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位於外城春惠坊,這一帶屬於京城的富人區,環境優雅,綠樹成蔭,很多層官員和富貴人家的府宅都集在附近。
柳家的府宅佔地約十五畝,確切說是書舍人柳雲的私邸,光憑俸祿柳雲當然也買不起京城的房宅,但靠家族的財力,柳雲買下這座宅子很輕鬆了。
柳雲年約四十餘歲,他是柳老太爺的次子,他自己也有兩子兩女,長子在太學讀書,次子便是柳然,秋天時考了平江府童子解試第二名。
柳家在吳江縣屬於第二大豪門,僅次於盛澤朱家,兩大家族世代聯姻,柳雲的二姐柳華嫁給了朱元駿之子。
朱家的一個族女也嫁入柳家。
隨着朱、柳兩家第三代子女長大,兩家第三代聯姻也漸漸提到日程來。
事實已經有聯姻存在了,柳雲的侄女和朱元駿嫡孫朱安定下了婚事。
隨着柳家第三代的神童柳然逐漸長大成人,柳家便將目光注視到朱佩身。
一方面是朱佩在朱家地位極高,是朱孝雲的嫡女,朱元甫的孫女,她雖然被稱作小七娘,但她實際是朱家長房唯一的孫女。
另一方面,朱佩長得花容月貌,有傾國傾城之美,和柳然相配,可謂天作之合。
但朱家內部在朱佩的婚事大事卻有不同的想法。
朱元駿一心想鞏固朱柳兩家的聯盟,加他本人極爲喜愛柳然,他極力要促成這樁婚事。
而朱元甫卻認爲朱家應該把目光放長遠一點,不要光盯着柳家,對自己唯一的孫女,他當然不想輕易許人。
朱元甫看的是範寧,不過範寧能走多遠,朱元甫還有待觀察,好在現在範寧還年少,孫女朱佩也年少人,所以還有時間等待。
在關於孫女的婚姻,朱元甫便和兄弟朱元駿有了很大的分歧。
朱元駿便想繞過兄長朱元甫,讓侄子朱孝雲,也是朱佩父親來做主這門婚事。
今天柳家請客當然不是爲了定親,很大程度是爲了促進兩個小輩的感情,在柳家和朱元駿看來,主要朱佩本人願意嫁給柳然,朱元甫再反對也是枉然。
柳家後院掃雪亭內,朱元駿、柳雲和朱孝雲三人坐在小桌前,一名茶妓正在給他們用新掃的雪水煎茶。
三人都穿着皮毛大衣,頭戴紗帽,看起來雍容華貴,柳雲喝了一口茶驚訝地問道:“世叔剛纔說,老祖宗在世前曾留下遺言,讓佩兒自覓夫婿?”
朱元駿點點頭,“卻有此事,不過這不算遺言,只是安慰重孫女的話,我覺得兒女婚事還是應該由父母做主,孝雲,我說得沒錯吧!”
朱元駿是敲打侄子朱孝雲,要硬氣一點,自己女兒嫁給誰,應該由他這個父親做主,而不是樣樣都要聽祖父安排。”
朱孝雲苦笑一聲,二叔說得容易,讓自己和父親對着幹,怎麼可能?
他只得委婉說道:“主要是佩兒從小由她祖父帶大,在佩兒的終身大事,她祖父還是有很大的發言權,我覺得關鍵還在佩兒本身,既然老太太有遺言,那隻要佩兒自己願意,她祖父也無法反對。”
朱元駿有些不滿道:“孝雲,你可不能這樣和稀泥啊!”
“二叔,主要是現在佩兒還小,現在談佩兒的婚姻,是不是太早了一點?”
柳雲見叔侄開始爭論起來,連忙打圓場道:“世叔,孝雲說得也有道理,佩兒現在還年少,談論婚姻還不到時候,我覺得關鍵是要給兩個孩子創造機會,讓他們經常在一起,培養彼此感情,像孝雲剛纔說的,只要佩兒自己喜歡然兒,她祖父也無法反對。”
朱元駿臉色和緩一點,對柳雲道:“科舉還有一個月,首先要讓然兒考科舉,然後你們這些做父母的,再給兒女多創造一些機會相處,讓他們順其自然發展。”
朱孝雲點點頭答應了,“小侄會盡力而爲!”
.........
朱佩並不知道父母帶他來柳府的真實用意,她還以爲是過年前給長輩拜年。
這也是傳統,新年期間要祭祖,要家族團聚,所以一般都會在新年前先給部分長輩拜年。
朱佩原本是和母親在一起,但王氏卻給柳然創造機會,她藉口身體睏倦,去小睡片刻,使後堂只剩下朱佩和柳然兩人。
柳然抓住這個機會,不斷地奉承朱佩。
他取出一方硯臺,放在桌笑道:“阿佩,我考考你的眼力,這方硯臺你可知道來歷?”
朱佩臉一沉,冷冷道:“柳衙內,阿佩這個稱呼只有祖父和曾祖母這樣叫我,你最好改掉。”
柳然着實有點尷尬,只得改口道:”不好意思,朱姑娘,是我唐突了。”
朱佩瞥了一眼硯臺,又搖搖頭道:“我這人對硯臺沒有興趣,你在我面前賣弄才學,其實沒有意義。”
“朱姑娘太謙虛了,這其實是一方澄泥硯,是我的心愛之物,我送給朱姑娘當做新年禮物,希望朱姑娘能喜歡。”
“是嗎?”
朱佩頓時笑吟吟道:“那我能不能轉送給別人?正好我有個朋友也很喜歡硯臺,這種澄泥硯我覺得由他來收藏,會更有意義。”
不知爲什麼,柳然忽然想到了範寧,朱佩該不會是想送給範寧吧!
他心一陣惱火,又加重語氣道:“朱姑娘,這是我的心愛之物,我希望朱姑娘能放在自己書桌,時時可以看到。”
朱佩搖搖頭,“我的桌要麼是十錢一塊的硯臺,要麼是五錢一隻的茶杯,主要是我脾氣太暴,動不動摔東西,所以值錢的東西我都不敢放在書桌。”
“那這塊硯臺放在箱子裡好了。”
朱佩歪着頭看了他半晌,怪地問道:“既然你把這塊硯臺送給我,那是我的東西了,我想怎麼處置,當然由我自己決定,我想把它送人也是我的事情,輪不到你干涉吧!如果你只是想把它暫時放在我的書房,那不必惺惺作態,說什麼送給我,說你借給我玩幾天,不行了?”
柳然被說得張口結舌,他忽然有點後悔了,這麼名貴的硯臺,不該送給朱佩,或者說,現在還不是送東西的時候,等關係再親密一點,她對自己有了好感,再把東西送給她,有效果了。
可是,自己的話已經說出口,該怎麼反悔呢?
“這是我的心愛之物,我爲了表達心意才送給朱姑娘,如果朱姑娘把它送給別人,我心裡肯定會很難過,如果朱姑娘不喜歡硯臺,我可以改送一個朱姑娘喜歡之物。”
“還是算了吧!”
朱佩把硯臺推給他,斷然拒絕道:“我不習慣接受別人送東西,爲了不讓柳衙內心裡難受,這方硯臺還是請你收回去。”
朱佩又站起身道:“我身體有些不舒服,我要回去了,請轉告我父母,說我先走一步。”
柳然頓時急了,“朱姑娘還是稍坐片刻,等用完晚餐後和令尊令堂一起回去吧!”
朱佩沒理睬他,直接向堂下走去,對站在院主的劍梅子道:“劍姐,我們走!”
“不等夫人一起走吧!”
“我身體不舒服,先走一步了。”
劍梅子點點頭,“那走吧!”
柳然頓時急了,急忙喊道:“朱姑娘請稍留步,容我稟報父親,姑娘再走不遲!”
朱佩回頭冷冷道:“你是想讓我爹爹把我留下來,我沒說錯吧!”
她心不爽,昂頭向外面走去。
柳然心急如焚,連忙跑去向朱元駿稟報,他剛出後堂院門,正好遇到了朱元駿,柳然急聲到:“大官人,朱姑娘走了!”
“什麼?”
朱元駿臉一沉,“什麼時候的事情?”
“剛剛纔走!”
“真沒用,連個小娘子都留不住!”
朱元駿瞪了柳然一眼,快步向大門走去,他心也極爲惱火,朱佩太不懂事了,說走走,一點沒把主人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