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宗實名義是太學生,但實際他並不在太學讀書,或者說他在太學的時間極少,太學對於他而言只是一個交際平臺。
太學向來是京城權貴子弟的聚集地,通過太學這個平臺,趙宗實可以結交很多權貴官宦人家的子弟,擴展自己的人脈。
不過在太學呆了兩年,趙宗實沮喪地發現在太學結交的人脈並沒有能改變自己的處境,他的處境依舊很尷尬,而且隨着時間的推移而漸漸被淡化和邊緣化。
總結其原因,趙宗實也不得不承認自己想得太簡單了,太學生是有不少權貴子弟和官宦子弟不假,但並不代表他們有能力改變政局,改變其家族的想法,這些權貴宦官子弟除了身份聽起來較尊貴外,他們其實和普通太學生沒有任何區別。
發現自己走錯路後,趙宗實對太學便有點心灰意冷,來太學的次數也越來越少,但自從他在年初買關撲無意認識範寧開始,他便發現自己的命運開始逐漸改變了。
範寧把他拉入石館,他由此結識了朱家,並得到財力雄厚的朱元豐的支持,在範寧的籌劃之下,朱元豐通過合股修建曹樓的方式搭了曹家,又重新將趙宗實推到了曹家面前,
明天是曹家老爺子曹琮的七十大壽,趙宗實也破天荒地得到一張請柬,曹家邀請他和妻子高氏前往曹府祝壽,要知道,曹家一直謹慎地和他保持距離,而這一次曹家對他的堅冰融化了。
政治有曹家的支持,財力有朱元豐的鼎力支撐,趙宗實對自己的前途又有了一線希望。
說到底,這一切的改變都是從認識範寧開始。
“阿寧,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趙宗實快步走過來,他學習朱元豐和朱佩的稱呼,也稱呼範寧的乳名,這樣,他們的關係可以拉得更近一點。
範寧微微笑道:“我也是剛到,趙大哥請坐!”
趙宗實在範寧對面坐下,範寧點了五六個菜,又點了一壺好酒,只片刻,酒保先將一壺清酒送來。
趙宗實搶過酒壺,一邊斟酒一邊笑道:“聽說你買了一座宅子?”
範寧笑着點點頭,“既然想在京城久住,總不能一直租別人的房子吧!”
“那倒是,房宅在哪裡?”趙宗實又笑問道。
範寧向窗外指了指,“一直走過去兩里路,飛雲橋旁邊,是一座八畝的宅。”
趙宗實想了想,忽然醒悟,“可是楊家的勇烈樓?”
“趙大哥也知道?”
趙宗實連連點頭,“我當然知道,那座樓和皇宮的慶功樓完全一樣,是太宗皇帝特地准許楊家造的,楊家造了兩座,一座在天波楊府,一座在飛雲橋,天波楊府叫做勇武樓,這邊叫做勇烈樓,沒想到他們居然把這座宅子賣了,不過也是意料之。”
“爲什麼在意料之?”範寧饒有興致地問道。
“我也是聽一個學友說的,據說這座勇烈樓修起來後,楊家便開始走下坡路,有風水師說,楊家南北兩座樓相剋,分散楊家的氣運,但這又是御賜的樓,又不能隨意改變或者拆除,所以很多人都說楊家遲早會賣掉飛雲橋這座宅子,當然,這只是傳言,是真是假我不清楚。”
範寧笑道:“原來是御賜的樓,趙大哥不說,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我已經將它改名爲翠雲樓,和楊家沒有一點關係了。”
兩人喝了一杯酒,話題便轉到正事來,範寧沉吟一下道:“明天的曹府祝壽,趙大哥要去吧!”
趙宗實點點頭,“我收到了請柬,開始我以爲是因爲妻子的緣故,但後來才知道和妻子無關,是曹家請我,我的請柬編號爲第九,我妻子可沒有這麼大的面子。”
“先恭喜趙大哥,有了一個良好的開端。”
趙宗實淡淡一下,“你今天單獨請我,不會僅僅是爲了恭喜吧!”
“當然不是!”
範寧搖了搖頭,“我今天請你是爲兩件事,第一件事,我要告訴你,曹家爲什麼給你一份編號九的請柬?這個原因很重要,如果你不知道,你將來會吃大虧。”
趙宗實神情肅然道:“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剛開始我認爲是朱老爺子牽線,但後來我感覺好像不是這麼回事,但究竟是什麼原因呢?”
“我今天沒叫朱老爺子是怕他心不舒服,當然他對你很重要,他財力是你將來一步步向走的基礎,但曹家對你另眼想看,絕不會是因爲一座曹樓的合作,你要明白這一點。”
“我明白!”趙宗實對這一點毫不遲疑。
範寧又緩緩道:“曹家之所以忽然對你另眼想看,是因爲宮廷鬥爭,你可能不知道,張貴妃也打算領養一個宗室孩童爲繼子了。”
“啊!”
趙宗實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這個消息實在令他感到震撼。
範寧不給趙宗實消化這個消息的時間,他又繼續道:“這件事必須從兩個方向去看,一個是曹家的危機,一旦張貴妃領養的孩子成了儲君,那曹皇后的位子危險了,這是曹家面臨的危機。
但另一個方面,張貴妃領養孩子,說明天子再生新子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沒有人天子的枕邊人更清楚這一點,曹家也看懂了,所以它們看到了一線希望,這纔是你重新被曹家另眼相看的真正原因。”
趙宗實被深深震撼住了,坐在那裡一動不動,陷入長久的沉思。
範寧沉默片刻又道:“還有一件事我告訴你,以後我會通過朱家在幕後支持你,在公開場合,我和你將行同路人,這是爲了你好,我們不能讓天子誤會,你爲了那塊免召金牌而不遺餘力。”
..........
趙宗實還沉浸在思考之無法自拔,範寧也沒有再打斷他的思路,便結了帳,同時又點了十幾個菜和一壺酒打包走了。
新宅的照壁還沒有安裝完成,十幾名工人都出去吃飯了,範寧在內宅擺了兩桌酒菜,招待一個午辛苦監工的朱佩和她的兩個幫手,一個劍梅子,一個小冬。
“你這傢伙還算有良心,沒有把我們忘記!”
朱佩眉開眼笑地吃着一塊排骨道:“今天可餓慘了,前前後後監督工人們幹活,你問問劍姐和小冬,要不是我,他們險些把照壁裝反了。”
小冬今天忙前忙後,着實出了不少力,得到了朱佩的肯定,她連忙拍馬屁道:“是真的,他們把臘梅的雕像安裝朝裡了,姑娘大發雷霆,硬叫他們調轉朝外。”
範寧驚喜道:“影壁還有雕像?”
“當然有,還是大師手筆!”
朱佩得意洋洋道:“是御匠鄭延勳雕刻的臘梅初綻圖,他特別擅長於人物,我兄長的雕刻最初是模仿他的作品,他的作品大多在宮廷裡,你居然花五百貫買到了,你沒看見陳掌櫃得知真相後臉的痛惜,他後來一氣之下回去了,估計現在還躺着呢!”
朱佩還沒有說完,範寧便丟下碗飛奔而去。
範寧一口氣跑到影壁前,仔細打量影壁的雕刻,果然是宋初雕刻大家鄭延勳的作品,簡直令他驚喜萬分,這像在地攤買個瓷瓶,回家後才發現瓷瓶是官窯一樣,有一種撿了大漏感覺。
這塊影壁如果在不缺錢的京城公開出售,至少要賣到萬貫以,估計原主人也不知道它的珍貴,把它當做一塊普通影壁。
首先這種石頭不一般,是青色的花崗石,這種石頭又叫萬年青石,顏色歷久彌深,石質堅固,不易風化,原產於真定府一帶,特別適合大戶人家用來製作影壁。
面雕刻的臘梅樹枝遒勁,花瓣栩栩如生,花苞含而不吐,雖然已有百年曆史,但依舊有一種古樸蒼涼的氣息,一株古寺旁的老梅彷彿呼之欲出。
在石雕一行小字,‘延勳爲子盧新宅所刻’,真是鄭延勳的作品,範寧高興得合不攏嘴。
這時,朱佩走到他面前笑道:“不錯吧!若拿出去拍賣,一萬貫都未必能買到,要是被我那個石迷祖父看到,你讓他出三萬貫他都肯。”
範寧心一動,“朱佩,你說可不可以用它去換.......”
“不行!”
不等範寧說完,朱佩便斷然否定,“這塊照壁放在這裡,多少錢都不賣,也不換,你想要的那座翠雲峰,我會想辦法問祖父討過來!”
範寧心喜問道:“你有什麼辦法?”
“這個你別管,我知道祖父的弱點,我負責向他討過來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