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趙德昭的偵察小分隊已經完全撒了出去。
第三天,相關情報就陸續發了回來。
有的時候是鴿子傳信,有時候是夜晚箭桿縛信射上城頭。
情報顯示,北漢軍已經是強弩之末,軍糧,士氣,都已經到了最低谷。
可是第二天的城牆攻防戰,卻依然是打的熱火朝天,難分難解。
又是一個血戰的上午,趙元佐依然是防守在城頭的第一線。
在親手射死三四個敵人,斬殺兩個衝上城頭的北漢軍士後,北漢軍像潮水一樣退了下去。宋軍終於再次穩穩守住城池。
方正奇看向趙元佐的目光,也是充滿了驚訝和敬佩。
齊王的堂弟果然和齊王一樣,真是令人佩服。
以小晉王,欽封鎮邊特使的身份,又有御賜尚方寶劍在手,卻依然每戰必衝在防禦第一線。手刃敵軍,血染徵袍。
也難怪這城能守得住了,換個平常的將領來,只怕早已經陷落了。
當然方正奇就更不得了,他殺死了十餘個敵人,單人斬殺來了一大半衝上城頭的北漢軍士。簡直可以說是所向披靡。
趙元佐暗暗高興,算是明白了趙德昭爲什麼派他前來的用意。
二人坐在城頭上歇息,少頃,就有負責統計戰果,戰損的軍官前來報告。
“特使大人!今日之戰殲敵將近兩千,我軍傷亡九百餘人!”
趙元佐聽了勃然變色,滿臉憂愁。
現在的戰損比,已經高達一比二,如果北漢軍繼續強攻的話,這水洛城 只怕真的要受不住了。
最開始的時候,城上防禦器械充足,滾木礌石,火油,弓箭,應有盡有。
那時候守一天城,北漢軍要是損失八千,自己連一千傷亡都不到。
按照趙德昭的說法,防禦戰,正常應該是一筆四的比例消耗。
也就是說,一萬守軍可以對抗四萬攻城軍,而傷亡比例也應該是這個比例。
宋軍從最初的一比八的戰損,慢慢升到一比五,一比四……
現在竟已達到了一比二,論起拼人頭,北漢軍可是四五倍於宋軍。
如此下去,再沒有退你之策的話,城破指日可待。
方正奇看出趙元佐的憂慮,寬慰道,“大人不要憂愁!齊王殿下給了我一個錦囊妙計,說是如果得到敵軍確切情報了,就可以和大人您一起打開錦囊。”
說着,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錦囊來。
趙元佐大喜,“那太好了!方將軍請快打開!”
兩人並肩坐在一起,一起打開錦囊,裡面一個小紙條上,寫了一段話。
大意是說,當情報顯示,北漢軍軍糧不過旬日,士氣極度低落的時候,就可以殺牛宰馬,在城頭大啖牛肉,待敵軍失態失控,既可趁機出兵毀敵糧草。
糧草一毀,北漢軍無以支撐,只能撤軍了事,水洛城之危自可迎刃而解。
趙元佐看了錦囊,神色頗爲怪異。
方正奇的勇猛善戰他是看到了,但是就憑着五百人就能殺進北漢軍中燒掉糧草?
對方可是還有二十幾萬的大軍。
趙元佐心中有些擔心,不過沒有出口,守城直到今天,他對趙德昭已經達到了絕對信任,甚至崇拜的程度,但是對方正奇還是有所保留。
方正奇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猶豫,笑道,“大人只需照計而行,其他的交給末將就是!您可以不相信末將,但只要相信齊王就好。”
“末將本人都不敢相信的,但是如果齊王殿下說可以,那就一定可以!”
方正奇這番話慷慨激昂,意志堅定,完全說到了趙元佐的心裡。
趙元佐重重點頭,喝道,“來人!宰牛殺馬!我要大宴軍士!”
因爲最近渭州一帶大雨,糧草物資難以運送,城中糧食早已吃緊,不過耕牛戰馬卻還有不少。
自漢以降,重視農耕的統治者們都非常在意耕牛的重要性。
每朝每代的統治者都硬性規定,耕牛絕不可以擅殺。
凡欲殺牛者必要先行報官等待批准,官家覈實後方可實行。
而宋朝之前百姓是很少吃豬肉的,因爲豬肉有腥臭之味,難以祛除。
直到宋東坡改良了豬肉吃法,才引發豬肉暢銷,從而也帶動了養殖者對豬的養殖進行了改良,逐漸消除了豬的異味。
因此趙元佐此時下令宰牛,已經是破釜沉舟,決死一戰!
反正即將城破,保留耕牛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反倒可能成了犒勞敵軍的戰利品。
趙元佐令人宰牛十頭,又將兩匹負傷的戰馬一併殺掉取肉。
一時間水洛城頭,上百口大鍋一字排開,數千斤牛肉馬肉下鍋煮起,加上大宋獨有的各種香辛調料。
今天恰好還是個西南風,美味傳下城頭,直送北漢軍士鼻端。
一時之間,全軍震動,氣勢驚人!
原來此時的北漢軍,比宋軍還要不堪,三天之前,就已經只剩下三日之糧。
北漢國內再也無糧可送,百姓已經有活活餓死的事例發生。
劉有虎知道情勢緊急,此戰之勝負不但可能關乎國運興衰,甚至可能影響到北漢能否繼續存在。
他知道自己責任重大,不甘心失敗,決定做最後的殊死一搏,
於是下令改成每日一餐,其他以野菜草根,傷馬之肉等作爲填充。
然而北漢早已經是全民性腐敗,武將軍官們一層層剋薄私吞,昧心貪沒。
二十幾萬大軍除了將軍們,一絲油水都見不着,唯一的一餐飯食也是稀湯寡水。
加上戰事執着,毫無進展,軍士們早已經不滿。
“這是大宋城中在煮肉嘛?”
“太香了!我也想吃!”
“已經十幾天沒有肉吃了,我真受不了啦!”
“大宋果然是上國!他們煮的肉別有風味,可比我們煮的香多了!”
當劉有虎聞到肉香的時候,立刻預感到大事不妙。
“來人!傳我將令,全軍退後五里下寨,違令者斬!”
“可是……大帥!怕是已經來不及了。”
傳令官看着羣情激昂的軍士們,有些萎縮。
他是來自底層,最瞭解底層軍士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