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西軍來人,英傑俊彥,龍蛇虎豹
趙檉坐在府司大堂,輕輕轉動着手上的羊毫。
他心裡思想皖西戰事,這兩天戰報頻頻飛來,瀘州已是快要守不住了。
他琢磨皖西王慶,又念及水泊梁山。
前些日戴宗送信來,信裡說梁山三打祝家莊,得了銀錢糧米無數,最後又說梁山三頭領林沖,娶了扈家莊之女扈三娘,和宋江有些扯破臉皮。
趙檉想了想,手上毫筆停止轉動,輕輕落入掌握,放到筆架之上。
這時外面有軍丁進來稟報,說府司之外有三人,持樞密院和兩部的公文憑證前來報到。
趙檉今天在府司坐堂就是等這三人,早朝時傳來消息,道君皇帝之前調的西軍將領,已經進入了東京。
道君皇帝一共調來六人,都是青年將領,殿前司三個,侍衛親軍司三個,都是要下去軍中的,不在府司內任職。
六人進京,到兵部吏部還有樞密院辦好交職手續後,便要直接過來,這是道君皇帝的旨意,至於道君皇帝見不見幾人,倒是沒仔細說。
趙檉感覺出道君皇帝的急迫,既要保着面子,又要平息反賊,所以纔想出這麼一招。
不調西軍,只調西將,放在以往算是恩召。
慣例是小部分西軍年輕俊傑會恩召做一任京官,比如當年的折彥野、折彥質都是這種。
但眼下……這六人明顯就是被忽悠過來的,做甚京官,下去軍營練兵打仗罷。
不過,在趙檉看來,至少這件事的人選上,道君皇帝還是有些眼光的。
或者換個說法,眼下西軍的年輕人裡,一些還算是有本事的,能稱得上俊彥的,就那些個多少名聲在外,也不須太過挑選,道君皇帝自曉,或者童貫推薦,只要撿來就是。
道君皇帝這個人,不說內政治國,那個實在是稀爛,單說于軍事上,除了海上之盟犯了大過,於西北軍事卻是極少出錯,不過一個海上之盟無法挽救,其它也就都是妄談了。
但聯金夾遼失敗,其實也有着方臘造反這種無法預料的因素,西軍五路平叛,一場小國戰打下來,西軍人困馬乏,又有瘟疫,沒幾個月在金國的迫使下,又去打遼,人人有怨言,人心不思勝。
這也是趙檉要刺殺完顏阿骨打的主要原因,拖延海上之盟,避開方臘造反。
至於童貫,雖然有別的種種不是,貪功貪權貪名,但在看人上也是目光獨到。
趙檉拿起桌上一張紙單,對兵丁道:“讓他們進來吧。”
兵丁出去,趙檉瞅紙上三人名字,瞧到第一個不由露出笑容。
第二個他微微回憶了下,臉上出現嗟嘆之色。
至於第三個卻是先笑了後,又搖了搖頭。
道君皇帝此時召西軍年輕將領進京的事,是有記載的,後來這幾人有打去方臘,也有參加過宋金夾遼之戰的,只是他記不大清都是誰,前世的記憶不比這一世過目不忘,直到後來見了名單,才知道是哪幾個。
片刻後,外面走進來三人。
第一個人,四方臉膛,相貌英俊,神彩奕奕,雖然穿着舊皮甲,但身姿卻如標槍般挺拔,氣度極爲不凡,約莫二十幾歲年紀。
第二個人,氣質儒雅,樣貌俊朗,初見仿若書生,一臉和煦春風,倒是和柳隨雲有得一拼,便是年歲也和柳隨雲相當。
第三個卻是歲數最小的,但身材高大,粗眉虎目,長手長腳,穿着黑色短衣,一臉桀驁不馴。
三人進來,一起行禮。
見禮後,按照規矩是要自報家門的,第一個挺拔青年躬身道:“屬下秦鳳路劉錡,參見齊王殿下,就職來遲,還請王爺莫要怪罪。”
趙檉看着他,臉帶笑容道:“不遲不遲,劉錡啊,秦鳳涇原那邊現今如何?”
劉錡道:“回王爺,前兩年西夏倒還平靜,今年冬過,便有些蠢蠢欲動起來,如今兩路都在備戰練兵。”
趙檉點了點頭,這些事他倒是不知,想來道君皇帝不願意調西軍去征剿王慶,也有這方面原因,他道:“老將軍和令堂可好?”
劉家亦是西北將門,劉錡的父親乃是名將劉仲武。
劉錡的母親,則是蘇軾長子蘇邁之女,說起來這劉錡是蘇東坡的曾外孫。
劉仲武當年也是受過恩召的,不過做的京官比較特殊,和黃覺一樣,皇城司副使,恩召坐上這個位置的,都是皇帝視爲心腹的人。
後來劉仲武相繼做了熙河都監,知河州,隴右戰役之時,在收復湟州,西寧州的戰事上,劉仲武都是帶兵獨打一面的。
再後來攻西夏,劉仲武受高永年兵敗牽連,差點流放嶺南,不過道君皇帝對劉家獨有恩寵,免了罪過,後又知西寧州,兼任隴右都護府大都護,再知渭州。
劉仲武是道君的心腹,是僅有幾個二次恩召進京過的西軍將領,二次恩召則爲龍衛、神衛四廂都指揮使,這個榮耀其實是極大了。
再復出則知熙、秦兩州,掛步軍司副都指揮使。
熙帥劉法死後,劉仲武又以熙、渭都統制攝之,趙檉前往隴右的時候,熙河路經略安撫使正是劉仲武。
這一次劉錡入京,道君皇帝給的官職就是龍神衛四廂都指揮使。
所以,趙檉知道,作爲心腹,劉錡是道君皇帝親點來的。
這也是在進門後,劉錡能第一個說話,能排在那儒雅書生之前。
劉錡這時忙道:“多謝王爺掛念,家父家慈安好,錡來京前,家父特意囑咐,要錡代家父向王爺請熙河怠慢之罪。”
趙檉笑了笑,他去隴右時,除了在熙州見了劉仲武一面,過後劉仲武再沒拜見,便是過年也沒送什麼禮物。
可不拜見就對了,拜見才真的是不好啊。
他點了點頭:“坐下說話吧。”
劉錡坐下,趙檉的目光落在了第二人身上,這看似儒雅書生的青年,再次見禮道:“府州折可存,拜見王爺!”
折家當代家主是折克行,折克行子女衆多,名聲大的兒子有折可大,折可求,折可存。
折家可字輩在本朝算是第六代,若算上前朝爲將做帥的話則是第九代了。
折家是西北最大的將門,事實上西北是個籠統的概念,比如說隴右到河東,中間隔着五道軍路,那是很遙遠的,只是都沿着邊境,統稱西北五路,若是算上靠內永興軍路,又叫陝西六路,算河東路的話,就叫西北六路了。
折家不但是西北最大將門,也是大宋自建朝來最大的將門,麟州的楊家將,實際上一直都是折家的手下。
折家家族昌盛,族人衆多,開枝散葉,世襲府州一地,這也是別的將門無法比擬的,在與士大夫共天下的大宋,將門世襲州府,可想而知有多難,又有多強。
折彥質的那支折家,不是折克行這一脈。
折彥質的父親折可適,是折克行的堂侄,與這折可求,折可存乃是一輩,但歲數卻是差了幾十年之多,但在這個時代的大家族內,這種並非稀罕,反而十分常見。
十六歲有子,五十六歲再有子,幾代下來,甚至同輩差百歲的都有。
折家可字輩,最厲害的就是折彥質的父親折可適,可字輩的折家將中,最爲耀眼之人,被譽爲“真將種也”。
折可適沒有依靠折家,所有軍功都是和西夏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十六、七歲從軍,每戰必克,屢立奇功。
最爲民間津津樂道的,則是殺得西夏的戰爭狂人小樑太后和手下翻山越嶺逃跑,甚至鞋都跑丟了只能去抄小道。
折可適最後官至涇原路經略安撫使,不過已經去世有七八年了。
趙檉看着眼前的折可存,道:“嗣長,你之前任何官職?”
折可存急忙回道:“王爺,屬下之前剛由於河東路遷鄜延路第四副將。”
趙檉道:“那就是在劉延慶手下了,本王聽說那邊有一人姓韓,喚作韓潑五?”
折可存微微一愕,隨即略帶慚愧道:“沒想到王爺竟知韓世忠這人,此人確實屬下軍中人,平素慣無賴潑皮,不講道理,只是打仗勇猛,才被人喚作韓潑五。”
趙檉看了看他,你倆其實都夠無賴的,折可存參加過剿滅方臘之戰,一直以來的說法是韓世忠活捉了方臘,但後世曾經出碑銘,上面刻了折可存捉拿了方臘,不過既然是主將和手下,兩個人倒都說得過去。
趙檉又道:“令兄接任府州知州了?”
折可存道:“王爺,大兄去世,二兄已於前些日接任。”
折可大病逝,兄終弟及,折可求接了府州。
趙檉道:“坐下說話吧。”
折可存坐下,趙檉又望向第三個人,這人歲數最小,看着也就二十出頭。
趙檉這一次沒有笑,臉色比較嚴肅。
“關中姚平仲,拜見王爺!”
姚平仲此刻心裡有些納悶,這齊王看到前面那倆傢伙都笑得和開了花般,爲何瞅自家如此冷淡?自家出身雖然比那倆傢伙差點,可又好像沒差太多才是啊。
關中姚家,世代將門,向來與種家爭勝負,兩家弟子爭強好勝,各不甘服下。
姚平仲出身姚家,父母早亡,被堂伯姚古收爲從子。
今年後,劉仲武致仕熙河路養老,道君皇帝恩賜提舉明道宮,姚古接替劉仲武,任熙河路經略安撫使。
“坐下說話吧!”趙檉淡淡道。
姚平仲心中納悶,一臉狐疑,這齊王問了劉錡和折可存不少話,對自家啥也沒問就讓坐下了?
趙檉也不看他,這姚平仲從來桀驁不馴,十幾歲時,與西夏人大戰臧底河,斬敵無數,大獲全勝。
當時童貫見他勇猛威武,心中看重,便召見對話,但姚平仲心高氣傲,說話難聽,幾次頂撞,童貫很不高興,當時便連賞賜都沒給他,不過經此一事後,這姚平仲居然名氣更大了起來,關中一地的將門子弟都吹捧他,起了個“小太尉”的綽號。
但童貫這個人就是,如果事情危急,你只要有真本事,那該用還是一定會用的,極少會爲了個人恩怨耽擱大事。
後來打方臘,姚平仲又是童貫調來,只不過用是用伱,功勞甚麼的肯定會壓着你就是了,你不投靠,那就白用你。
這次恩召,有姚平仲名字,不用想肯定是童貫的推薦,童貫應該是料到了鄧洵武必敗,恐朝廷還要三打王慶,便不計前嫌,把他調了過來。
至於西軍去殿前司那邊的三人,也都是當下的年輕俊彥。
种師道的長孫種彥崇,劉延慶的次子劉光世,折彥質的次子折知武。
這三人,也都要進殿前司下面軍中任職。
趙檉這時讓府司主薄將兩部一府的公文交換了,然後道:“你三人去兩衙領印信,明日再來議事。”
他們三個職務不同,劉錡官職最高,同時兼掌馬步軍,是龍衛左右廂,神衛左右廂,四廂都指揮使。
折可存是雲騎軍都指揮使。
姚平仲則是步軍虎翼軍都指揮使。
三人站起身見了禮後往外走,到遠處時姚平仲回頭瞅一眼,心中還在納悶,這齊王怎麼不待見鵝呢?
趙檉望着三人背影,暗自笑了笑,都是俊傑啊,不過既然來了,就要想法子好好使用一番纔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