的稱號。”
蓋特納知道他改變不了保爾森的意見,只能說道:“好的,我會打電話給華爾街的那些傢伙,看看他們的意見。週五我會召集他們在紐約開一個專門會議,商討具體的細節和方案。”
……
傍晚時分,不出保爾森所料的是,他接到了來自肯.劉易斯的電話。美國銀行ceo的消息一直都是這麼靈通。
“我們已經仔細地審閱了雷門兄弟的情況。如果沒有政府的支持,這筆交易我們很難進行下去。”劉易斯大倒苦水,“我們做不了,他們的資產縮水太嚴重,很難和雷門兄弟方面的人在價格上達成協議。如果我們執意收購的話,這會讓我們美國銀行也陷入到巨大的風險當中。”
保爾森很清楚對方打電話來的目的,不過此時他已經決意不再動用政府的資金,所以根本不爲所動,只是考慮了最新的情況,給肯.劉易斯另外一個說法。
“如果你們有什麼在資產上的問題,而我們又能幫助的話,不煩現在就告訴我,我來替你想辦法。”最後保爾森說道。
“什麼?”肯.劉易斯表現得非常吃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亨利,我記得你說過政府的資金不會介入到這樁交易當中。現在,現在這是怎麼回事?”
“不會是政府的資金!”保爾森淡淡地說道,“我們打算組建一個財團,提供給收購雷門兄弟的機構。如果美國銀行打算收購雷門兄弟,這筆資金就是我們對你們的支持。”
“會有這樣的好事?”肯.劉易斯想笑,但是他又不敢笑出聲來,因爲這是對保爾森的極大不尊重,“亨利,這個方案並不是我們想要的。”
事實上類似的方案並不是沒有先科,98年拯救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方案就是如此。不過肯.劉易斯一眼就看出來,目前的情況和當初還是有區別的。當初是爲了消化長期資本管理公司的頭寸,以避免對其他財團造成衝擊,而現在這個是爲了拯救一家投資銀行,目的是對其進行收購。所以對於競價者美國銀行來說,這是一樁充實壯大自身的交易。而其他財團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着美國銀行用自己的資金來做這種利己的事情。雖然財政部和聯儲的意志不好違背,但他們一定會提一些苛刻的條件。
但同樣,肯.劉易斯也不會把話說死,“不過亨利,如果這個方案可行的話,我們依然會對雷門兄弟出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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