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午,就聽得會州城內一陣蒼涼的號角聲響起,接着彷彿洪流啓動一般,旗幟招展,人喊馬嘶,刀槍耀眼,大隊西夏兵殺出城外。
李彥仙站在箭塔之上,雙手握着望遠鏡筒看向遠處,他本來沒有這種千里眼神物,是趙檉將自己的那隻借與了他使用。
營盤內的箭塔一共十幾座,都是固定位置,這種箭塔雖然不能移動躲避攻擊,但好在可以建造得更加牢固寬大。
這十幾座箭塔粗細至少都有一丈見方,中間的主塔甚至長寬有近乎兩丈,粗大結實,看起來比真正的塔都要雄壯。
箭塔的最上方是塔樓,四樑八柱,而且有蓋,都是用粗壯的圓木搭成,就算飛砲打上也不會輕易損毀。
李彥仙此刻就站在主塔頂上,四周寬敞的彷彿房舍,前方有盾樁遮掩,一排排軍兵手持弓箭盯着營外,軍兵中間還有兩架輕弩車擺放。
他的身後和兩旁都有旗兵,哪怕人在上面,也可以將命令無誤地通過旗語傳遞出去。
這時他不住深深吸氣,雖然之前誇下了海口,說肯定能擋住今天的一波攻擊,可畢竟兵少,趙檉只給了他一千五百人,一千五對上幾萬,哪怕營盤前面工事密佈,他也感覺壓力巨大,依舊感覺心中陣陣緊張。
這時前方喊殺聲逐漸趨近,就算不用望遠鏡也可以看得清楚,密密麻麻的西夏軍兵彷彿螞蟻般衝了過來,打頭的是騎兵,瞅數量至少有五六千衆,後方跟着的則是步兵,看不見尾,似乎無休無止。
就看騎兵還未跨入一箭之地時忽然散開,步兵推着盾車向前衝來,隨後便是短刀盾牌兵,然後弓箭兵,大刀和長槍兵緊隨其後。
李彥仙見狀眼皮跳了挑,臉上出現一絲厲色,雖然西夏人多,但自己這邊不缺箭矢軍械,只要攻勢跟得上,阻住對方也未嘗沒有可能。
瞅着盾車兵要到達第一處壕溝,李彥仙伸手取過旗子,親自傳下命令,就看下面營盤之中“嗖嗖嗖”聲音驟起,無數箭羽疾飛出去,霎那間遮雲蔽日,天幾乎都黑了半邊。
這些箭實在是太密集了,從營盤出去根本未做瞄準,幾乎就是無差別的射去,雖然那些頭裡的盾車兵可以躲在車後,但直射的能躲開,拋射的還須揮打,尤其那化做兩翼的騎兵,同樣被罩在攻擊範圍之內。
可這種情況只持續了不到一刻鐘,西夏軍陣形變化,騎兵開始後撤,盾牌短刀兵補了上來,這些兵無須推動車輛,只是從兩側不停向前靠近,李彥仙立刻再下第二道命令,飛砲石打。
這飛砲不能打近,砲車有槓桿,決定石頭飛出多遠,軍中根本沒有短杆炮車,但凡打出的都能接近箭地。
就看天上青石飛動,往西夏軍中“轟轟”砸去,這一波卻是要比剛纔的箭雨抵用,頓時西夏兵卒倒下一片。
西夏也有砲車,但是卻押在後方,因爲炮車要用石頭做彈,石頭沉重,需車架拉來,無法走在前裡,這就吃了些虧。
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正常來說飛砲這東西只有守城或者攻城時才適用,並不適合移動攻擊,原因就是石頭不好帶,砲車駐地攻擊還可以,但不具備移動突襲的機動性。
待兩波防禦結束,李彥仙命軍兵歇了片刻,西夏軍趁機便衝到第一道壕溝邊上。
這第一道壕溝挖得極寬,下面遍佈木刺、倒樁、蒺藜等物,無論人或馬掉下去都難倖免。
而後面些則窄寬不一,並不規律,這是爲了阻擋騎兵的進攻,不讓對方輕易搭建木板,也不讓一些訓練有素的戰馬可以簡單縱越過去,才如此設計。
西夏兵頭裡的軍卒探到壕溝便開始止步,後方陣形再變,工役兵開始擡着木板木樁上前,砲車這時也緩慢跟了過來,打算掩護工兵搭橋。
李彥仙在箭塔上方見狀猛地揚旗,頓時營盤內再度打出無數飛蝗流石。
此刻西夏那邊開始駐停正式攻擊,同樣箭矢亂飛,石子往大營之中打來。眼下的營盤,並非只是用一圈木柵簡單圍繞,挖壕溝的泥土沿着柵欄夯實堆去,將大營包裹的猶如一座小土城。
而在大營的箭塔後方,甚至用挖掘壕溝的餘土堆出一座小山,雖然沒有箭塔高,但在這小土山上也同樣能望見營外情景。
趙檉此刻就坐在土山上方,面無表情地觀望着外面景象。
對方的石炮已經有砸進營內的,箭塔好幾座都受了損,士兵開始出現傷亡。
不過李彥仙指揮的反擊更加猛烈,幾乎短短瞬間,箭矢、飛石、牀弩一起開動起來,簡直就是不計損耗的往外砸射而去。
西夏雖然兵多,但在這種情形之下並沒有更好的對應策略,畢竟要以破壞營盤前方的工事爲主,無法一心一意地進行回擊,一時雙方陷入了遠程膠着狀態。
趙檉坐在小土山上,白霸白戰兩個在身後,他端起旁邊的茶碗喝了一口,搖頭道:“此番若是不能拿下會州,可就損失大了。”
白霸道:“公子,張小郎不是說今日一天就能把陣法演練完全,明日便好破敵嗎?”
趙檉冷笑道:“他說的簡單,我也只是姑且一試,至於成或不成,也就五五之數。”
白戰道:“公子,我看能成。”
趙檉疑惑道:“你哪裡看的能成?”
白戰搔了搔頭:“公子向來算無遺策,若是真沒把握,不早就撤軍了,怎麼還會在此地耽擱……”
趙檉嘴角抽了抽,搖頭道:“以往或許如此,此番倒不是了,畢竟那陣法乃張憲操持,到底威力如何我也不知,只是看他請纓,覺得合該一試,不然處處謹慎老誠,手下又鍛鍊不出來,權且賭上一番罷了。”
就在他話音剛落,一枚斗大的石塊落在小土山下,發出“轟隆”一聲大響。
白霸立刻變了臉色:“王爺,還是去後方營帳之中歇息好了。”
趙檉搖頭道:“少要大驚小怪,且看下去。”
隨着時間一點點流逝,營盤外的喊殺之聲雖然一直不斷,但卻始終沒有逼近過來。
依舊有石塊、甚至飛羽落在小土山下,可也就及此爲止,再未得寸進。
至下午之時,外面迎來了一波猛攻,約莫有半個時辰左右,但對方並沒有越過那幾十道壕溝,殺至營前。
直到傍晚時分,西夏軍已是偃旗息鼓,緩緩地撤回了會州城內,一日攻襲,沒有打破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