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亮時,範寧拿到了審訊報告,城內有三萬遼軍,裝備以鐵甲爲主,又招募了三萬民兵,大部分都有從軍的經歷,裝備皮甲,幽州城內居然有六萬軍隊。
範寧更加堅信了自己的戰略,必須從意志上摧毀敵軍和整個幽州城的鬥志,然後才談得上攻入城內展開巷戰。
天剛大亮,宋軍的部署發生了異動,二十架超級投石機開始陸續轉移戰場,前往南城,東城外取而代之的是五十架重型投石機,這種重型投石機射程約兩百五十步,只有超級投石機的一半。
但城頭上遼軍的投石機已經悉數被摧毀,只要遼軍的牀弩拿不出來,二百五十步內,遼軍拿宋軍的投石機毫無辦法。
超級投石機還沒有完全撤走,五十架重型投石機便轟隆隆駛上前,不等遼軍部署牀弩,五十架重型投石機便接二連三發射了。
宋軍投射的是火油罐,儼如酒罈子一樣的薄皮陶罐,裡面裝滿六十斤火油,在陶罐外面綁了五六支燃燒火藥管,這和火箭上的藥筒完全一樣,一旦點燃後會劇烈燃燒,它們負責點燃火油。
五十架重型投石機接二連三地拋射出火油罐,有的砸中城牆,有的翻越城頭,飛進了城內,在城內點燃了大火,但大部分火油罐都砸中城頭,火藥筒迅猛燃燒,點燃了城頭上流淌的火油,一時間,城頭上濃煙滾滾,赤紅的火焰吞沒了城頭的一切。
守城的五千士兵驚慌失措,紛紛向城下逃去,上千名無路可走的士兵,要麼從城頭跳下,要麼被烈火吞沒。
城頭沒有了士兵,投石機的戰術開始改變,三十架重型投石機開始向前移動,一直來到護城河前,它們依舊將一隻只火油罐拋進城內,但這些火油罐卻拋進了民宅內,很快,幽州城南面靠近城牆的大片民宅都燃起了大火,大火迅速蔓延,城內百姓哭爹叫娘地向北城逃去........
城南也在發生同樣的事情,宋軍遠程進攻非常有章法,二十架超級投石機負責摧毀南城頭上的防禦體系,然後數十架重型投石機登場,把遼軍逼下城頭,再然後便是近距離攻擊城內民宅。
這種進攻方式充分體現了範寧的戰略思想,摧毀遼軍和幽州城的抵抗意志。
幽州城內並不是單一的契丹族,除了契丹人外,還有漢人、奚人、渤海人以及熟女真等等,他們很難擰成一股繩齊心協力對外,更不會越挫越強。
尤其在遼軍撤軍去遼陽府,在某種形式上就是放棄了幽州後,使城內軍民能同仇敵愾的外部條件已經消失,更何況,幽州城內還有宋朝的臥底會散佈謠言,不斷削弱城內軍民抵抗的意志。
正是基於以上因素的考慮,範寧才決定用極限施壓的戰略摧毀敵軍的意志。
南城頭上三輪一連串驚天動地的爆炸後,城頭上的五十架投石機已經徹底消失了,原本部署在南城頭上的兩百張牀弩也被炸得支離破碎,緊接着天降烈火,四十架重型投石機參戰使城頭變成了一片火海,重型投石機開始繼續前行,開始針對城內民宅的進攻。
這時,一艘宋軍的百石哨船靠上了水門,它是從東面的一條支流過來,沒有遭遇任何城頭上的襲擊,無論東城頭還是南城頭,都沒有一個遼軍士兵。
水門高一丈五尺,和其他水門一樣,有內外兩道鐵柵門,鐵柵門很沉重,每根鐵欄杆都有嬰兒手臂般粗細,如果用鋼鋸,確實可以將這些鐵欄杆一一鋸斷。
遼軍當然也知道水門是防禦的弱點,所以他們在城內也部署了不少士兵,一旦宋軍士兵靠近水門,便會亂箭齊發,或者遼軍也在水中潑灑火油,用烈火來阻止宋軍對水門的破壞,甚至還會有最後一招,用巨石水門內填死。
當然,最後一招也不能輕易使用,那會讓宋軍反而從容地運走巨石,打開一條進入城內的通道。
此時,城內熊熊燃燒的烈火已經將靠近的遼軍士兵統統驅離,水城裡面並沒有遼軍士兵。
小船上的幾名宋軍士兵將一顆重達一百五十斤的爆城型巨大鐵火雷掛在鐵門上,點燃火繩後便迅速離開了。
不多時,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竟然將巨大的鐵門炸得飛出來,硝煙瀰漫,上方的磚石撲簌簌落下,變得十分破碎。
這場遠程烈火攻擊戰直到下午才結束,整個幽州城近兩成的民宅被大火燒燬,數萬人無家可歸,數千遼軍士兵和上萬平民死在烈火之中。
從上到下,每個人的心情都變得格外沉重,他們都意識到了宋軍戰鬥力的強悍以及戰爭的可怕。
宋軍停止了進攻,火油燃盡,遼軍士兵終於陸陸續續出現在東城和南城。
耶律胡睹帶着數百人站在水城門漕河旁,他臉色陰沉地注視水門內的情形,外鐵柵門已經消失了,宋軍甚至可以直接通過甬道上城。
他明白了範寧的暗示,宋軍可以隨時攻下幽州城,難道範寧是想讓自己投降嗎?
耶律胡睹只覺一股寒意直衝後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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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續三天,宋軍皆大規模向幽州城發動攻擊,繼東城和南城後,宋軍又對西城和北城發動了攻勢,摧毀了所有的投石機和牀弩,燒燬靠近城牆的民宅,短短三天時間,幽州城被焚燒的房宅便超過了一半,甚至連糧倉也被燒燬一半,城內遼軍無力抵抗,只得趁宋軍夜間暫停進攻的機會,用巨石堵死了水城門。
城內原本高昂的士氣在宋軍的連續打擊下漸漸變得低迷。
這天下午,種諤匆匆趕到城南的中軍大帳,士兵請他進去,走進大帳,卻見範寧負手在大帳內來回踱步。
種諤抱拳施禮道:“範相公找卑職有什麼要緊之事?”
範寧嘆口氣,緩緩道:“剛剛得到最新情報,井陘遼軍爆發瘟疫了!”
種諤吃了一驚,連忙問道:“形勢怎麼樣?宋軍有沒有受影響?”
“遼軍的形勢不明,只知道非常嚴重,狄帥經歷過西夏的防疫考驗,應該問題不大。”
“那卑職能做什麼?”
範寧淡淡道:“老將軍久歷人情,明白是非曲直,我請老將軍過來,是想請老將軍替我做個決斷,說實話,我心裡很矛盾。”
“相公請說,卑職盡力而爲。”
範寧沉吟一下道:“如果我放一批遼軍士兵回遼國,比如一兩萬人,如何?”
種諤頓時明白了,“相公想讓遼軍士兵把瘟疫帶去遼國?”
範寧點點頭,“我確實很爲難,戰略上我知道這是一步好棋,但道義上恐怕站不住腳。”
種諤沉思片刻道:“我勸相公還是放棄這個想法。”
“爲何?”
“相公,瘟疫是惡魔,井陘遼軍爆發瘟疫那也是上天對他們的懲罰,可如果人爲放惡魔出籠,則有違天道,會損害相公的名譽,而且稍微不慎,瘟疫就會反噬宋軍,令我們的戰略功敗垂成,給了遼國機會。”
種諤的最後一句話纔是關鍵,令範寧不得不謹慎,確實,宋軍的防疫能力還遠遠不足,稍有不慎就會被瘟疫反噬,最後白白便宜了遼國。
“老將軍說得對,我們確實不能冒這個風險。”
範寧最終放棄了利用瘟疫來打擊遼國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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