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躥上牀,一下將被子蓋過頭頂,再不發出半點聲響。
周衍卿摸着嘴巴,看着被褥下安靜不動的人,淺淡一笑。關了燈,躺在牀上睡了。並沒有追究。面對她偶爾的毛躁,周衍卿已經習慣了,若次次都要生氣的話,他也太累了,自然也沒有這個必要。
打牌事件就這樣被程旬旬吞到了肚子裡,沒再提起,也沒什麼可以提的,她不方便,也沒有這個資格去質問什麼。有些事情,周衍卿已經很明確的說過了,既然說過了。她也聽見了,那麼她就應該看不見,什麼都看不到。
那天之後。程旬旬便開始刻意同他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相處方式從融洽變成了客氣,肢體上能不接觸就不接觸。周宅有兩三個書房,其中一個是周景仰專用的,沒有周景仰的允許是不可能進的。
還有兩個就沒那麼多規矩了,裡面有很多藏書,閒暇之餘誰都能進去。程旬旬這兩天就慣常跑書房,有時候一進去就是一整天,傭人會按時給她送水果茶點進來。
她這樣安安靜靜的,話不多,存在感有不強,竇蘭英對她的好感度倒是日漸增長。立在書房門口看了一會。才擺了擺手,示意清嫂把門關上,脣邊泛起了一絲淺笑,點了點頭,說:“挺好,自律性強,不用人操心。過兩天教她茶藝吧。插花也行,整日裡看書對眼睛不好。”
“好。”清嫂應了一聲。
竇蘭英瞧了她一眼,淡淡的笑了笑,說:“我出去一趟,你不必跟着。”
下午,程旬旬接到一個電話,放下了手裡的書本,出了書房,回房間換了一身衣服。臉上含着笑,看模樣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錯。她用手指敲了敲鳥籠子,說:“等着啊,我給你去把你的另一半帶回來。”
她下樓環顧了一圈,在外頭的院子裡找到了清嫂。
“旬旬?找我啊?”清嫂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說:“要出去?”
“是啊,出去有點事兒,晚飯之前肯定趕回來。”
“好,我給你去備車。”
程旬旬點頭,就跟着清嫂一塊出去了,這次的司機是個年輕人,老太太出門了,老利自然要跟着老太太的。清嫂囑咐了兩句,就將程旬旬送到了車。
“去南街。”
年輕司機就有一個好處,不會倚老賣老,並且會完全聽你的話,不會多說一言。更是小心謹慎,不管是該看的還是不該看的,看過就全忘記了,畢竟只是一個司機而已,得罪的了誰,都沒有好下場。
車子開到南街街口停住,程旬旬下了車,街市很熱鬧,來來往往的人也很多。程旬旬往四周看了一圈,微微蹙了眉頭,沒有看到她想看到的人。正想拿手機打電話的時候,有人叫了她的名字,很清晰,就在附近。
程旬旬聞聲擡起頭,猛然轉頭,一個男人從一間咖啡廳內出來,一身的休閒又不失風度。而程旬旬對於他的這種變化,已經有點適應了,畢竟不算是第一次看見了,她帶着鳥瘋跑寵物店的時候就已經看過了。
當時,乍一見,她幾乎都認不出來,這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男人,會是孫杰。她有一種被雷劈過的感覺,或者說是孫杰被雷劈了,程旬旬搞不懂,原本一個俗到極致的男人,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化,變的好像……好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甚至可以在他身上貼上儒雅二字。
當然,這種儒雅僅限於他不要說話,或者說別說太多的話,說多了就漏。
那天見到他的時候,一身正裝,感覺像是從哪個酒會上出來的。但他懷裡莫名抱着一隻吉娃娃,跟他當時的形象顯得那麼的格格不入。然後就是巧遇,他的狗病了,碰巧在這裡碰上了程旬旬,就這麼簡單。
那會‘卿卿’正好嚥氣死掉了,程旬旬特痛苦,連着說了三聲完了。
孫杰的狗被醫生抱走,閒着無聊就走過來看了一眼,說:“銀耳相思鳥啊?看品種應該不便宜。”
“是嗎?很貴嗎?有多貴?”程旬旬轉頭看了他一眼,雖說有之前的壞印象先入爲主,程旬旬已經刻意跟他保持了距離,但他當時的形象太過於正人君子,程旬旬多少是有點被迷惑了,再加上當時鳥死了,她急的要死,注意力全在這小鳥的身上,這麼一來二去,倒是跟孫杰搭上了話。
孫杰輕笑,雙手支撐在臺子上,擡起一隻手逗了逗僅剩的一隻,笑說:“看鳥籠就知道,這鳥的精貴程度,不懂的人看什麼都是一樣的,但拿這鳥當心頭好的人,就不一樣了。看樣子這對鳥應該不是你的。”
程旬旬深吸了一口氣,側目看了他一眼,不置可否。默了好一會之後,就打算抱着鳥籠離開。還未走出門口,孫杰就開口,說:“你難道不想補救一下嗎?”
“補救過了,但還是死了,難不成你還有起死回生的靈丹妙藥?”
孫杰雙手抱臂走了過來,站在她的身側,拍了拍鳥籠,努了努嘴,說:“這裡面不是還有一隻嗎?你不打算救這隻了?”
“需要救嗎?不還活蹦亂跳的?”
“你這個笨蛋,買回來就是一對的,一隻死了,你覺得另一隻還會活很久嗎?”
程旬旬擰着眉頭,不明所以的看着他,問:“然後呢?”
“你需要給它找個伴。”
她嘟了嘟嘴,低頭看着籠子內躺着的那隻‘卿卿’,默了一會,又轉過頭,說:“能找到一模一樣的?”
“應該能,我可以找人幫忙看看,等我拍個照片。我朋友圈子廣,有幾個特別喜歡玩鳥,這種品種應該不難找。”孫杰正要拿出手機,想了想,一下就忍住了,單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笑了笑,說:“當然,這要看你的意願,你若是想,我可以幫你,你若是不想,那就算了。”
程旬旬咬了咬脣,擡眸看了他一眼,片刻眯起了眼睛,忽然覺得有點貓膩。怎麼就那麼巧,那麼巧合在這裡遇見孫杰!而且他還那麼積極。
“嗯,據我瞭解,弄壞了五爺喜愛的東西,那下場還蠻慘的。事後補救及時的話,還能平息他的怒氣。五爺喜歡這對相思鳥,必定是這對相思鳥足夠好,那麼找一對比這還好的,是不是就能將功補過呢?”
程旬旬依舊眯着眼睛看人,孫杰一時有點心慌,差一點兒沉不住氣。半晌,瞬間轉了一種姿態,換上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臉,身子一斜,靠在了牆壁上,聳了聳肩,說:“你不用這麼看着我,我不過是好心,看你這樣子估計是想多了,我孫杰要什麼女人沒有?別說是我要,我隨便勾勾手指,就有各種各樣的女人爬上來。”
“你真以爲我對你跟別的女人不一樣啊?別傻了好嗎?你不但是別人的老婆,最關鍵你還帶球,我要女人都是往牀上撲的,你這種……”他拋出了一個嫌棄的表情,說:“看着就沒有想吃的慾望,我的口味還沒重到這種地步,不喜歡上孕婦。所以,你也別自作多情,我呢最近是被家裡那老頭子訓話了,讓我想辦法跟週五爺修補關係,不把這關係搞好了,就要把握掃地出門。”
“這不,你是週五爺的老婆,那麼巧讓我在這裡碰上,咱們之前也有點過節,我想幫你也不過是想彌補一下之前對你做的事兒,沒別的意思。”
孫杰長篇大論說了那麼多,心裡頭多少是有些惱的,惱的是自己好像說的有點多了,說多了就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說完之後,他就整了整身上的衣服,低低的咳嗽了一聲,站直了身子,說:“算了,周太太不領情就算了。”
說完,孫杰就轉身往裡走,心裡那叫一個煎熬。
不多時,程旬旬便叫住了他,問:“真的可以找到一模一樣的嗎?”
孫杰張嘴笑了一下,轉身的時候,又換了一副嚴肅臉,說:“當然。”
“那好,那麻煩你幫我找找。”
“號碼給我,等找到了我給你電話。”他拿出了手機,過來給籠子裡的鳥來了個大特寫,然後將手機塞到了她的手裡,說:“把你的號碼存一下。”
程旬旬只稍稍猶豫了一下,纔將自己的號碼輸了進去,這個號碼至今估計也就周衍卿知道,至此又多了一個。
孫杰狐朋狗友多,這方面確實是有路子的,而且他也確實很上心,兩天之後就看到了差不多的,直接就給程旬旬打了電話。這一次他是挺謹慎的,雖然無數次想給她打電話,但都忍下了,不亂髮短信,也不亂打電話。
一切都慢慢來。
孫杰有這種變化,也要謝謝他的同胞妹妹,真是從頭到腳讓他脫胎換骨了一次,當然僅僅只是外形。孫雯對於他要追一個孕婦,表示戳之以鼻,但他說追的是周衍卿老婆,她則舉雙手雙腳贊成。
至於原因麼,可想而知。
孫杰今天的衣着也是孫雯親手給他搭配好的,程旬旬看了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總覺得他這穿衣風格,跟有個人特別相似,那個人就是周衍卿。
不過這兩人的長相不同,所以傳出來的感覺也不一樣。
司機從車上下來,畢恭畢敬的站在一側,說:“週五太太,需要我跟着嗎?”
程旬旬想了想,說:“跟着吧。”這樣顯得坦坦蕩蕩,也算是有個目擊證人,要是傳出什麼來,也有人證明她跟孫杰之間根本沒什麼。
司機姓張。
“那您稍微等一下,我去停車。”
程旬旬點頭,說:“好,我就在這裡等你。”
小張應聲,迅速的上車,把車子開走了。車子駛離,孫杰就衝着她招招手,說:“你過來,別站在路中間啊。”
程旬旬過去,衝着他友好了笑了笑,說:“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沒有,我纔到沒多久,沒等。那我們過去吧,我的朋友在街市裡。”
“噢,再等一下吧,等我的司機過來。”程旬旬說。
孫杰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裡自然是不高興的,但還是勉強維持着笑容,點點頭,說:“好,好。”
兩人站在路邊,程旬旬多少還是有些避諱的,同孫杰隔着一臂的距離,孫杰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立在原地,時不時的看她一眼,默不作聲的就往她的方向小小的挪動了一步。他的步子很小,程旬旬並沒有察覺到什麼。
她也是在家裡待久了,出來一趟,心情不錯,臉上一直掛着笑。南街是一條步行街,街道交錯,裡頭很熱鬧,什麼都有。所幸不是雙休日,學生黨少了,就沒有周末那麼擁擠,但依舊熱鬧。
她已經很久沒有到這麼熱鬧的街市來了,再者今天天氣蠻好的,陽光暖融融的,灑在身上很舒服。賣糖葫蘆的人從他們面前經過,孫杰很明顯的看到了她舔脣的動作,幾乎沒多想,上前一步就叫住了賣糖葫蘆的人。
買了兩串,過來全數塞進了程旬旬的手裡。
“啊,我不要。”程旬旬推了一下,他剛剛衝過去的時候,程旬旬就有點奇怪,現在把糖葫蘆塞到她的手裡,就更是有點哭笑不得,她又不是小孩,說:“而且,我現在不能亂吃東西的。”
“那就扔了。”孫杰將雙手插在褲袋裡,半分都沒有想要接過的打算,臉上的表情特臭,有幾分的不爽,他已經忍的挺好了,但不能指望他一直能忍下去,到底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外表能變,骨子裡的東西是變不了的。
程旬旬抿了脣,想了想,還是將糖葫蘆拿在了手裡,擡手抓了抓頭髮,不再看他。
“你這司機動作怎麼那麼慢。”等了大約五六分鐘,孫杰就擰了眉頭,本來他想好的就是跟程旬旬兩個人單獨逛逛南街,拖的差不多了,再去找他朋友就行了。
現在還要帶個司機,他自然是不爽的,本來就不爽了,現在又等了超過五分鐘,他就耐不住性子了。
“嗯,不過這裡不好停車,再等等吧,再不過來我給他打個電話,就不等他了。”
孫杰一聽,心中一喜,這會態度強硬了一點,說:“就等五分鐘。”
“好。”程旬旬是沒多想。
五分鐘那司機還沒來,程旬旬就給他打了個電話,旋即兩人就進了南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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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杰抿着脣,強忍着笑,雙手背在身後,跟在她的身側往前走。街道內人多,且雜,走了一會,孫杰摁住了她的肩膀,說:“你走裡面,這兒人多,你是孕婦,要是撞到你了可不好。”
“噢,好的。不過,你那朋友在哪兒啊?”
“你跟着我走就好了。”他將人挪到了自己的右手邊,依舊走在她的後側。
程旬旬起初還掛心着鳥,慢慢的就被周圍攤子上各種各樣的小玩意兒給吸引了,孫雯說的沒錯,小女孩來這裡都會被吸引的。無論程旬旬怎麼早熟,這心裡頭還是住着一個小姑娘的。
不過,孫杰還是忘了,程旬旬跟別的小姑娘還是有不同之處的,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懷着孩子,走不了太久,久了會累。累了之後,她的注意力還是會自然而然的轉到她最初的目的上,再者她這人又特別自律,看到小吃雖然嘴饞,但一定不會去嘗試。
清嫂說過,她現在懷孕不能亂吃東西,萬一對肚子裡的寶寶不好呢?這話她聽進去了,有時候實在嘴饞了,就會問問清嫂,她是過來人,而且程旬旬也信她,她說可以,她才吃。
“要不要喝點什麼?或者吃點什麼?我去給你買。”
程旬旬擺擺手,說:“不用了,不如快點找到你朋友。”
孫杰看了她一眼,發現她臉色似乎不是特別好,不自覺上前扶住了她的手,說:“你沒事吧?是不是不舒服啊?”
程旬旬立刻掙脫開,笑道:“沒有,就是有點累了。”
孫杰想也不想,一把握住她的手,就進了就近的一家奶茶店,店面不大,但裡面有位置可以坐。
“你在這裡坐着休息一下,我出去一會就回來。”說完,也不等程旬旬開口說什麼,他就轉身出去了。
程旬旬叫了他一聲,沒有半點反應,稍稍一想,自己也確實有點累了,便也不再執着,乖乖的坐在了椅子上。雙手捧着下巴,看着外面街道上來往的人,默了一會,她忽然挺直了背脊,回想一下她跟孫杰都快逛完大半個街市了,可到現在她還沒有見到那個所謂的朋友,而且這鳥,不該是去花鳥市場看的麼?
爲什麼會來這裡?程旬旬擰了眉,正想着店裡的服務員給她送了一杯牛奶過來,說:“這是鮮奶,放心喝。”
程旬旬擡眸看了她一眼,對方只對着她笑了笑,“是你老公吩咐我們拿給你的,放心吧,孕婦可以喝的。”
‘老公’兩個字聽的程旬旬臉都綠了,正欲辯駁,這人就微笑的走開了,隱隱的還聽到這人誇獎了一聲,說她老公細心什麼的。
程旬旬這眉頭皺的簡直能夾死蒼蠅了,程旬旬覺得自己好像是上當了,當時鳥死了她也確實有點慌,多少是想補救的,一心急就跳坑了。所以也許根本就沒有什麼朋友!
程旬旬舔了一下嘴脣,低眸看了一眼面前的鮮奶,蹭得一下站了起來,結果一擡頭就看到孫杰從門口進來,手裡還拿着兩個袋子,見着程旬旬還衝着她笑了笑。
“不好意思,等久了吧。那兩家店的隊伍實在排的太長了,有幾個人說什麼都不肯讓我插隊,所以就等的久了一點。這些東西你就放心吃吧,秘製雞翅,南瓜餅,都是可以吃的。”
他將東西放在桌子上,兀自坐了下來。
程旬旬沒有坐下,站在位置前,瞪着他,忍着怒氣。周圍還坐着好幾個人,她也不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亂說,落了他孫少的面子。落了他的面前,估計又是一堆是非,可轉念一想,她是週五太太,周衍卿說過的,有些人不需要給面子,給了面子,等於給他落面子。
“孫少,我有點不舒服,先走了。東西你自己吃吧。”
孫杰一愣,臉上的笑容微僵,擡頭看了她一眼,只見她臉上的表情異常的堅決。他微微一笑,說:“吃完休息一會,我就帶你去見朋友了,你急什麼呢?”
“真的有那所謂的朋友嗎?”程旬旬儘量保持好的態度。
“那不然你以爲呢?我走了那麼多路也挺累的,這東西也不全是給你買的,我也想吃。”他身子往後一靠,靠在了椅背上,笑容帶着一絲玩味,說:“你不會以爲我專門空出這一個下午的時間,就是爲了陪你逛這無聊的南街?真要對你怎麼樣,我就不帶你上這兒了,直接去酒店多方便。”
程旬旬依舊沒有坐下的打算,孫杰不動聲色的伸出腳,阻住了她唯一可以出去的道路。孫杰拿出一塊雞翅咬了一口,味道不錯,果然是對得起那麼多人排隊,說真的他剛剛去插隊的時候,差點是要跟人打架了,這一個雞翅可是花了他千把塊錢的。
可惜他花了心思,人家卻半分不領情,看那樣子那麼決絕,一副非走不可的樣子,孫杰心裡多少是有些氣的。並決定,她要是敢走,他就用強的。
“坐下巴,到底有沒有朋友,一會不就知道了嗎?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我這樣幫你,你陪我吃點東西怎麼了?很委屈嗎?”孫杰擡起了眼簾,模樣十分嚴肅,那眼神看起來就像是在說,你敢走試試。
“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說是朋友也不爲過,對吧?而且,說起來我也沒有做什麼實質性傷害你的事情,現在又是大庭廣衆之下,我總不可能在這裡做害你的事兒吧?你怕什麼?或者說你是在心虛什麼?”他脣角一勾,另一隻手摸了摸自己打理整齊的頭髮,說:“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
“你!”
孫杰笑嘻嘻的打斷了她的話,笑說:“開玩笑的,我知道你是有夫之婦。真的坦蕩,就坐下來,一會如果沒有那個朋友,你再發飆也不遲。等到那個時候,還有理有據的,現在看起來就是無理取鬧,知道嗎?”
他這話說的倒是沒錯,什麼話都被他說去了,程旬旬被噎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站在那裡,坐也不是站了也不是,都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了,面子上多少有點掛不住。這孫杰說話也是,一點面子也不給她留。
孫杰三下五除二吃掉了手裡的一隻雞翅,拿了紙巾擦了擦嘴和手指,然後伸手用力的拉了她一下,迫使她坐了下去,說:“吃吧,味道不錯。”
他說着,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將雞翅推了過去。
雞翅很香,程旬旬聞着嚥了口口水,盯着看了一會,拿起手邊的溫牛奶喝了一口,過了一會,實在是受不住誘惑,拿起了雞翅吃了起來。味道確實很好,她將剩餘的雞翅全部都吃掉了,又把南瓜餅給吃了。
孫杰坐在她的對面,單手支撐着下巴,抿着脣笑,她一擡頭,就擺着一張嚴肅臉,並迅速的轉開視線,一眼都不看她。
等她吃完,又坐了一會,兩人才出了店門。這回孫杰沒再拖着她,直接帶着她去了另一條街,專門賣古玩的街道,帶着她進了一間鋪子。他報上了名字,店員就帶着他們上了二樓。
這二樓的擺設古韻味十足,窗邊坐着以爲穿着馬褂的男人,年紀看起來比孫杰要大一些,不過孫杰看到他,一副沒大沒小的樣子,過去就拍肩膀,叫了聲:“老胡。”
程旬旬則禮貌一些,“胡老闆好。”
老胡看了看孫杰,又看了看程旬旬的身段,笑了笑,說:“什麼時候成的家?你這臭小子,結婚也不請人的啊。”
孫杰還未說話,程旬旬就先一步解釋了,“您弄錯了,我不是孫少的妻子,我跟孫少只是朋友而已。”
孫杰抿了一下脣,睇了程旬旬一眼,然後笑着點頭,說:“是的,他是週五爺的老婆。”
“啊,週五爺。”老胡挑眉,別有深意的看了程旬旬一眼,站了起來,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那就是週五太太了,快坐快坐,我叫人泡茶。”
“不用那麼麻煩了,我今天過來是因爲孫少說他找到了一樣的銀耳相思鳥,我就過來看看,親自跟您談談價錢。”
“這個不着急,來都來了,茶還是要喝的嘛。你是孕婦,我叫人給你泡花茶好了,週五爺的太太大駕光臨,怎麼着都要好好的招待一下。你也別急着走,坐會,讓我這小店也粘粘喜氣。”老胡說着,就下了樓。
程旬旬擰巴的很,瞪視了孫杰一眼,他兀自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正好看到她望過來的視線,聳了聳肩,說:“別這麼看着我啊,跟我沒關係。”
跟他沒關係就有鬼了,她不自覺的嘟了嘟嘴,轉開頭看向了窗外,一動不動的站在哪兒,也不知道跟誰賭氣。
孫杰覺得可愛,也沒多說什麼,就讓她自己站着,站一會無可奈何了還是會坐下的。
老胡上來的時候,手裡拿了個鳥籠,裡頭只有一隻鳥,程旬旬聽到鳥叫聲,轉頭看了過去,別說,這麼一看還真是一模一樣,沒有什麼區別。老胡的身後還跟着個小廝,手裡端着茶。
程旬旬同孫杰坐的特遠,老胡笑了笑,就同程旬旬坐在了一塊,將鳥籠放在了兩人之間的桌子上,說:“你看看,行不行。”
這會程旬旬臉上終於掛了笑容,點了點頭,說:“像,真的很像,簡直一模一樣啊。”
“這世上呢,是不可能有一模一樣的東西的,只是看着像,但仔仔細細的看其中一定有不一樣的地方。不過聽說那一對死的是母鳥,正好我這裡死的是公鳥,也算是給他們湊成一對了。孫杰的照片我也看了,確實很像,也算是緣分了。”
“您說多少錢。”程旬旬是欣喜的,說真的,那對相思鳥,周衍卿買回來之後,與其說是他的心頭好,不如說是程旬旬的玩物。
大多數時候,都是程旬旬在把玩,洗澡餵食的什麼的,也差不多都是程旬旬在做。所以程旬旬對那兩隻鳥的熟識程度,應該比周衍卿要深。她說像,那是真的像了,所以她很開心。她真的找了一隻一模一樣的回去,她就不信,那隻小公鳥還會死。
“你說吧,你覺得多少錢合適。”
最後,程旬旬用了一個合適的價格把鳥買了回去。
離開的時候,太陽正落山,夕陽餘暉之下的南街別有一番精緻,街上的人也少了,估摸這要等到七點之後纔會再熱鬧起來。程旬旬提着鳥籠同孫杰並肩走在街上,心情頗好。
這一次,也算是對孫杰改觀了,主動同他說了幾句話,話雖不多,但孫杰自己也能夠感覺到,程旬旬對他的敵意少了。想不到孫雯說的方法還是有用的,孫杰一邊想,一邊微微揚起了下巴,感覺自己挺牛逼的。
出了南街,程旬旬一眼就看到了小張站在車子邊上正等着她,她停下了腳步,轉身面向了孫杰,衝着他笑了笑,說:“這次謝謝你幫忙,嗯……我爲我開始對你的態度說一聲對不起,確實是我想多了,抱歉。”
她聳聳肩,歪着頭,上下看了他一眼,笑道:“說真的,我沒想到你會變成現在這樣,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是不是被人洗腦了?”
孫杰聞聲哈哈笑了起來,片刻便收斂了笑意,一本正經的說:“那你說,是現在的我比較好,還是以前的我比較好呢?”
“那肯定是現在比較好了,像個正經人。”
“那就好。”他低頭暗笑,輕輕的說了這三個字,汽車的喇叭聲蓋住了他的聲音,程旬旬沒聽清。
“啊?你說什麼?”
“噢,我說確實是被人洗腦了,洗的還算成功。”孫杰擡頭,也對着她笑了笑。
程旬旬笑着點頭,默了一會,道:“那我回去了,再見。”
她轉身要走,孫杰迅速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又飛快的鬆開,那笑容竟然帶着一絲憨厚,目光閃爍,說:“那什麼,你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嗯,發短信也行,算是報平安吧。”
“噢,行。”
他又忍不住伸了一下手,不過這次他沒有碰到程旬旬,她就停下了腳步,轉頭看他,笑了笑,說:“如果不是在整我的話,我們就是朋友了。”
孫杰露齒一笑,搖了搖頭,說:“不整你,是朋友。”
程旬旬這次再沒有轉身,徑直的走到車邊,上了車。小張什麼也沒有問,安安靜靜的啓動了車子,調轉了車頭駛離了南街。
車子調轉的時候,程旬旬轉頭往窗外看了一眼,正好就看到了孫杰投射過來的目光,也不管他是否看見,揚脣笑了一下。車子轉了方向,漸漸駛離南街,程旬旬臉上的笑容也漸漸落下。
這樣有權有勢的朋友,交上一個,不會有錯的。
她回到周宅的時間不早不晚剛剛好,清嫂看到她拿着鳥籠回來,抿脣笑了笑,說:“原來是記掛着五爺的鳥呢。”
“是啊,算是我弄死了五爺的心頭好,總要賠他一隻的。正好我有個朋友這方面有路子,也是我運氣好,竟然能給我找回來一隻一樣的,清嫂你看,是不是一樣?”她說着把鳥籠舉到了清嫂的面前。
清嫂看了一眼,連連點頭,說:“是是是,一模一樣。出去了大半天,累不累啊?”
“有點,那我上去休息一會。”這不說還說,一說還真是累了。
“嗯,上去吧。”
程旬旬回了房間,先坐下來,把買回來的那隻母鳥,同公鳥放在了一塊。小心翼翼的把它從籠子裡抓出來,笑說:“你看看,我說到做到了吧,幫你把‘卿卿’找回來了,你說吧,你要怎麼感謝我!”
她用最快的速度把鳥放了進去,然後關上了鳥籠的門。
很快兩隻鳥就湊到了一塊,程旬旬臉上帶着笑,看着它們,笑說:“也不要你報答我了,就好好的活着,活的越久越好,這樣就算是報答我了。”她說着拍了拍鳥籠子,又那棍子逗了逗它們,就起身拿起了鳥籠,將籠子掛到了窗前。
隨後,她就去牀上躺了一會,下樓吃飯之前洗了個澡。
晚上,周衍卿沒回來吃飯,這兩天他倒是有變忙的趨向,日日都有應酬。吃過晚飯,出去散了一會步後,她又窩進了書房,書房的貴妃椅上的毯子和書,還是她下午離開時的樣子,沒人動過。
今個估計是真的有些累了,她看着看着就不知不覺趴在貴妃椅上睡着了,清嫂進來看了一次,叫了兩聲叫不醒,就換了一盞檯燈,又給她添了一張毯子,就出去了。
周衍卿十點多回來的,同周景仰一塊,他回了房間沒見着程旬旬的人,倒是也不奇怪,這兩天她老是窩在書房裡他是知道的。他說過兩次,她不聽,也就由着她去了,而且自那天家庭聚餐之後,他們兩個見面的次數驟減,這兩天兩個人聊天次數加起來都不超過十句。
周衍卿開了房間內的燈,不自覺的皺了一下眉,想着這人今天估計又在書房,都十點多了,還待在書房也不知道是怎麼想的。他心裡微微有些惱,一個孕婦整天不知道早點睡覺,沒日沒夜的泡在書房裡,胎教也不是這麼做的。
說的時候滿口答應,卻半點也不改,真是給人一肚子的氣。
他進了內間,擰着眉頭站在衣櫥前面拿衣服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特別清晰的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很明顯是兩隻在叫。他忽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眉頭皺的更緊了一點,站了一會,才慢慢的轉過頭,隨即映入眼簾的便是兩隻跳來跳去的鳥。
周衍卿微微愣了一下,這麼看過去,好像那隻母鳥起死回生了一般,相思鳥又成了一對,相親相愛,日日在眼前秀恩愛。
半晌,他纔回過神來,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將手裡的衣服丟在了牀上,緩步走了過去,站在窗戶前,雙手叉腰,看着籠內的兩隻鳥。
“還真是找了只一模一樣的回來。”他逗弄了一會,心情好了一些。
洗完澡出來,已經十一點了,可程旬旬還沒回來。他沒有立刻就睡,通常這人最晚十一點半應該就回來了,他坐在沙發上等。然而,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時間快逼近十二點,這人還沒回來。
周衍卿不由皺了一下眉,看了看時間,拿了根菸點上,回想了一下這兩天程旬旬的表現,是不是在躲着他?
他只抽了一半的煙,就將煙摁滅在了菸灰缸裡,揮了揮眼前的煙霧,站了起來,出了房門,下樓恰好碰上了披着衣服從房間內出來的清嫂。
“五爺。”
“去看旬旬?”周衍卿問。
清嫂看了他一眼,笑着搖了搖頭,笑容有些無奈,說:“看樣子還沒醒,今個應該是真的累着了,出去跑了一下午,就爲了找個鳥,也不知道自己懷着孕,這鳥哪有她自己重要,這傻孩子。”
周衍卿抿了抿脣,默了片刻,問:“睡在書房了?”
“是啊。”清嫂點點頭。
周衍卿皺了一下眉,轉而微微一笑,說:“清嫂你回去休息吧,旬旬就交給我了。”
“噢,這樣也好,那我回去睡了。”清嫂裹了裹衣服,淺淺的笑了笑,轉身回去了。
周衍卿一直看着她回了房間,才走向了書房,伸手輕輕的推開了門,裡頭的燈光不強烈,應該是開了點暖氣,不冷不熱剛剛好。他的動作很輕,側身進了門,又輕輕的將門關上。
程旬旬側身躺在貴妃椅上,睡的挺沉,懷裡的書已經掉在了地上,旁邊的小桌上還放着她吃剩下的水果,她吃的不多,還剩下了很多。連補品都沒有全部喝掉,還剩了一半。
他走過來,彎身撿起了地上的書,翻看了一下,看的竟然是金融,他勾脣笑了一下,看樣子這心裡的野心應該不止是單純回唐家那麼簡單啊。他將書放在一旁的櫃子上,坐在了貴妃椅上,伸手輕拍了一下她的臉頰,“旬旬。”
程旬旬沒反應,他又叫了兩聲,程旬旬便特別不耐的扯開了他的手,擰了一下眉頭,十分不快。小手牢牢的捏住了他的手指,似乎是防止他在拍她的臉。
她的掌心很熱,周衍卿稍稍動了一下,她就攥緊了幾分,不知是條件反射,還是已經醒了,但自己不想醒。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柔和的燈光下,程旬旬的樣子看起來特別溫順,當然她一直以來看起來就很溫順,只是她的溫順裡,還帶着一種倔強,一種警惕和防備,而現在她卻只有溫順。
看的人心裡一片柔軟,不知是不是燈光壞境的緣故,周衍卿此刻的心裡也跟着柔了起來,想到房間裡那對相思鳥,想到剛剛清嫂說的話,臉上的表情也跟着柔和了幾分。
這時她忽然吐出舌頭舔了舔嘴脣,那是無意識的動作,然而就是那麼一個簡單的動作,周衍卿這心裡像是被什麼東西戳了一下,微微一動,彷彿一片羽毛在他的心上拂過,那種癢癢的感覺,從心口慢慢的遍佈全身。
心底有什麼東西涌動了一下,旋即一波又一波襲擊過來,似是要衝破他的心房,徹底的噴涌而出,讓他不自覺的反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大,程旬旬的手偏小,大手握着小手,手指輕撫她的手背。
他稍稍往前挪了一點,與她湊的更近了一點。身子緩緩的往前傾,慢慢的靠近她的臉。她溫熱的氣息噴在他的臉上,癢癢的,熱熱的,引得他心裡徒然竄起一絲火頭,愈演愈烈。
心跳亂了頻率,他今天是喝了酒的,喝的不多,腦子一直都保持着足夠的清醒,可此時此刻,他覺得這身體裡的酒精竄上了腦袋,讓他變得有點不清不楚,連帶着理智都被那一絲酒精給惹得一點點的抽離。
手指輕輕的觸上她的臉頰,又軟又嫩,手感極好。
程旬旬依舊無知無覺,還皺了一下鼻子,約莫是聞到他身上那淡淡的酒味了,多少有點不舒服。而且這身上像是壓着什麼了,有些難受,她微微皺了一下眉,側了一下身子,頭稍稍擡了一下,不偏不倚這鼻尖若有似無的觸碰到了他的。
就在那一瞬間,周衍卿的腦子空了一下,幾乎沒多想,直接低頭吻住了她的脣,微微張嘴,輕輕抿住了她的上脣。他只是淺嘗,並未深入,舌尖輕舔她的脣瓣,她的嘴上竟然帶着一抹甜味,不知道睡着之前吃了什麼。宏農序號。
明明這親吻的對象一點反應都沒有,甚至睡的還十分沉穩,可週衍卿卻無端端起了反應,他覺得是酒精在作祟,但他放縱這酒精推着他的神智繼續他此刻的行爲,他的脣舌想要撬開她的脣時,程旬旬嚶嚀了一下,他才稍稍反應過來,強行剋制住了自己的心思,只親親的吻了吻她的脣瓣,沒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