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龍拜見過鄭智之後,便先開始卸載軍械,一架一架的牀弩被組裝起來,擺放在草原之上。
鄭智也在旁打馬巡視。面對如今的女真人,鄭智沒有絲毫的裝備優勢,唯有二十多門大炮算是優勢。
但是面對此時的草原部落,鄭智麾下所有的一切裝備,皆是優勢。不論是厚重的盔甲,還是精良的兵器,亦或者是大小牀弩,都是巨大的優勢。
草原達旦人,雖然是騎射民族。但是在製作弓弩的技藝上差了太多,便是製作弓弩的材料上,也差了許多。
女真的家底,都是從遼人手上獲得的。但是達旦人,被契丹人打壓了一百多年,實在有些上不得檯面了。
也可蔑也跟在鄭智身後,顯然知道這些被組裝起來的巨大弓弩是什麼東西,卻是也可蔑從未擁有過這種東西。
無數的士卒忙忙碌碌,無數的牀弩擺得滿地都是。也可蔑的面色也開始越來越難看,顯然也可蔑是不願意看到鄭智手中有如此多牀弩的,即便也可蔑此時跟在鄭智身後,卻是也可蔑也知道鄭智與遼人一樣,打完這場戰爭,便會退出草原,回到屬於漢人的地方去。
鄭智離開了,也可蔑依舊還是那個禿別幹人的可汗,與原來的生活區別不大,依舊可以聽宣不聽調,依舊可以當自己的土霸王。這些強大的軍械,顯然是這個土霸王潛在的威脅。
這纔是也可蔑能輕易臣服的原因之一。卻是也可蔑把鄭智想得太簡單了,鄭智顯然不可能就這般得一個天可汗的名頭就心滿意足。契丹人對於草原的態度,顯然不能套用在鄭智身上。
一隊一隊的鐵甲斥候往西北方向出得兩百多裡,監視着草原的一舉一動。
所有人都知道還有一場大戰在即,這一場大戰之後,草原南方從此就屬於燕王府。
李幺狗,也就是李二李興業的族弟,便是這些斥候中的一員,而今的李幺狗,早已是營指揮使,往北方向的兩百多號斥候,都是李幺狗的部屬。
在無盡草原之上奔馳的李幺狗,身後跟着十來號騎士,還有二三十匹健馬,春日越來越暖,草長鶯飛,微風拂面。
厚重的鐵盔被掛在了馬背之上,一般情況下,這些軍漢多會把近十斤的鐵盔放掛在馬背上,鐵盔戴久了便會脖頸痠痛,直到臨近開戰之時,纔會迅速把鐵盔重新戴在頭上。
頭上的髮髻用一塊布條與木簪綁紮好,卻是在馬背之上顛簸久了,髮髻也會慢慢散亂,掉出來的長髮便會隨風飄舞。漢人自古皆蓄髮,一直到滿人入關,才改變了這一習俗。
“指揮使,前面有一個水宕,休息片刻如何?”身後一個軍漢看得前方有一窪不小的清水,開口喊道。
李幺狗勒了一下繮繩,回頭答道:“休息片刻也好,我等吃點東西,讓馬匹也吃一些青草喝點水。”
衆人聞言皆把馬速慢慢降下來,到得水窪旁邊下馬。
李幺狗下馬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從另外一匹馬的背上取下一個牛皮包,包的模樣便是後世公文包的樣子,牛皮防水,便也能保護包內的公文之類。
李幺狗取出一張大紙,又從馬背上取了硯臺,拿了墨條,開口喊道:“打些水來幫我磨墨。”
一個軍漢迅速從水窪旁邊轉了回來,從剛剛灌滿的水囊裡倒出一些清水在硯臺之上,便開始磨墨,口中還笑道:“指揮使,什麼時候您能推薦我去講武學堂啊,聽說您手中有幾個名額。”
李幺狗聞言面色一笑:“哈哈。。。你小子還差了點,而今講武學堂不比某之前的時候了,某上講武學堂的時候,便是大字不識一個,只憑軍功。而今想入學堂,推薦名額只是其一,還要先進行基礎考試,叫你沒事的時候多與林虞侯學些字,你卻不聽,寧願酒不離手,也不願意去學字。現在卻是想上講武學堂,異想天開,門都沒有,名額給你便是浪費了。”
“嘿嘿,這一戰打完了,我便提些禮物去尋林虞侯學字,學好字總該推薦我去了吧?”
“學了字之後,憑藉你的功勞,倒是有資格去了。但是你說話跟放屁一樣,不可信,現在說得好,回去得了賞錢,怕又是隻顧着逍遙了。”李幺狗一邊說話,一邊舔着墨水開始畫圖,平尺夾尺指北羅盤之類,便也慢慢擺了一地。
一路而來的地圖,便也要畫好帶回去,這也是李幺狗的最重要的差事之一。雖然這般作圖的方式依舊會有誤差,但是依然足夠這個時代的軍事上使用了。
“指揮使,您放心,這回我一定說到做到。”軍漢聽得李幺狗的話語,便是磨墨的勁頭都足了不少。如今這講武學堂對於軍漢們來說,吸引力十足。也是加官進爵的必選之路。
李幺狗淺笑幾聲,也不多言,寫畫的間隙,也拿起水囊喝了幾口。待得畫出了最近路過的二十多裡地的地形地貌,李幺狗又把紙筆收好,去洗淨了硯臺,方纔拿出麪餅開始吃,也還有一些燻肉幹,甚至還有一點點味重的肉醬。
這個伙食已然相當不錯了,雖然沒有熱飯食,但是這些食物搭配在野外也能足夠保證軍漢們所需要的熱量。
待得吃罷,李幺狗走到馬匹旁邊,緊了緊馬鞍,擡頭看得一眼不遠處的草丘,忽然發現了一排黑點,四五十人。
“他媽的,達旦的遊騎。”李幺狗一聲大喊,翻身上馬,取過馬背上的鐵盔戴好,又是取弩,又是取箭。
左右十幾號軍漢完全不需要任何命令,皆是上馬備戰。
便聽李幺狗冷言說道:“且不戰,往後退一點,讓他們從草丘上下來。”
李幺狗經驗十足,敵人居高臨下,便不宜作戰,往後退便是等敵人從草丘上衝下來,到得平地之上,纔是作戰的時機。如此也是爲了查看敵人身後是不是還有援軍。
話語說完,十幾號軍漢打馬回頭,速度不快不慢往回撤。
果然,草丘上的四五十騎飛奔而下,便是來追。
李幺狗一邊跑一邊回頭去看,待得奔出幾百步距離,見得敵人從草丘到了平地,又見草丘之後並未再出現敵人的騎兵。
便聽李幺狗大喊一句:“繞一圈調頭,衝過去。”
李幺狗甚至顯然知道此時不能再停馬調頭,而是直接繞圈調頭,保持馬速。馬速十分重要。
十幾騎開始急速繞圈,不得片刻已經調過頭來。
不遠處的達旦人見得前方的漢人竟然不逃跑,反而調頭過來了,似乎也極爲欣喜,四五十人口中爆發出各種呼喊之聲,直衝而來。
“聽某口令!”李幺狗一邊張弦搭箭,一邊大喊。
左右軍漢皆在準備,衆人目光之中帶着冷意,能出來當斥候的,哪個不是軍中好手。
弩弓平端在手,健馬邁開蹄子飛奔。
達旦人披頭散髮,也開始拿弓準備。
“放箭!”李幺狗一聲大喊,十幾支羽箭騰空而起。
頭前已然有三四個落馬倒地。
弩弓的射程更遠,達旦人的弓卻還未發力。待得李幺狗又發一輪,再射倒三四個人,達旦人的箭矢纔開始發作。
箭矢擊打在鐵甲之上叮噹作響,疲軟而落。
“平射,平射一箭之後舉槍!”李幺狗的命令絲毫沒有差錯,距離近了,平射更好。平射的弩弓更能保證準度,比拋**准許多。再近就要準備肉搏了。
一輪箭去,又有七八個達旦落馬。平射的瞄準讓準度提升了一倍。
此時達旦人的箭雨也落了下來,李幺狗直覺得肩頭一痛,轉頭看得一眼,卻是也絲毫沒有擔心,而是伸手直接把羽箭拔了下來。
顯然党項人的弓威力差了許多,即便這麼近的距離,依舊只是堪堪破甲,只傷了皮膚,便也算不得受傷。
弓弩已下,長槍在手,緊夾馬腹,身形前傾,蓄勢待發。
眼神緊盯一個達旦人的胸腹,健馬相向而行,速度極快,兩人相遇只在瞬間,出槍的時機便極爲重要,早了敵人能夠從容應對,打偏槍頭或者直接仗着嫺熟的騎術避讓過去。
晚了,那便會先受到敵人的攻擊。
看似簡單的出槍,就在那一瞬間,便是一個士卒全部的經驗與實力。
達旦人多持馬刀,馬刀微彎,便與劈砍。其實真正的騎兵,刀並非最合適的兵器,長槍馬槊纔是首選。
微伏在馬背上的李幺狗,長槍閃電刺出,直奔一個身穿牛皮甲的達旦人而去。
長槍槍尾被李幺狗緊緊夾在腋下,一股巨力從槍頭傳到槍尾,也就證明了李幺狗這一槍精準的扎到了敵人身上。
巨力傳來,李幺狗並不再去使勁,以免自己被這反震巨力推倒下去,而是趕緊鬆了緊夾的腋下,手臂快速往後。
感受到巨力的那一瞬間,槍頭已然透體而入,此時便該趕緊順勢往後拔出長槍。即要保證自己穩坐的身形,也要快速讓長槍與敵人的身體分離。
馬上交戰,最怕拖沓。若是此時還加力去刺,要麼自己被反震之力推下馬背,要麼就是長槍回不來,再來一個敵人便是末日。一個嫺熟的騎兵,經驗就在於此。
斥候的相遇,大多時候都會爆發戰鬥,消滅敵人的斥候,也是斥候主要的差事之一,只有消滅敵人的斥候,也是消滅敵人的眼睛。
連刺兩人的李幺狗,已然出得戰陣,回頭再看,敵人又有十幾號倒地。卻是也有一個鐵甲被敵人擊落馬下,正爬起身形,甩了甩摔得昏懵的腦袋邁腿往前狂奔。幾十騎的對戰,馬蹄稀疏,便是這個鐵甲能逃得一命的原因。
李幺狗見得身後正在奔跑的漢子,連忙把長槍往地上一扔,又拔出腰間長刀,割開身旁備用的戰馬的連接繩索。口中大喊:“把長槍撿起來,上馬。”
那軍漢奔得片刻,撿起李幺狗扔下的長槍,又去追李幺狗割開繩索的那匹健馬。
李幺狗見得身旁備用馬匹還在跟着自己狂奔不止,而不是停住腳步等候後面那個軍漢,心中大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