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君對軍方賺取的這點小錢不感興趣，他倒是有點奇怪，是誰這麼手眼通天，能在多地協調這麼大一張網，“參與佈局的，是那位想延壽的大人物了吧？”
“這還真不是，”宣高笑着搖搖頭，“無非是後勤一系的人，想弄點小錢花花。”
這也叫小錢？馮君無語地搖搖頭，小十億噸的能量石，哪怕只賺千分之一的差價，也有幾十萬噸能量石的利潤——戰時合盛基地最低烈度的防禦，是每天五百噸，能堅持一千天。
不過他依舊不在意，“這次想延壽的是誰？”
“這個你可別問我，”宣高忙不迭地搖頭，“我沒問，也不想知道，他們說……等你拿到生產線之後，測試了沒問題，再告訴你延壽目標是誰，軍方的保密水平一向很高。”
“那行吧，”馮君的好奇心並不重，“第六顆行星是吧？讓軍方在未來的一天一夜裡，約束好的士兵，我投放了能量石之後，會通知你的。”
“先生請稍等，”宣高喊住了他，“你此前買的那條生產線，有相關的數據嗎？他們想確認一下，使用半成品的激活部件，能不能將它激活……生產線的版本有比較大的差異。”
馮君沒有拿出說明書，只是拿出了些影音資料，“那你幫我看一下……是什麼版本。”
宣高調出圖像看了幾眼，臉上瞬間就有了微妙反應，“這是……三十年前的版本？那還真不能用半成品生產線替代了，封存的生產線，也未必合用，還得再想想別的辦法。”
“你也沒必要這麼着急，”馮君笑着搖搖頭，“林家也馬上要回話了，看看他們的意思。”
“我可不建議你這麼樂觀，”宣高搖搖頭，不以爲意地冷笑一聲，“林勇量雖然是聯邦副相，可他的二兒子，還真的不容易弄到第二條生產線……除非林副相親自出面。”
“還是那句話，倒騰一些二手貨，軍隊裡比他們方便太多了。”
你們別暗地使壞就好！馮君淡淡地看他一眼，“等天黑就見分曉了。”
一個小時之後，下京的天色就暗了下來，他來到金屬回收公司，找到了陳九。
陳九卻是一臉的歉意，“抱歉，您的事情，我沒有處理好。”
“無所謂抱歉不抱歉，都是我自己做的選擇，”馮君不以爲意地搖頭，“發生什麼了？”
倒也沒有特別嚴重的事情，在此之前，林家爲了要禁止生產線的激活，扣下了兩個部件：核心控制門芯片，以及對應的量子纏繞隨機密碼生成器。
現在林家強調，因爲時間還早，他們願意拿出樑子纏繞隨機密碼生成器，至於說核心控制門芯片——那需要在半年之後，視林捷琳的康復情況而定。
理論上講，林家算是做了讓步，但是事實上，核心控制門芯片第一次交貨的時候就該給，林家擔心量子纏繞隨機密碼生成器遭到破解，所以多扣了門芯片的部件。
這一次補貨，他們補的也是隨機密碼生成器，依舊沒有把最核心的芯片交出去，想的依舊是要拿捏馮君。
不過林家也說了，如果馮君願意爲林副相延壽，延壽結束之後的一週內，會送來核心控制門芯片，並且承認欠類人文明一條生產線的指標。
如果馮君抽不出手來幫忙延壽，林家也會交付門芯片，但是具體時間就不好保證了——畢竟在一開始，林家的要求就是一年的觀察期，後來是友好協商之後，臨時改爲半年的。
陳九就覺得，這個事情是自己沒有辦好，林家承諾之後又節外生枝，雖然不關他的事，但是把林家引來的卻是他自己，這個鍋他是要認的。
“就這樣吧，”馮君無所謂地擺一擺手，“能瞭解到你們人族聯邦是些什麼貨色，也不算白忙一場，回頭在我們的社會裡宣傳一下，讓大家都知道你們不可交往就是了。”
陳九聞言臉色有些發白，只要有點羞恥心的人，肯定就會存在一些族羣榮譽感，現在對方這麼說，他心裡也很不好受。
可是馮君的話，也確實沒什麼錯，所以他只能無奈地表示，“像我這種小人物，相互交往肯定沒問題的，咱們交易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大人物……人家想法多呀。”
馮君不以爲然地笑一笑，“想法多，提前就說清楚嘛，結果還假巴意思地要履行承諾，一點擔當都沒有，偏要找出一堆理由……真讓人噁心。”
陳九聞言，無奈地撇一撇嘴，心說要不是你開出的初始條件太苛刻，堂堂聯邦副相，倒也未必會吃相那麼難看——主要是也沒有別的選擇。
不過，這話他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做事不地道的人，終究是林勇量而不是對方。
馮君見他不做聲了，於是又發問，“隨機密碼生成器，什麼時候能給？”
“已經交到我手裡了，”陳九忙不迭地回答，他努力想讓自己跟“不可交往”四個字割裂，“這是我極力爭取的，現在我就給你拿出來。”
然後他轉身跑開，不多時拎了一個銀光閃閃的箱子過來，嘴裡還叮囑着，“這個箱子要在屏蔽的密封靜室裡開啓，只能開啓五次，就會自動銷燬，一定不能隨便搬遷生產線。”
“好了，我收下了，”馮君一擡手，就接過了箱子，然後正色發話，“勞煩你通知對方一聲，如果半年之內不能把門芯片拿過來，以後都不要指望我幫忙延壽了。”
“話我保證帶到，”陳九點點頭，一本正經地發話，不過緊接着，他又期期艾艾地發話，“可是您花了那麼多能量石，買一條不能用的生產線回去……有點虧了吧？”
“虧就虧了，我無所謂的，”馮君不以爲意地笑一笑，懶洋洋地回答，“反正最想延壽的那個人無法得逞，只衝着這一點，我就很開心……既然不讓我如願，那大家就都別如願。”
果然……豪橫啊！陳九無話可說了，此前他從未想過，有人會隨手放棄幾十億噸能量石，而且是毫不心痛的那種，果然還是貧窮遏制了我的想象力。
不過糾結了一陣，他還是忍不住奉承對方兩句，“其實不值得的，無非是一個小小的副相，以您的身份，沒必要跟這種小人物一般見識。”
“哈哈，”馮君輕笑一聲，“我最喜歡的，其實就是跟小人物計較，他們喜歡看別人無助的樣子，我喜歡讓他們也感受到那種無助，爲此花點錢倒是小事了。”
說完之後，他一閃身不見了去向，陳九呆呆地站在那裡好半天，才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小弟們發現那位拎着箱子消失了，也不敢主動湊過來，直到發現陳九嘆氣，才走過來發問，“九爺……那位生氣了？下次等他氣消了，您可以多說一說自己的苦衷。”
隨着陳九的大名日盛，在很多人的口中，九哥都已經升級到了九爺。
然而這種尊稱，並不能讓陳九的心情變得更好，聞言他苦笑一聲，“下次？要是有下一次倒是好說了……就怕沒有了！”
這名小弟聞言，臉色也是一變，他當然知道九哥爲什麼變成九爺，無非是戰爭期間搞到了稀缺物資，賺多少倒是在其次，關鍵是活人無數，這就是恩德。
而戰後，九哥又搭上了羅伯特，是個人就知道，羅伯特的背景絕不簡單，可是現在跟類人文明鬧崩了，九爺註定也是風光不再了。
所以他着急地建議，“九爺，這事兒還是早跟羅伯特說一聲吧，也不該您一人扛着。”
九爺聞言側過頭來，默默地看他一眼，表情相當古怪，“強子，你跟我多久了？”
強子聞言，臉刷地就白了，“你跟我多久了”這個問題，是人族聯邦裡一個非常久遠的梗，廣泛地使用在有活力的社會組織中——主要針對的是反骨崽。
它大致代表的意思是：你跟着我時間不短了，我哪裡有對不住你的地方，還是你不知道我的脾氣？居然敢做反骨崽，是你飄了，還是我提不動刀了？
所以他噗通一聲，就單膝跪倒，“九爺、九爺您聽我說……我真沒想着背叛，就是羅伯特的司機送了我一臺多管電漿炮，他跟我說您太仗義了，要記得提醒您，終究要心向聯邦。”
多管電漿炮是管制武器，用於覆蓋式攻擊效果極好，缺點是太吃資源了，邊境星居民例外一些，可以購買此物，但是要辦理手續——主要是考慮星球上能量石和彈藥的儲備問題。
羅伯特的司機能送出此物，肯定不缺手續，而對於小強來說，甚至對於每個邊境星的居民來說，誰不希望自己能擁有洶涌的火力？
所以這禮物就送得很漂亮，陳九也不能否認這一點，他只能苦笑一聲，“心向聯邦？”
又沉默片刻，他又重重地嘆口氣，“這次就算了，再有下一次……你就別跟着我了。”
邊境星上的人福利很好，只要肯幹活就餓不着，但是跟對老大的話，出門辦事都會很有面子，這種尊重感，是錢買不來的。
說完這話，他向屋裡走去，也確實該聯繫一下羅伯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