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孩子剛下車,劉家貴沉着臉走了過來,“小君,趕緊抓緊時間去洗車啊。”
馮君看着他就笑,也不說話,還是穩穩地坐在車裡。
劉家貴的臉黑了下來,“小君你啥意思,給我鬧難堪,是吧?”
馮君笑着發話,“我沒有鬧你難堪的意思,油錢你不給了,這洗車……也得我出錢?”
“多稀罕吶,”劉家貴眼睛一瞪,擡手一指對方,“如果今天不接親,你的車就不洗了?趕緊地給我洗車去,別添亂啊。”
“別拿手指着我,”馮君先是臉色微微一沉,然後又笑了起來,“那我回去之後再洗車,不着急。”
劉家貴的眼睛一瞪,“十塊錢的事兒,你是一定要給我添堵?想一想今天是誰結婚!”
“呵呵,是啊,十塊錢的事兒,”馮君繼續笑,“家貴叔,使喚牲口也沒你這樣的。”
就在這時候,一個孃家的小夥子過來了,是來送車錢的。
出發的時候派煙,到了新郎家派錢,回去之後再管飯,這是招待司機的標準流程。
馮君看一眼紅包,也不着急拿,就笑着問劉家貴,“家貴叔,這紅包我能不能拿?”
不讓他拿紅包的話,他就直接走人了,無非是一點油錢,丟人的又不是他。
“啊?”發紅包的小夥子側過頭來,愕然地看着劉家貴,“這什麼意思?”
劉家貴氣得想打人,能負責發紅包,肯定是晁總家親近的人,事實上他認識這小夥子,是新娘老爸的堂侄兒。
這時候,他可是不敢再猶豫了,只能擠出一個笑容來,“禮錢嘛,你怎麼能不拿呢?”
馮君眨巴一下眼睛,“那我可就……真拿了啊,你不會後悔吧?”
劉家貴實在忍不住了,直接炸了,他低聲怒吼,“你開着髒兮兮的車來,有理了你?”
“我昨天傍晚才從鄭陽回來,”馮君也不生氣,而是笑眯眯地發話,“你不給油錢無所謂,十塊的洗車錢都不捨得出……丟人不?”
劉家貴二話不說,摸出十塊錢扔進車裡,轉身就走。
他沒臉再待着了,車是他找的,按道理來說,禮錢、煙和午餐都是主家管了,至於油錢這些,他若是跟主家提,主家也會管——當然,這就有點小氣了。
他不跟主家提,那就得他負責搞定,不管是車主出錢,還是他出錢,反正別耽誤了主家的事兒就行。
現在馮君直接給他上眼藥了,身爲幫忙的人,一點油錢都捨不得掏,甚至連洗車錢都不出,丟不丟人?
所以劉家貴是真沒臉待着了,轉身就走。
那負責發紅包的小夥子看一看劉家貴,又看一眼車裡的年輕人,愣了一愣之後,將紅包遞了過去,才笑着發話,“要加油,你可以跟我說。”
馮君笑一笑,“也沒幾個錢,關鍵是這貨覺得,好像我該出這個錢……還罵我沒洗車。”
小夥子笑一笑,不置可否地發問,“昨天回來的?”
“是呀,”馮君點點頭,散給對方一根菸,“回來就讓發小拽着喝酒去了,喝到十二點。”
“哦,”小夥子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馮君打着車,就找地方加油去了,油箱裡還有半箱油,他主要是藉着加油,讓加油站的水槍噴一噴車就好。
反正今天說成啥,他都不會把車整得太乾淨,而且他相信,不會沒有人認出輝騰車。
開什麼玩笑,常務副市長的妹妹嫁女兒,可能沒幾個明眼人嗎?
事實上,現在就有人在談論他,以及他這輛車。
那個從車上下來的毛孩子,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老爸,他的老爸是新娘的堂叔,非常非常遠的堂叔,都不是本地人,而是從外省趕來參加婚禮的。
堂叔是務農的,在家裡承包了一片果園,生活還算過得去,也沒指望晁總一家拉幫,反正平日裡生活節儉點,該應付的場面也能應付。
兒子給他弄了盒煙過來,他也沒說要還回去,侄女兒結婚,大家不是親戚就是朋友,計較這點小事沒必要。
此前他抽的是八塊錢一包的紅塔山,現在散煙,拿的是新娘家送給他的中華。
他也是要面子的,覺得這硬中華一散,別人都知道不是他買的,是慷堂弟一家的慨,眼看兒子弄了一包煙過來,他就拆開這個煙來散。
他父子倆不懂這煙的好壞,但是有人懂啊,晁總的小叔子就找過來了,“六哥,你這煙從哪兒弄的?”
六哥笑眯眯地回答,“看你說的,煙能從哪兒弄?煙店裡買的嘛。”
“你少扯淡,”小叔子笑着發話,“這煙你就買不到,也肯定捨不得買,你缺煙的話,家裡就有,拿別人的幹啥?”
六哥也痛快,就把事情說了一遍,說兒子只想要一根,結果對方給了一盒。
“婚車司機的?”小叔子直接懵了,“咱家找的婚車,居然有司機抽這個煙……還送人?”
六哥眨巴一下眼睛,“很貴嗎?”
“那是,”小叔子看一眼,“六哥,他這一盒,買你那一條都不止。”
“臥槽,”六哥趕緊找自己的兒子,“得給人家退了啊。”
“退倒是不用,得問問是哪輛車,”小叔子若有所思地發話,“別是我嫂子家的關係,怠慢了人家就好。”
等他們從毛孩子那裡得知,是那輛髒兮兮的車的司機給的,小叔子跟嫂子的妹妹大眼瞪小眼,“鄭陽的帕薩特……跟劉家貴還有點意見?”
雲園市不在伏牛省內,大家倒也不會忌憚鄭陽,但是己方派的是硬中華,人家隨便送出手的,都是鸛雀樓1619,這個……有點不合適。
晁總的妹妹認爲,司機可能是給鄭陽市某個領導開車的,手裡不缺別人孝敬的煙,所以就算人家開的是帕薩特,也要跟對方打好交道——多個朋友,總比多個仇家強。
現在體制裡抓得緊呀,這虧得是晁穎的女兒結婚,她在體制外,要是晁剛的兒子結婚,別說十九輛車了,連九輛車都不敢找。
馮君加了油,又衝了車,把車開回去,然後一鎖車,溜達到外面吃飯去了。
其實他是彈簧肚皮,早飯吃不吃無所謂,不過在那兒呆着也沒啥意思,只認識一個人還是不對眼,倒不如在街道上四處走走。
溜達了一個多小時,看着就九點半了,他回到了小區,看着這邊的儀式也差不多了,打開車門拿出水瓶,去找人打熱水。
打了熱水回來之後,他就是一愣,自己的車前站着三個年輕人,一男兩女,男的個子比較低,相貌端正,女的嘛,一個能打七十五分,一個能打八十分。
見他走過來打開車門,男人走了過來,笑着發問,“輝騰?”
馮君看他一眼,笑着點點頭,“這趟回家,你是第一個認出這車的。”
這話聽起來很裝逼,但是事實上,也是對對方的一種肯定——還是你有眼光。
所以男人並沒有生氣,而是笑着發問,“一會兒我能上上手嗎?”
馮君看他一眼,笑一笑,“隨便,想開就開,我正好睡一會兒……起得早了。”
“大氣,”男人豎個大拇指,笑着發話,兩百萬的車,隨便交給陌生人開,氣度小一點的人,真的做不到,“是我冒昧了,奔馳寶馬都開過,就是沒開過輝騰……試試手。”
這話比較屌,但是馮君也不會弱了,他笑着搖搖頭,“沒買過奔馳寶馬,太張揚了。”
男人看他一眼,有一點點意外,“是你自己的車?”
馮君摸出一根菸來點着,又丟過去一根,笑着發話,“爲什麼不能是我的?”
“有點意外,”男人乾笑一聲,他不能說自己小看對方,以爲對方只是司機,所以找個理由,“我很多朋友說,車和老婆,都不能外借。”
“那還是財務不夠自由,”馮君毫不猶豫地回答,“大不了把車送人,錢能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老婆肯定不能送人。”
男人有點不服氣,“那也不能拿奔馳寶馬送人……你說沒買過。”
你要是買過麪包車送人,好意思說嗎?
馮君看他一眼,淡淡地發話,“這是我的第二輛輝騰車……需要4S店的電話嗎?”
男人終於閉嘴了。
幾人在這裡聊天,別人也沒有湊過來——倒是有人好像有這個意圖,比如說劉家貴。
但是男人一眼掃過去,大家就老實地各幹各的了。
很快地,就十點半了,車隊開始集合,往朝陽駛去。
男人坐進了駕駛座,八十分女孩兒坐在副駕駛上,一開車門,男人就感嘆一聲,“這配置……別人看不出來是好車?”
真看不出來,那毛孩子的老爸,連好煙都看不出來,孩子哪裡懂這是豪車?
馮君坐進了後排,七十五分女孩跟他並排坐着,聽到男子的感慨,他打個哈欠發話,“這也算好車?呵呵。”
男人通過後視鏡,幽怨地看他一眼,“兄弟,那你眼裡,啥是好車呢?”
馮君乾笑一聲,又打一個哈欠,十分沒誠意地發話,“你說得沒錯,這就是好車,瞌睡了……睡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