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州射洪縣張陽、潁州潁川縣王舉、杭州錢塘縣溫大林、開封府汴梁縣張祝,以二十名士子請出列!”
二十名士子在數百雙羨慕的目光從座位走出來,不僅前三名會在他們之產生,而且算進不了前三,他們也列爲二甲,賜進士出身,馮京也從隊伍走出,他排名第二,僅次於奪魁大熱門汴梁王遂舟。
裴羣又繼續道:“下面是三名童子試士子,請汴梁張秋、杭州餘杭縣李英、平江府吳江縣柳然士子出列。”
範寧頭腦裡‘嗡!’的一聲,竟然沒有自己?
儘管他口口聲聲不在意排名,但面試的名單真沒有自己,還是讓他感到異常失落。
蘇亮也大吃一驚,低聲道:“怎麼回事,範寧,怎麼會沒有你?”
範寧看了一眼正向自己投來得意洋洋目光的柳然,他心也感到一絲說不出的苦澀。
“或許殿試我發揮欠佳吧!”他淡淡回了一句。
“簡直太不公平,讓這混蛋得意了!”蘇亮仇恨地盯着柳然的背影道
“你們隨我來!”
裴羣帶着二十三名面試士子前往鳳棲閣等候面試,三名童子試考生雖然得以參加面試,但他們只錄取一人。
這名被錄取的童子試考生將列爲二甲第一名,其他兩名面試沒有錄取的考生則進入三甲榜,但也是賜進士出身。
此時範寧心緒有些紛亂,他在苦苦思索,自己的殿試考題究竟哪裡出問題了,讓審卷官不喜歡。
作爲童子科省試第一名,最後卻沒有進入前三,只能說他的殿試考題出問題了,而且問題不小,很可能觸犯到了某些禁忌。
難道是自己主張建立強大水師,向海外開疆拓土的思路讓歐陽修感到不喜嗎?
........
這時,天子趙禎已經在御書房坐下了,他一邊喝茶,一邊翻閱面試名單,因爲需要他最後確定狀元、榜眼和探花,所以現在的名單並不是最後排名。
一旦前三名確定後,禮部會奉一份完整的名單,趙禎硃批後正式發榜,向天下公佈科舉榜名單。
現在趙禎看到的只是禮部提供給他的面試名單。
趙禎看了看二十名進士名單,他又翻到下一頁,下一頁是三名童子科進士的名單。
趙禎點點頭,把名單放在桌,端起茶盞喝茶,他目光卻無意看到了桌的溪山行旅石鎮紙。
他心一動,放下茶盞淡淡問道:“範寧是第幾名?”
宋庠愣了一下,回頭向禮部侍郎張宣望去,張宣的臉刷地白了,他怎麼也想不到,天子居然會關注範寧?
早知道這樣,打死他也不會替張堯佐冒這個險。
張宣抓住了天子不看全部名單的漏洞,先進行面試,等主考官發現不對時,已經生米做成熟飯,那時最多是下面官員沒有及時和主考官溝通,簡單地責罰一下完事了。
張宣不敢說實話,只得又把責任向下推,低聲道:“微臣也沒有看到完整名單,請容微臣去看一看,然後向陛下稟報!”
“不用了!”
趙禎不滿地瞥了張宣一眼,負責科舉的禮部侍郎居然沒有看到完整名單,簡直荒唐!
宋庠也心十分不滿,張宣怎麼會犯這種低級錯誤?偏偏又被天子抓住了,他心暗恨,但張宣是他的人,他也要替張宣說兩句好話。
宋庠小聲道:“陛下,張侍郎已經兩天兩夜沒有閤眼,爲科舉舉行殫精竭慮,雖然最後關頭出現失誤,其精神還是可嘉的。”
趙禎臉色稍微和緩一點,便道:“去宣佈吧!準備開始面試。”
在這時,外面傳來相國彥博的大喊:“這是公然欺君,你們不要攔我,我要見天子!”
趙禎一怔,這是發生什麼事了?他連忙道:“讓相公進來說話。”
這時,張宣臉色大變,雙股戰慄,他已經意識到要出事了。
片刻,彥博怒氣衝衝走進御書房,向趙禎躬身行一禮,“微臣要彈劾宋相公的欺君之罪!”
宋庠臉色一變,十分不滿道:“相公,你在胡說什麼?”
趙禎眉頭皺成一團,“相公,朕一頭霧水,你有什麼話直說。”
彥博將一份名單呈,“這是微臣得到的甲榜名單,陛下看看有什麼不一樣?”
趙禎接着名單看了看,不解問道:“朕沒看出有什麼不同?”
“請陛下看童子科!”
趙禎翻開第二頁,臉色頓時一變,排在第一名的,赫然正是平江府吳縣範寧。
趙禎目光凌厲地望向宋庠,“宋相公,你給朕解試一下!”
宋庠也愣住了,兩份童子科的名單居然不一樣,張宣給他的名單把範寧摘掉了,但他也不知道居然還有另一份名單。
他極爲不滿瞪向張宣,“張侍郎,名單是你給我的,爲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你爲什麼不告訴我?”
張宣已經騎虎難下了,他只得硬着頭皮道:“啓稟陛下,禮部認爲範寧資格有問題,所以將其移出面試名單。”
“那朕剛纔問你範寧是第幾名,你爲什麼說不知道?”趙禎語氣冷然地問道。
“回稟陛下,微臣確實不知範寧現在是第幾名,或許是第五十名,或許是第四名,微臣沒有確認之前,不敢亂說。”
“哼!你很會狡辯,居然讓朕無話可說,那你告訴朕,範寧哪裡資格不符?”
張宣心一陣陣發虛,他咬着牙關道:“他是禮部尚書范仲淹之孫,我們認爲他應該考別頭試,但他沒有考,所以禮部認爲他的資格有瑕疵,爲了避免天下人議論,所以取消他的面試。”
趙禎眼睛眯了起來,真有趣,居然牽扯到范仲淹了。
彥博冷笑一聲,對趙禎行一禮,“請陛下容臣問他幾句!”
“相公儘管直言!”
彥博怒視張宣道:“請問張侍郎,範寧只是范仲淹族孫,並非親孫,范仲淹正式職禮部是科舉第二天,這種情況違反別頭試的規定嗎?”
張宣知道自己只要向後退一步,會粉身碎骨,這個時候他只能豁出去了。
“嚴格來說,他確實沒有違反別頭試的規定,但他又是禮部尚書的孫子,讓他參加別頭試,也並無不可,所以我剛纔只是說,他的資格有瑕疵,否則在省試審覈時,我會取消他的榜資格,但作爲禮部侍郎,我絕不會把一個資格有瑕疵的士子推薦給天子面試。”
“你推薦?”
彥博繼續冷笑:“你有什麼資格推薦?你和主考官說過嗎?哪位認可了?你提供給天子的名單是主考官重新草擬的?”
儘管張宣說得很有道理,範寧的資格有瑕疵云云,但彥博卻抓住了他最大的漏洞。
禮部沒有資格取消誰的名次,他們只能提出異議,由負責殿試的兩名相國審覈其證據是否合理充分,相國認可後,再由主考官重新修訂新的名單,然後三名正副主考官重新簽字。
流程非常嚴格,是爲了防止作弊。
張宣被擊了要害,他覺得自己要癱倒了,他鼓足最後一絲勇氣道:“這件事微臣已交給員外郎裴羣去做,微臣認爲,他應該已經溝通過了。”
這時,感覺自己被出賣的宋庠在一旁冷冷道:“張侍郎,你在睜着眼說瞎話呢!我一直和你在一起,你居然讓一個員外郎和我溝通?他幾時和我溝通過?”
宋庠背後一刀使張宣崩潰了,他撲通跪下,渾身顫抖,一句話說不出來。
彥博又向趙禎行一禮,“微臣已經問過員外郎裴羣,他說是張宣讓他擅自修改名單,他一切都是按張宣的要求來做,張宣根本沒有讓他去和主考官溝通。”
趙禎嘆了口氣,“居然敢這樣公然欺朕!”
他注視着張宣,“你說吧!是誰指使你這樣做?”
張宣磕頭如搗蒜,“沒有人指使微臣,是微臣和范仲淹有宿怨,微臣想趁機報復,是微臣辜負了陛下的期望,微臣願接受一切懲處!”
張宣雖然已經絕望,但並不糊塗,他知道若供出張堯佐,只會讓他結果更慘!
趙禎冷冷看了他片刻,便揮揮手,“把他拉出去,交大理寺審問!”
幾名侍衛將張宣拖了出去,張宣始終一言不發。
宋庠滿臉羞愧道:“微臣也有失察之責!”
趙禎淡淡道:“殿試後續交給相公,宋愛卿不要過問了。”
宋庠心一涼,官家居然沒有稱呼自己宋相公,他感到一種莫名的擔憂,難道自己也要不妙了?
他心恨極了張宣,又無可奈何,只得躬身道:“微臣遵旨!”
趙禎又對彥博,“朕給你半個時辰,重新梳理一遍,朕要看完整的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