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依舊淅淅瀝瀝。
五個官差戴着斗笠蓑衣押送着一名囚犯繼續趕路,雨水打在沒有任何遮蔽的囚犯身上,浸透了衣衫,囚犯全身不自覺抖動着,慢慢邁着步子往前。
後面差人出言呵斥,吩咐囚犯快些走。大宋朝缺馬便在此了,如此距離遙遠的押送公務,卻是隻能幾人步行而去。
不論差人怎麼催促,這囚犯依舊走得緩慢,已經凍了幾天的裴宣,若不是常年練武,身子板硬朗,此時只怕早已一命嗚呼了,哪裡還能挪得動腳步。便是中午時候,也只吃了些差人們剩下的殘羹。
本是高高在上的一府孔目,本也是代表大宋律例的鐵面無私,更是那京兆府有名的刑律青天。只爲阻了貪官私利的道路,便落得個如此下場,更是被小人如此欺辱。
世間正道,已然凋敝。
“裴宣,你是走快些,還是現在就病死在此?”李捕頭實在是有些不耐,話語雖未說明,意思已經明顯。
裴宣也不擡頭,用盡全身力氣努力走快幾步,心中依舊還有一團火,一腔怒火,今日不死,此仇來日必報。
若是鄭智知他心中想法,自然也要惋惜。京兆去沙門,五六千里的路途,卻是這裴宣即便是上了梁山,造了反,此生也是報仇無望。
儘管裴宣用盡全身力氣走快了,卻是這李捕頭依舊覺得太慢,上前一腳,直把虛弱的裴宣踹出幾步遠,重重摔倒在地。
再看裴宣,儘管身上滿是傷痕,處處流血,摔得腦袋昏懵,卻是依舊堅韌,努力想要站起身子,只是雙手被這厚重的木枷鎖得死死,怎麼努力也站不起來。
李捕頭上前又是一番毆打,一邊打口中還罵罵咧咧,要說這李捕頭心中真想裴宣現在就死嗎?
顯然不是,便是這般折磨裴宣,才解心中怒意,只有裴宣這般生不如死,李捕頭才覺得心中暢快。要是死了,反倒少了這麼些暢快,讓這裴宣落得一個自在了。
裴宣真真是條漢子,這種有底線有操守之人,必然心思堅韌,即便是李捕頭這般毆打,裴宣也是攥緊拳頭、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哈哈。。。李捕頭,這還是那個鐵面裴孔目嗎?便是路邊野狗也知道叫喚兩聲,這裴孔目倒是連叫喚都不會了。”一個差人哈哈大笑說出一番言語。
旁邊幾個差人也是大笑,興許人性便是如此,大多人見到自己頭上高高在上之人落了難,都會覺得欣喜,如果自己還能折辱一番,更是覺得大快人心。
“說得好,這廝當了孔目,我等兄弟都跟着受苦,如今沒了這廝,我等兄弟纔有個好日子過。”李捕頭似是打累了,收了拳腳,站在一旁。
衆衙役見到李捕頭收了手腳,自覺向前,把這裴宣也擡了起來,顯然這事情一路上不是一次兩次了。
裴宣受了一番毆打,被衆人擡起,依舊還是不言不語,儘管全身疼痛難忍,依舊慢慢站穩身形。路還是要走,只要不死,這路便要走下去。
此時官道前面傳來不少馬蹄之聲,幾個官差把裴宣拉到路邊,人給馬讓路倒是正常的道理,萬一被馬撞了,吃虧的倒是自己。
只見官道前頭出現二十多匹健馬騎士,俱是斗笠蓑衣,遠遠倒是看不真切。
到得近前處,這些人竟然不再趕路,而是慢慢拉住馬匹。此時李捕頭方纔看清,這些人,不正是之前客店裡碰到的那夥強人。
李捕頭不禁心中一慌,這裡雖是官道,卻是荒郊野外的,難保這些強人做出什麼事情。
等到鄭智打馬停到李捕頭身前,李捕頭心中大駭,開口就道:“你們要做甚,我乃京兆府捕頭,你們也是秦鳳之人,安敢與本捕頭爲難,妨礙公務?”
李捕頭現在唯一覺得能靠得住的,便是這捕頭的身份了,一府捕頭,權職實在不小。一般綠林強人倒是不敢與之爲難,就像那渭州捕頭雷達,聚集個兩三百州縣捕快也是輕鬆事情。
“我且問你,這裴宣裴孔目犯了何罪?”鄭智自然懶得回他那威脅的話語,這等威脅鄭智壓根就不放在眼中,今日這事與東京那案子比起來,實在九牛一毛。
天氣陰沉,雨水低落在鄭智斗笠之上,結成水簾從斗笠邊緣流下來,讓人看得有些陰森。
這李捕頭心中害怕,卻依舊色內厲茬:“官府辦案,知府審定,何須與你交代,快快讓路。”
也是這李捕頭唯有如此了,心中知道,但凡表現出了心虛,這些強人便要任意拿捏自己,此時必然要兇悍起來,好讓這些強人心中有個忌憚。
“我再問你,裴宣犯了何罪?”鄭智語氣更加陰狠,心中主意早已打定。
“有罪如何?無罪又如何?自有我家知府審定,如今這廝配沙門島,便是結果,你待造反不成?”李捕頭心中虛,話語也不那麼堅定,卻是這語氣依舊強裝兇悍。
裴宣佝僂站在一旁,此時哪裡不知道自己的機會已經來了,用盡全身力氣,張開了滿是污血泥水的嘴巴:“我無罪,狗官陷害忠良。”
李捕頭聽言大怒,揮手一巴掌抽在裴宣臉上,怒目仇視,威脅裴宣。
裴宣虛弱,這一巴掌卻是直接把他又抽在了地上。
“哈哈。。。你今日要死。”鄭智看了看地上的裴宣,卻是笑了出來,語氣帶笑說出這麼一句話語。
“你敢,殺官便是造反,你敢。”李捕頭被鄭智一笑,嚇得連退兩步,手中朴刀緊握,儘管手中武藝不凡,此時卻沒來由心中怕得狂。怕到了極點,便也是狂。
魯達早就等着鄭智此話,寶刀在手,人已經飛身下馬,口中也笑:“灑家等你狗頭多時了。”
林沖持槍緊隨其後,不言不語也是翻身下馬而來,心中還記着那句:賊漢子,牢獄還沒坐夠。
便是這孫勝,也持槍而來,記着的是這廝趁着自己端酒偷襲。
衆騎士撒開隊形,圍住了這官道前後。
幾個官差連連後退,卻是也沒有了退路,各自拔出了手刀戰戰兢兢。
那李捕頭言語不停,大喊:“你們是要殺官造反不成,你可知西軍厲害,你可知種家相公的厲害。”
李捕頭只有這麼點救命稻草了。鄭智聽了卻是諷刺。。。。
此時三員大漢手持利器也已殺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