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晉又道:“現在還有一個小問題,是關於徐績的父親。”
“他父親是誰?”
“他父親是工部郎徐增益,他今天下午找到我,希望能消除他兒子的不良記錄。”
張堯佐笑了起來,“原來他是徐增益的兒子,算起來還是自己人。”
徐增益並不是張堯佐的嫡系心腹,但隨着張堯佐女兒日益受寵,他也開始抱張堯佐大腿,年初張堯佐過壽,他忙前忙後,頗爲賣力。
既然是徐增益的兒子,那應該問題不大。
這時,張堯佐倒想起一事,“範寧住哪裡,你們查到了嗎?”
劉晉點點頭,“他留的聯繫客棧是舊曹門客棧,應該住在附近,估計是租住民房,稍微打聽一下知道了。”
“今天要明確他的住處!”
張堯佐負手走了幾步,又道:“這件事由開封府衙出面,寫一份完整的報告給我,另外,各種證據證人都準備好,隨時可以出來作證。”
“要把範寧單獨做一份報告嗎?”劉晉又問道。
張堯佐搖搖頭,“那樣太落痕跡了,把他和其他人混在一起,我去向官家彙報。”
劉晉告辭走了,張堯佐按耐不住心的激動,搞倒範寧不僅可以報三年前的一箭之仇,讓自己狠狠出一口惡氣。
另外也可以給范仲淹安一個教孫不良的罪名,有了這個罪名,官家算想再啓用他,也會斟酌一下了。
想到這招漂亮的一石二鳥之計,張堯佐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來。
........
次日一早,張堯佐拿着禮部和開封府衙的聯合報告,乘馬車來到皇宮。
張堯佐直接來到位於紫宸殿的御書房,在外面等了片刻,一名宦官出來陪笑道:“官家請國丈進房一敘!”
張堯佐走進御書房,見御書房除了天子趙禎外,還有相國宋癢、彥博和太師龐籍。
今天是朝的最後一天,明天開始放長假,估計幾人是在商議元旦大朝之事。
見張堯佐進來,宋癢對他笑了笑,彥博則扭過臉去,強忍心的厭惡。
龐籍見彥博做得太明顯,便呵呵一笑,“國丈來了!”
張堯佐裝作沒有看見彥博,和宋癢、龐籍打個招呼,便連忙前向天子趙禎躬身行一禮。
“微臣張堯佐參見陛下!”。
趙禎微微笑道:“國丈有什麼要緊之事?”
張堯佐呈一份報告,“啓稟陛下,這是禮部和開封府昨天掃蕩妓館,抓到的嫖娼考生,按照陛下曾頒佈的科舉補充制度,嚴禁科舉期間考生嫖娼狎妓,這一百七十五名士子應該受到嚴懲,這是名冊,請陛下過目!”
三名重臣都有點怪,嚴肅科舉制度是禮部的事情,張堯佐主管三司,這和他有什麼關係?
龐籍極爲老辣,他立刻意識到,恐怕張堯佐是想利用此事整人了。
趙禎臉色有點難看,眼看還有一個月要科舉考試,卻出了這種事情,自己三番五次告誡士子專心備考,不要被酒色所迷,但每次科舉都會抓到一批人。
他翻了翻報告,冷冷道:“這還有什麼可說,按照規定取消這些士子的科舉資格!”
這時,龐籍行一禮道:“陛下,能否給老臣看一看?”
趙禎把報告遞給龐籍,龐籍看了看名冊,在第二頁看到了範寧這個名字,他心頓時明白了,恐怕張堯佐的目標還是范仲淹。
龐籍指着名冊笑問道:“這裡有一個範寧,居然和範希的孫子同名,不知道他們是否爲同一人?”
衆人一怔,都向龐籍看來,這裡面有什麼問題?
張堯佐暗罵一聲‘狡猾的老東西!’
他原本打算先渾水摸魚實施懲罰,取消範寧的科舉資格,等範寧發現自己無法參加科舉進行申述時,再舉證駁倒他,這樣才能最徹底打倒這個曾經得罪自己的少年。
沒想到龐籍卻老奸巨猾,發現了他的企圖。
衆目睽睽下,張堯佐只得點頭道:“確實是同一人!”
龐籍有點驚訝地望着張堯佐,“國丈沒有搞錯吧!範寧怎麼可能嫖娼?”
趙禎也回過味了,他問道:“這個範寧可是三年前太師府獻壽那個神童?”
龐籍點點頭,“正是他,所以老臣記得很清楚,他今年大概只有十二三歲吧!聽說是平江府童子科解試第一名,進京應該是參加童子科省試,還是個未長成的少年,他會嫖娼?”
趙禎看了一眼張堯佐,他心裡也有一點明白了,三年前那一幕他記得很清楚,難道張堯佐真是在報復範寧?
“國丈,這是怎麼回事?”趙禎略略有些不悅道。
張堯佐當然不會把自己扯進去,他躬身道:“這是開封府和禮部的聯合調查結果,具體原因微臣也不清楚,陛下可以召他們來詢問,不過既然登記在冊,微臣認爲一定是有依據。”
趙禎當即道:“宣禮部侍郎李陽天覲見!”
這時,彥博看了看名冊,有些不滿道:“陛下,光憑一份名冊,指控這些考生違反科舉禁令,未免有些武斷,也不知裡面是否有冤情?這些士子都是十年寒窗,若被冤枉,對他們的人生無疑是重大打擊,微臣建議不要輕易下結論,最好交給第三方複覈調查。”
張堯佐怒道:“難道禮部和開封府聯合巡查還不夠?非要再加進第三方?”
彥博冷冷道:“很明顯,十二三歲的孩子都能安一個嫖娼的罪名,還有什麼不能做?”
宋癢笑着打圓場道:“據我所知,確實有十三歲逛妓館的情況,有些少年成熟得早,有了那方面的興趣,出於好,倒是有可能進妓館,也不能一概而論。”
這時,宦官在門口稟報:“啓稟陛下,禮部李侍郎到了。”
“宣他覲見!”
“召禮部侍郎李陽天覲見!”
“召李陽天覲見!”
一聲聲高喊聲傳下去,不多時,一名穿着四品官服的年男子,快步向御書房走來。
此人正是禮部侍郎李陽天,這次科舉便由禮部全權負責,他們負責組織、報名、監考等等事宜,而審卷院的百名審卷官和主考官都已經被隔離,科舉的後續事宜都由禮部來完成。
李陽天走進御書房,躬身行禮,“微臣參見陛下!”
趙禎將報告往桌一擱,問道:“這份報告是禮部完成的?”
李陽天雖不是張堯佐一黨,但也不敢得罪這位國丈,他之前已經和劉晉有過交流,知道大致情況。
李陽天躬身道:“啓稟陛下,這份報告是禮部和開封府衙共同完成,微臣也知曉此事。”
彥博抓住這個漏洞,立刻問道:“既然是禮部和開封府衙完成,那爲什麼是由三司官衙呈來,這件事和三司官衙有關嗎?”
“這......”李陽天一時語塞,這個問題還真無法回答。
宋癢在一旁打圓場道:“國丈是出了名的嫉惡如仇,既然碰到了,他豈能袖手旁觀,其實由誰來遞交報告不重要,重要的是報告本身。”
龐籍給彥博使了個眼色,在天子面前不要和張堯佐硬懟,要給天子留幾分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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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籍笑着問道:“之所以把李侍郎找來,我們都很怪,這份報告居然出現一個十二三歲少年,李侍郎覺得可能嗎?”
“龐太師說的可是範寧?”
“正是他,李侍郎能否給天子和我們幾位解釋一下。”
李陽天不慌不忙道:“範寧並沒有被當場抓住,只是在我們抓到的士子,有人舉報他當時也在妓館內,後來逃掉了,後來我們又找到一些人證,確實證明有這件事,所以我們認爲範寧應該同樣被懲罰。”
“等一等!”
彥博忽然聽出了端倪,連忙問道:“我沒有聽錯的話,你們抓到的嫖娼士子並沒有範寧這個人,但你們卻把他的名字寫進了報告,理由是因爲有人說他嫖娼,我沒有理解錯吧?”
“意思是對的,但不能這樣說,我們有人證,所以.......”
“你們那個人證認識範寧?”
“人證是妓館的小廝,範寧當時花了五兩銀子問他買了一身衣服,混出了妓館。”
“那你們有沒有找到範寧本人,他有沒有承認自己嫖娼?有沒有簽字畫押?”
“暫時還沒有!”
彥博轉身對天子趙禎道:“陛下也看到了,連本人都沒有聯繫到,用幾個莫須有的罪名把別人定了罪,還把名單交給了陛下,這是不是很荒唐?”
張堯佐見彥博言辭鋒利,唯恐李陽天頂不住,他站出來道:“這裡面或許有些地方處理不太妥當,但禮部和開封府並沒有冤枉範寧,他確實涉嫌嫖娼,按律應該嚴懲!”
這時,宋癢又一次出來打圓場,他向趙禎行一禮,“陛下,不如把事情調查清楚,如果確實冤枉了範寧,禮部應該向他道歉,如果沒有冤枉他,他也應該承擔必要的懲罰,不知陛下以爲如何?”
張堯佐立刻接口道:“陛下,微臣也同意調查清楚!”
趙禎看了看龐籍,龐籍微微笑道:“老臣同意調查,而且老臣願意主持調查。”
張堯佐怎麼能讓龐籍主持調查,他連忙向宋癢使個眼色,宋癢會意,也前笑道:“陛下,老臣願意和龐太師搭檔調查!”
趙禎心知肚明,張堯佐在借題發揮,這個時候他也裝糊塗,便點點頭,“此事關係到科舉制度,事情雖小,牽涉甚大,不容小視,這件事朕交給二位重臣,朕要求今天給朕的一個明確的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