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京下午還有重要公事,不能多陪蘇氏父子,正好範寧和蘇家一見如故,他便請範寧替他招待蘇氏父子,自己先告辭回朝廷了。
眼瞅着馮京走了,蘇洵眼露出一絲失望之色,他原本還想通過馮京認識一下相國富弼,馮京這一走,估計認識富弼沒戲了。
蘇軾明白父親的心思,喝了口茶淡淡道:“父親,還是按照原計劃,明天一早去江寧吧!”
蘇洵見了老朋友後,原計劃明天一早前往江南,不料他聽說曾經認識的馮京的岳父便是相國富弼,他不免有了一些想法,能不能請馮京替自己的兩個兒子引薦一下富相公。
在大宋,學問固然重要,但人脈也一樣重要,人脈意味着名氣和關係,否則算考進士,沒有人脈關係,也只得先去做候補官員,這一等不知要多少年,像蘇軾,若沒有歐陽修這個人脈,他哪有機會名動京城。
蘇洵深知這一點,便按照從前馮京給他的地址,找到了馮京,馮京請他們父子吃了午飯,又帶他們來這裡來喝茶,本來下午想提一下引薦之事,不料馮京卻有事走了,着實讓蘇洵深感失落。
蘇洵明白兒子的意思,便點點頭,“那按照原計劃離京吧!”
蘇轍卻沒有吭聲,只是低頭吃茶點,他心也着實有點失望。
範寧是何等眼色,他看出父子三人眼的失落,便笑問道:“伯父原本還有事情?”
蘇洵苦笑一聲道:“原想請馮官人引薦一下富相公,現在想想,也不好意思麻煩人家,畢竟是相公,哪有那麼多時間接見普通人?”
範寧頓時明白了,馮京這一走,把父子三人的希望給斷絕了。
範寧前世最崇拜的是眼前這位蘇東坡,他也想找個機會結交一下蘇軾。
他想了想便笑道:“正好我下午要去拜訪一位世伯,不如我們一起去?”
“不知範賢弟要去拜訪誰?”蘇軾好地問道。
範寧淡淡一笑,“歐陽修!”
........
來到歐陽修的府宅前,蘇軾不停地整理衣服頭冠,他顯得有點緊張,見不見富弼他不是很在意,畢竟富弼只代表權力,但歐陽修不一樣了,那可是大宋壇領袖,是他們這些人萬分敬仰的啓明星、指路燈,蘇軾怎麼能不激動緊張。
範寧看出蘇軾的緊張,便笑道:“子瞻兄不要太激動,其實我已經好幾年沒見到歐陽世伯,還不知道他現在在不在家?”
蘇洵沒有跟來,他先回了客棧,只讓兩個兒子跟隨範寧來見歐陽修,蘇洵較懂得人情世故,自己年紀大了,去拜訪歐陽修會讓人家難辦,不像年輕人,可以以晚輩之禮參加,而且人去得太多也不好。
範寧來到歐陽府大門前,大門虛掩一條縫,範寧探頭喊了一聲,立刻從裡面走出一名管家模樣的人,他打量一下範寧,似乎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來,後面那兩名年輕人肯定沒有見過。
“請問官人有什麼事?”
範寧笑道:“我是歐陽大官人的世侄,請問他在家嗎?”
“我家主人在家,請問官人怎麼稱呼?”
“在下範寧!”
“哦——”
管家恍然大悟,怎麼看着有點眼熟,原來是當年童子試第一名的範寧,披紅誇街時自己見過,印象十分深刻。
這名管家來了沒幾年,不知道範寧和主人的關係,不敢貿然把範寧請到客堂,萬一主人不肯見,那豈不是尷尬了。
他連忙道:“請進來稍等片刻,我去稟報主人。”
進去等也是站在門口,範寧笑着搖搖頭,“我在這裡等候,不用進去了!”
管家見他不肯進來等,也不勉強,便匆匆趕去通知主人了。
範寧回頭蘇家兄弟笑了笑,“好幾年沒有來這裡了,我和你們一樣緊張!”
蘇軾明白範寧是在給自己解釋,爲什麼管家不認識他,他微微一笑,“今天要謝謝賢弟,讓我們見到歐陽大官人。”
蘇轍稍微遲鈍一點,他還以爲範寧在歐陽修眼的地位並不高,所以管家纔不敢請他進去先坐,不過蘇轍也並不魯莽,得罪人的話他不敢隨便說,只是站在兄長身後不吭聲。
片刻,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大門開啓,歐陽修爽朗的笑聲傳來,“賢侄,我還以爲你已經把我忘記了呢!”
“小侄哪裡敢忘記世伯,小侄今天午才忙完公事,下午來看望世伯了。”
“這樣還差不多!”
範寧將一塊包裝好的龍涎香遞給歐陽修,笑道:“這是鯤州所產的香料,我帶回來兩斤,另一半送給堂祖父了,這一半送給世伯。”
歐陽修接過嗅了嗅,驚喜道:“龍涎香?”
範寧笑着點點頭,“希望世伯喜歡!”
“好小子,龍涎香出手是一斤,你這個鯤州知州做得不簡單啊!”
“讓世伯見笑了,這是我用一把b-i“sh0u從鯤族人手換來的,還是前年的事情。”
“你小子,有出息了!”
歐陽修對沒把範寧收在自己門下一直耿耿於懷,他也想不到這小子竄得太快了,才十九歲,官任從五品,這是以後要當相國的架勢啊!
他又看看範寧身後的蘇氏兄弟,笑問道:“這兩位是?”
“是我的好友,皆才高八斗,特帶來給世伯看看。”
蘇氏兄弟連忙前躬身行禮,“眉山後備末學蘇軾、蘇轍參見歐陽先生!”
歐陽修沒聽過蘇軾和蘇轍之名,不過既然是範寧好友,從未向自己薦人的範寧又將他評價頗高,歐陽修也有了幾分興趣。
“我們進屋去談!”
歐陽修熱情地請範寧進屋,衆人一直來到庭的客堂,在範寧走進客堂的瞬間,忽然看見庭側門處一片裙裾一閃而過,範寧微微一怔,他忽然想起了歐陽倩,自己最後一次見她還是六年前,自己剛來京城準備參加次年的科舉。
範寧之所以沒有和歐陽倩深交,是因爲歐陽倩的年紀他大三歲,他可以混了五六年也無妨,但歐陽倩卻等不了那麼長時間,更何況他心認定的人是朱佩,宋朝可沒有娶雙妻的說法,要麼做妾,歐陽修會允許他的女兒做別人的妾?所以這種事情想都不用想。
自從那次以後,範寧便沒有再去找歐陽倩,歐陽倩也沒有來找他,他們便緣盡於此,一晃六年過去,歐陽倩應該早嫁爲人婦了。
“賢侄請進吧!”
歐陽修在裡面催促他,範寧便收了心思,快步走進客堂。
雖然範寧已是從五品高官,但他畢竟是晚輩,他可不能和歐陽修坐在一起,而是坐在下首,蘇氏兄弟則坐在範寧下面,歐陽修旁邊的座位空着,一名使女進來給他們了茶。
歐陽修先沒有管蘇家兄弟,笑着問範寧道:“今天朝時,相公提出增加賑災支出,理由是鯤州押解來百萬兩銀子,大家都很好,鯤州的銀礦很豐富嗎?”
大宋賣兵甲給日本賺取大量銀子之事還屬於機密,只有極少數重臣知道,高若訥雖然也知道這件事,但他是做過相國之人,他知道這事若到處宣揚,打的不是範寧的臉,而是在壞天子的名聲,一旦天子知道是自己乾的,自己恐怕會吃不了兜着走,所以在這件事,高若訥保持了沉默。
是以大家都以爲範寧押解回來的銀子是鯤州所產。
範寧笑着點點頭,“一般火山活躍之處,金銀產量都很大,鯤州附近有火山羣,所以金礦和銀礦確實較多。”
“看來鯤州真是一處寶地,不光產馬,還產金銀,真乃我大宋之福也!”
寒暄歸寒暄,範寧可是清清楚楚感受到旁邊兩位大才子的焦急,他便把話題拉回來,回頭對蘇軾笑道:“蘇兄何不請歐陽前輩指點一下詩?”
今天因爲想拜託馮京引薦富相公,蘇軾便將自己的一些作品帶在身邊,聽範寧提醒,他連忙取出一冊詩,恭恭敬敬呈給歐陽修。
“懇請歐陽前輩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