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問我的情況了。”
趙毅看了看他面色蒼白的老臉,滿是溝壑縱橫,低聲道:“倒是老先生你是如何成了這般模樣?聽之前所言,你們是逃難到這裡的?”
斐元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摸了摸男孩的腦袋,緩緩道:“自從那川天城與小友一別,我就星夜趕路,回了暗影山莊。但我卻不曾想到,昔日老主人打下的一片江山全被一羣白眼狼給吞下去了,我拼死才救出了小主人,途中被又被人追殺,再次傷了本源……”
斐元向趙毅大概講述了事情的大致經過,嘆息道:“人終有一死,老夫早就想過自己是怎麼死的,但不曾想過會死得這麼憋屈,此生的遺憾莫過於此啊。”
“不,不,斐爺爺不會死的,斐爺爺說過:你要看着我長大,看着我娶妻生子的。”
斐元臉色益發枯槁、衰敗,被他稱作小主人的呂軒,悽然道:“軒兒不許你食言,不許你離我而去,你要是走了,就只剩下我孤獨於世了!”
牀上的虛弱人影心中苦澀,寵溺地撫摸着牀沿邊男孩的腦袋。趙毅默默看着,心底亦有些壓抑,正欲要開口言語,卻見對方先一步開口說道:“小友,老夫有一件事情相求,不知你可否答應我?當然,你也可以拒絕。”
“老先生有何事情相求?但說無妨。”趙毅沉聲道。
斐元攥着呂軒的手,正色道:“老夫自知自己的壽元無多,雖然報不了老主人的大仇,但還有一事牽掛在心上。”
他看呂軒一眼,道:“小主人自出世以來一直順風順水,沒有遭遇過什麼大的災難,雖然他的境界比你高,但心智還不成熟。我擔心我走了,沒有人能照顧他,孤苦伶仃,希望…希望小友你……”
斐元的話還未說完,就被趙毅打斷道:“這個我是不會同意的!”
斐元身子微微一震,雙眼越發暗淡,想來趙毅拒絕他照顧呂軒也是正常的,畢竟兩者之間又沒有太大的交情。只不過他心有不甘吶,老主人的仇報不了,今後的小主人又照顧不到,他擔心他的未來,甚至是安全!
想道這裡他不禁劇烈咳嗽起來,最後竟咳出了一口血來,蒼白的臉上失去了最後一絲血色。
“斐爺爺!”
“老先生!”
趙毅與那男孩同時驚呼,斐元擡手示意,道:“小友拒絕也是應該的,畢竟我們才話不過數爾,面僅兩次而已。”
“不,老先生你誤會了,我並不是拒絕你,而是我覺得這種事情還是你自己來得好。”
趙毅看了呂軒一眼,道:“他也說了,他要讓你看着他長大,看着他娶妻生子。還有,老先生想報仇對吧,你別把這個遺憾帶走,就留在這一世解決!”
“小友什麼意思?”斐元心中一動,重新振了振精神。
“人有三大本源,我想知道老先生是哪一源受到了損傷,是識海,還是靈源,亦或是魂源?我可以爲你去丹門求藥,而且機率很大!”趙毅道。
“並不是我小瞧小友,你不定能尋到我所需要的藥草。就算尋到了,這裡的煉丹師也不一定能煉製出來,希望並不是很大!”
斐元說出了心中顧慮,轉念道:“如果小友真的想幫老夫的忙,就答應我先前的請求,而且我還會有厚禮相送!”
“我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何以照顧他。所以這種事情我是斷然不會答應的,勞請老先生告訴我,你究竟是哪一源受到創傷,我爲你想辦法求藥!”
趙毅要幫就幫全部,絕不會收拾後面的爛攤子!
“在與小友第一次會面時,我的元丹就已經裂開了十道裂紋,那時我沒死已經是好運了。然而現在…”
斐元頓了頓,低頭道:“現在又多了七道裂紋,待元丹完全裂開之時,就是我命休之刻。”
“這多出來的裂縫是爲了救小主人,和逃亡的時候弄出來的吧。”趙毅猜測道。
斐元微微點頭,趙毅笑道:“像老先生這樣的忠義之人,是小輩最敬仰之人,丹藥的事情就包在了小輩的身上,我一定會爲老先生尋來的。”
儘管趙毅說得鏗鏘有力,斐元心中還是有些失望,聲色不變道:“那多謝小友了!”
呂軒拽了拽趙毅的衣袖,感激道:“多謝大哥哥,但是大哥哥一定要在三……”
忽然屋外傳來嘈雜聲:“老不死的,識相的趕緊滾出來,不然我燒了你的茅屋!”
“你們的仇人追到這裡來了?”趙毅恐然道。如果真是他們仇人的話,自己非但幫不了,而且此時的他也會喪命於此。
“不是仇人。”
呂軒解釋道:“我們來這裡歇腳的第一日就遇到了外面的那些人,自稱是這裡的島主,驅趕我們出去。斐爺爺爲了讓我不露天野營,與他們動了手,斐爺爺傷上加傷,而對方也不好過被我斐爺爺打得傷筋動骨。我們其實只是想要待上幾日,沒有惡意的。”
“小軒,你還是太善良了!”
趙毅嘆了口氣,看了看牀上的虛弱人影,沒有明言出來,而是心道:“如果真是驅趕就不會打起來了,明明是覬覦斐老先生這等強者身上的寶物,譬如他所修煉的功法,神通,武技,以及其他。知道斐老有傷,所以強行留他下來,等到斐老先生沒有招架之力時,就可以輕而易舉地取寶了。”
“畢竟這等強者的死前反撲可不是誰都能承受的!斐老先生爲了讓小軒安心,纔會說出那些話吧,實則他是被強行扣留在了這裡。嗯……那之前護送小軒出島時,他們也交過手了?”
趙毅看了看斐元的身上,果然有不少新傷!嘆息道:“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不過年邁的老虎也不是誰都能欺負的。小軒,你知道那島主是什麼實力嗎?”
“凡離境巔峰。”
小軒道:“還有她還有許多手下,都是凡離中期和前期的,我大概留意了一下,有三十多個人!”
“才凡離境?”
趙毅有些意外,他還以爲島主是一個幻滅境的強者,畢竟只有達到了至少幻境的修爲才能佔據一座島,成爲島主吧。
“也是,這裡處在邊緣,離中心太遠,又沒有什麼資源,基本上沒人看得上這座島的。這倒省了他再次祭出火雲劍的次數。”
呂軒畢竟心智不熟,直直問道:“大哥哥你爲什麼說‘才’,他們可比你厲害多了,我們還是離開這裡吧。”
斐元哼道:“軒兒,不可無禮。”
呂軒低頭認錯,趙毅擺手道:“沒事沒事,我境界本來就低,小軒說的是實話。但是,有時候境界低,不代表那個人一定弱。想要安然離去,那是不可能的了,只有逼他們退走,爲我們自己爭取時間。”
斐元皺着眉頭,疑惑地看向趙毅,低聲道:“小友你?”
趙毅不再言語,只是擡手讓他看到了右手中所銘刻的東西,隨後走了出去,呂軒急忙跟去,而斐元則是吶吶道:“已經會三階陣法了嗎?”
他手中所銘刻的正是三階大陣亟雷陣圖,是趙毅前不久在大山裡歷練的時候,怕遇到不可逆轉的危險而提前銘刻下的。也是斐元所見過的大陣,如果趙毅真得能將它的威力施展出來,那也許能解眼前的困局。
斐元將精神力觀向外邊,看着趙毅緩緩走向對方數十人,緩緩道:“你們哪位是這裡的島主?”
“是我!”
一個女子走了出來,她一臉的胭脂水粉,將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低笑道:“我說那個小鬼怎麼跑回來了,原來是搬救兵去了,只過是這救兵也太弱了吧。滄海境?十個你都不是我的對手,要不姐姐我帶你快活快活,看看你的小身子骨行不行?”
旁邊的數十人連連大笑,其中又一人攀附道:“花姐看上這個小子了?看這小子走路一瘸一拐地能有什麼用,倒不如讓小弟陪你快活快活?”
“多嘴!”
花島主一臉嬌羞之狀,擺弄身姿,看得旁邊之人雙眼放光,險些流下口水,嬌媚道:“我心儀最強大的男人,誰能幫我把那個老頭子所藏匿的東西取給我,我就讓那人成爲我的入幕之賓。”
“花姐此話當真?”
“還問什麼,這人一定是我!”
“什麼你,我纔是花姐的以後的男人!”
衆人你一言我一樣語,將趙毅置若空氣,爭搶身邊美人的開心。
“擺首弄姿,用美色聚集一羣烏合之衆,你的這個島主當得一點價值都沒有。”
趙毅瘋狂往嘴中塞靈草,冷笑道:“隨便一點小劫難,你的這些土崩瓦狗之輩耳就會離你而去,而你始終只是孤家寡人而已!”
花島主臉色陰冷起來,趙毅一言戳中她的現在處境,而旁邊所有人都氣衝斗牛,在這樣好的機會下當然是爲博美人心悅。
當即有人站出來道:“小小一個滄海境的雛兒,還敢以偏概全?我們中隨便一個人就能將你給碾死,不管你與那老頭子是什麼關係,你出言冒犯了花姐,你現在就得死!”
“你們全部一起上吧,不然我一個個解決太麻煩了!”趙毅冷冷道。
“狂妄,我看你這小子是沒死過。”
“囂張,敢如此大言不慚,我現在就送你下地獄。”
“無知,我看你這小子的腦袋只怕是壞了!”
一個個凡離境的修士向趙毅逼來,趙毅屹然不懼,不退反進,大步走向他們所有人,擡手印在虛空之中,右手中的陣圖徐徐轉動起來,飄離手掌,懸浮在手掌前方三寸之處,越變越大。
在趙毅瘋狂灌輸靈力之下,這陣圖閃出一道道藍色的微光,彷彿看到一絲絲雷絲遊弋在其上。
在對方衝至眼前的一瞬,猛地拍下地面。
轟隆——
一聲巨響傳來,拍擊而下的氣浪如海浪一般四下涌動,彷彿一雙無形的大手將所有人往後推去一步。在地面以下,一道巨大無比的陣圖將半座島給籠罩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