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朱佩向範寧說起了她和阿多閒聊之事,“我差不多可以確認,小夫子是在追求阿多,阿多對他也頗有好感,但阿多的心思很難猜透,我估計她自己都不太明白,我覺得夫君說得對,他們之間的關係還需要時間沉澱一下,不能太過於倉促,但又不能過於冷淡,那會使他們錯過一段姻緣。”
朱佩的態度還是很中肯,既沒有偏向族弟朱齊,也沒有忽視丈夫的意見。
範寧想了想道:“那就再等兩年,先給他們訂親,兩年後再詢問兩人的意見,當然,准許他們交往,以書信方式,或許相約去遊玩都可以。”
訂親不等於定婚,這實際上是婚禮中的階段不同,訂親還是初始階段,雙方家庭交換了記載生辰八字的婚書,表示同意議婚,訂親就到此爲止,雙方如果覺得不合適,還可以退回婚書,訂親其實就是一種達成結親意向,但沒有強制性。
而定婚就不同,定婚已經到了男方送了財禮和定禮,如果沒有什麼特殊原因,那婚事就不能悔了,範寧主要覺得妹妹纔剛滿十七歲,心態和生理都還不夠成熟,需要再給妹妹兩年時間考慮。
如果兩年後,妹妹依舊下定決心要嫁朱齊,那範寧也就不會阻止。
另一方面,這也是給朱齊的一個考驗,他如果真喜歡自己妹妹,那麼兩年的時間對他來說,應該是可以等待的,如果這段時間,朱齊又移情別的女子,或者他考中進士,被更高的豪門招爲女婿,範寧也要給他機會,免得他將來後悔,怪自己妹妹耽誤他的前程。
丈夫提出訂親而不是定婚,朱佩也表示同意,兩年時間不長不短,正好,而且他們可以通信交流,增加彼此的瞭解,交流情感,朱佩也覺得這是比較合理合適的方案。
朱佩又笑道:“夫君,還有件事呢,三阿公問問你,有沒有時間指點一下朱齊的學業,距離科舉還有兩個月,如果好好努力一把,還是有希望的。”
範寧有點尷尬,他是答應過朱元豐,指點一下朱齊的學業,他最初考慮按照科舉試題指點一下朱齊。
但歷史已經被改變,原本在嘉佑八年四月纔去世的趙禎提前四個月去世了,而嘉佑八年的科舉題就是趙禎出的,現在趙禎去世,科舉題肯定也要變了,是高滔滔出,還是曹太后出,尚不得而知,但肯定和歷史的科舉題不一樣了,讓他怎麼押題?
範寧想了想便笑道:“這樣吧!讓倩姐幫個忙,讓朱齊和陸敏都拜在她父親門下,請我的二岳父來指點他們,你覺得如何?”
朱佩白了丈夫一眼,什麼叫二岳父,聽着彆扭,她點點頭道:“這樣倒也不錯,三阿公肯定也高興,不過還是你去給歐陽前輩說一說,至少這是對他尊重。”
“好吧!明天下午我去一趟。”
..........
正月初六舉行新年大朝,所有九品以上的在京官員都必須參加,這也是新皇登基,兩宮太后垂簾聽政的第一次正式朝會。
‘咚!咚!’低沉的朝鐘敲響,大慶殿廣場上的數千名官員移步向大殿內走去。
宋朝的朝會規矩沒有明清時那樣森嚴,官員不必排隊,只要保持安靜,儘快入殿找到自己位子便可,另外大殿內分爲職官區和虛官區兩部分,虛官區平時都沒有人,只有慶典大朝時官員們纔會出現。
在職官區按照部門站列,官員位子是固定的,但在虛官區只有品階,沒有官職,大家只要按照品階站立便可。
除了職官區和虛官區外,另外最前面還有一個特殊的區域,那就是三品區,所有從三品以上的官員都集中在這個區域,約有數十人之多,包括皇族、三公、相國、尚書、大學士、節度使、上將軍等等,這裡集中了大宋地位最高的權貴和朝官。
範寧是正三品金紫光祿大夫、左散騎常侍,自然也在這個隊伍中。
隨着上朝樂聲響起,少年天子趙頊在十八名侍衛和八名宮女的簇擁下,從側面進入大殿,端坐在丹陛上的龍椅上,而在他身後兩邊,各有兩個空間,被珠簾遮擋,兩宮太后已經入位就坐。
但大家關心的是,兩宮太后權力怎麼劃分,誰爲朝政主導,這纔是未來數年朝局關鍵。
經過一個新年,這個格局差不多已經出來了,大臣們當然不知道這中間發生過程,不過有一個細節可以讓大臣們明白最終權力分配結果,那就是兩宮太后的上朝座位,按照右上左下的習慣,坐在天子右首邊的太后應該是主政,左邊太后是參政。
所以當兩位太后入座後,所有大臣的目光都向右首太后望去,範寧也不例外,不過有珠簾遮擋,而且兩宮太后的穿着都一樣,很難分辨誰是誰,範寧目光透過珠簾的一剎那,忽然發現珠簾背後的目光也在望着自己,那熟悉的目光頓時讓他明白了,高滔滔贏得了主動,成爲主政太后。
當然,曹太后是長輩,按照尊卑規矩也應該是由她來主政,那麼現在的結果只有一個可能,曹皇后不願過多參政,主動讓出了主政權,她只是作爲一種義務來參政。
高滔滔在歷史上被譽爲女中堯舜,對北宋繁榮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她的權力慾望比較重,她很可能會在趙頊弱冠之年後才放權,甚至還會在暗中干涉朝政,歷史上,她就曾在暗中反對王安石的改革。
新年大朝的儀式多於實質,今天又是新帝登基後的第一個大朝,主要議題就是決定年號,出乎範寧的意料,新的年號依舊採用歷史上宋英宗的年號,治平。
不過也可以理解,嘉佑八年後本來就要換新的年號,治平應該是仁宗趙禎準備好的年號,所以新帝趙頊採用這個年號也很正常。
在新年大朝後,由兩宮太后頒佈了一系列的懿旨,治平元年的省試將推遲一個月,在四月初舉行。
其次,海外經略使狄青改任太子太保,左散騎常侍範寧出任海外經略使,同時根據範寧的提名,知政堂任命東宮左庶子李大壽出任泉州市舶司提舉,東宮右庶子蘇亮改任禮部郎中,知泉州事。
這個任命引起了朝野廣泛議論,在新帝登基的關鍵時刻,範寧卻離開朝廷權力中心,遠赴海外,這有點自我放逐意義,雖然他的兩個心腹皆在泉州任要職,等於掌握了泉州的軍政財三大權,但比起範寧離開權力中心的損失,這點收穫實在算不上什麼。
但也有官員認爲,範寧就是因爲資歷不足才失去了進知政堂的機會,他出任海外經略使,就是爲了補足資歷不足的短板。
有心腹問及韓琦,範寧這樣做的真正意圖是什麼,韓琦只說了兩個字:伏蟄。
但在歐陽修府中,範寧卻給出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答案。
歐陽修心情很好,他長子歐陽華出任長洲知縣已經成爲定局,一個很大的心病算是治好了,坎坷多年的長子終於走上了仕途的康莊大道。
出於對範寧的感激,他欣然收下了朱齊和陸敏兩個門生,幫助他們提高文章水平,爲四月初的省試做好衝刺準備。
“我今天上午聽韓相公說,賢婿出任海外經略使是一種蟄伏策略,我有點不理解,這是什麼意思?”
範寧微微笑道:“韓相公的解釋只是他的理解,未必是我的想法,我給兩位太后和天子做了解釋,鯤州的設立爲大宋帶來極大的財政改善,事實上,鯤州只是開始,我希望能給大宋尋找到更多的財富,簡而言之也是兩個字:開源。”
歐陽修點點頭,“當然你就給我說過,你主張變法的核心是把餅做大,在分配新餅之時,更加傾斜於普通老百姓,這樣不動權貴的既得利益,還給了他們獲得更多利益的希望,所以你的變法能贏得最廣泛的支持。”
“正是如此,像曹家、高家、朱家等等家族,甚至包括張堯佐的家族,都在海外擴張中獲得金礦、銀礦等大量財富,所以他們極力支持海外擴張,用海外獲得的利益來降低國內變法的代價,這就是我這次出任海外經略使根本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