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寧讓朱佩帶着朱元豐父女乘船前往唐縣,他則帶着隨從上了鯤州,衆人騎馬向羣牧司方向疾奔而去。
羣牧司駐地位於鯤州正北面,由數十座大木屋和十座馬廄大棚組成,目前有官員近二十人,牧子五百人,羣牧司不受鯤州官府以及海外經略府管轄,直轄於朝廷羣牧司。
“目前我們的馬匹已從最初的三千多匹增加到七千餘匹,還有兩千多匹孕馬,估計明年初能破萬匹.......”
都監楊雲侃侃而談,走到他身旁的韓琦連連點頭,韓琦在西夏帶過兵,深知戰馬的重要性,所以他來唐縣沒有遇到範寧,隨即便北上來到羣牧司,視察這裡的養馬情況。
“那種馬有多少?”韓琦又問道。
“大概三百七十餘匹!去年春天我們兩次在鯨州捕獲了三百餘匹野馬,獲得一百三十餘匹上好種馬,這些種馬今年生出了一千多匹二代馬,體型明顯高大強健,極大地改良了我們戰馬的血統,我們準備延續這種血統,五年內培養三萬匹高質量的戰馬。”
韓琦興趣濃厚,問道:“給我看看這些種馬的後代?”
楊雲一招手,一名牧子立刻牽來五六匹小馬,這些馬匹都只有幾個月,看起來還很幼稚,但韓琦能識別戰馬,只見這些馬匹雖然還小,但體格均勻,腿長頭小,毛色光滑,馬尾茂密,他又在其中一匹小馬的馬背上用勁摁了摁,小馬紋絲不動。
“好馬!”
韓琦由衷讚歎道:“這些馬匹長大後都是一流的戰馬啊!”
這時,又有一名牧子牽了兩名高大健壯的馬匹出來,楊雲接過繮繩對韓琦笑道:“韓琦再看看這兩匹馬?”
韓琦眼睛一亮,上下打量一下這兩匹高大強壯、四蹄有力,遲疑着問道:“這也是那些野馬的後代?”
“那些野馬的後代怒目前都還是小馬,這兩匹馬是朱大官人獻給朝廷種馬的後代,少見的好馬,這兩匹就送給韓相公了,算是相公來鯤州的紀念!”
韓琦心中有點不太舒服,竟然公開向自己行賄,這怎麼行!
韓琦擺了擺手笑道:“楊都監的心意我領了,但我年事已高,已經很少騎馬,這些馬匹就留着做種吧!”
楊雲再三相勸,韓琦只是不收,最後韓琦臉色陰沉下來,“楊都監,難道非我明着說,你才肯善罷甘休?”
楊雲額頭流汗,躬身道:“卑職知錯,請韓相公見諒!”
“把馬牽回去!”
韓琦揮了揮手,楊雲無奈,只得悻悻地把馬匹牽回去了。
就在這時,遠處有人大喊:“範知州來了!”
韓琦大喜,連忙迎了上去,只見一隊騎兵從遠處疾奔而至,爲首之人正是範寧。
範寧奔至近前,翻身下馬笑道:“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韓相公,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韓琦眯起眼睛道:“你這個臭小子居然不經朝廷允許,就擅自進攻他國,你犯了大忌,我可是來救你的,渾小子懂不懂?”
範寧撓撓頭道:“韓相公可是一向剛正不阿,不徇私情,我讓韓相公相救,豈不是違背了韓相公的做人原則?”
“難道你以爲我在騙你?”
“韓相公當然不會騙我,但救我的應該是那些幾百萬兩黃金白銀纔對吧!”範寧笑嘻嘻道。
韓琦無奈,只得指了指範寧道:“讓我怎麼說你,你不能每次都靠僥倖,雖然這次官家看在黃金、白銀的份上饒過你一次,但更重要你是初犯,如果你再犯類似的錯誤,不知多少人會來抓你的把柄,那時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明白嗎?”
說到最後,韓琦的神情變得十分嚴肅,他可不希望範寧這樣的棟樑之才最後栽在任性上。
範寧也收起的嬉笑,躬身行一禮,“多謝韓相公對晚輩的愛護!”
韓琦臉色稍霽,點點頭道:“牧場這邊我已經視察完成,我想去看看漢縣,你陪我去吧!”
“卑職遵令!”
停一下範寧又問道:“韓相公是怎麼從唐縣過來的?”
“當然是坐船過來,從唐縣到這裡好像沒路吧!”
範寧有些不好意思,從唐縣也可以騎馬過來,只是要燒着海邊走,太遠了。
範寧和韓琦上馬,在數十名隨從的簇擁下,一邊走一邊給韓琦介紹,“卑職打算修建一條從漢縣到羣牧司的官道,唐縣也修建一條,這樣,鯤州初步就形成了道路網。”
“那你打算從什麼時候開始修路?”韓琦問道。
“事實上已經開始了,漢縣城池和碼頭都基本上修建完成,築城的一萬餘名日本勞工已經從漢縣開始向羣牧司方向伐木築路,中間會修築一條分支官道,通往西北的晉縣......”
“但晉縣還沒有批下來,你又想先斬後奏?”韓琦不滿瞪了範寧一眼,他發現範寧在尊重朝廷方面做得很不夠,需要時時刻刻敲打他。
範寧連忙道:“這次不會先斬後奏,卑職只是預留了晉縣的位子,最多....最多.....”
“最多先修一座小鎮對不對?”韓琦冷冷道。
範寧額頭出現三根黑線,“韓相公怎麼會猜到?”
韓琦哼了一聲,“這種把戲已經老掉牙了,我怎麼會不懂?一個個都自以爲精明,只要不修城牆,那就沒有違規,明明就是縣城,非要說是小鎮,以爲朝廷不懂?這種人自作聰明,朝廷評價官員時,誠信上就丟分了,最多給一箇中上,上等評價就別想了。”
範寧一時無言以對,他想得很周到的計劃居然漏洞百出,這可怎麼辦?
韓琦迅速瞥了他一眼,淡淡道:“這樣吧!趁我這幾天在鯤州,你趕緊寫一份報告,說說急着建鎮的理由,如果我感覺理由充分,我作爲樞密使會批准你的報告。”
範寧心中感動,這纔是真正提攜後輩的前輩風範啊!
“卑職會盡快寫出報告!”
.........
範寧陪同着韓琦上了官船,大船向西而去,次日上午,範寧來到韓琦主艙,將連夜寫成一份報告交給了韓琦。
“這麼快就寫好了?”韓琦接過報告笑道。
“確實是有充分理由,而且船隻正好路過晉縣的預留地。”
“哦?我們去看看。”
韓琦快步走出船艙,來到船頭,官船正好經過海峽,範寧指着北面隱隱可見的陸地道:“那裡就是鯨州,鯨州很狹長,南面的地形就像一把劍,寬只有三十里,長近千里,我們在最南端駐紮了一座軍營,約有三百士兵,但這座軍營需要後勤支援,而鯨州至今沒有大宋百姓定居,所以.......”
韓琦臉上的笑容已經忍不住綻露出來,這傢伙還真有藉口,光面堂皇,讓人無法拒絕,而且支援軍營後勤還正好就是樞密院管轄的事情,爲了讓自己批准,這傢伙沒少費心思啊!
“所以你就打算建一座小鎮作爲對岸鯨州軍營的後勤支援?”
“正是!”
範寧又一指南面道:“海峽斜對面約十里處正好有一處天然良港,也是鯤州少有的不凍港,我準備把小鎮放在那裡,等朝廷批准晉縣後,再把小鎮升級爲縣,這個方案韓相公能接受吧!”
“如果屬實的話,勉強可以接受!”
“當然屬實,要不我陪韓相公去鯨州軍營看看吧!”
韓琦搖搖頭,“這次沒有時間去了,這次巡視鯤州時間很緊,然後還要秋田城!”
範寧心中一涼,“韓相公還是要去秋田城?”
韓琦點點頭,“我索性對你說實話,這次我來鯤州,主要是審查你出兵日本一事,我要調查實際情況,然後向天子和知政堂彙報,如果我發現你對朝廷有隱瞞之處,那我也必須要如實彙報!”
範寧沉默片刻問道:“韓相公所指的隱瞞之處,具體是什麼?”
“都有,主要是三點,你出兵的動機,究竟是不是爲了擴大防禦縱深?其次你出兵的本質有沒有造成對日本國的入侵?還是就像你自己說的,你只是殲滅地方勢力,並沒有和日本朝廷直接交手;最後第三點就是,這次繳獲大量財富,你有沒有中飽私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