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你都和——他,說了什麼?”楊曦不顧楊懷玉一身的酒氣,衝到他面前,焦急問道。
楊懷玉喝了很多酒,腦袋有些迷迷糊糊的,咧着嘴笑道:“傻丫頭,當然是你的事?”
“我的事,我有什麼事?”
“還和哥裝糊塗啊!”楊懷玉得意道:“你的心思哥還不知道,我告訴了那小子,讓他看着辦吧!”
楊曦一愣,小臉蛋瞬間羞紅了,可是下一秒,楊曦猛地驚醒,“哥,你什麼時候說的?”
“當然是剛纔了,沒看我們倆喝酒來的嗎!"
“啊!”
楊曦的臉一下白了,她突然兇巴巴盯着大哥,喘着粗氣,恨不得撲上去,揍他一頓。楊懷玉還迷糊呢,“怎麼了,哥說了,你不高興?”
“哥!”楊曦急得直跺腳,“你要說也看看時候,現在說算什麼?”
楊懷玉愣了,“現在不說,等過些日子你都嫁人了,再說管用嗎?”
“不是!”楊曦又羞又憤,“你,你怎麼不早點說!現在兩邊都要定親了,你讓我可怎麼辦!”
這下子把楊懷玉也弄得沒詞了,他低下了頭,嘟囔道:“我,我以前不是不想拿小子做我的妹夫嗎——對了,你和他見過那麼多次,你怎麼不自己說?”
楊曦瞬間怒了,點着哥哥的腦門道:“這種事情有自己說的嗎?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楊懷玉更尷尬了,如果早點把窗戶紙捅破了,家裡面就算反對,也沒有辦法阻撓,可現在和王家都談了,只等楊曦回去,讓王家人見見,就正式定親,過幾個月就要成婚。
這時候突然反對,你把王家放在哪裡!
人家王素王大人那可是京城最有名的高富帥之一,出身好,才學好,和皇帝的關係還好,得罪了這樣的人物,不是給楊家找事嗎!
“哥,你真不應該!”楊曦託着腮幫,低聲道:“我好不容易想通了,婚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何況咱們家的狀況,聯誼也是沒法子的事。怎麼不是過一輩子,苦點,樂點,沒關係的……”
小丫頭雖然這麼說着,可是淚已經順着眼角流下來,楊懷玉聽得心裡頭五味雜陳,也不知道說什麼好。
“誒!都是哥哥沒用啊!”
“不是的,是我命苦,我早就認命了!”
……
兄妹兩個雖然和王寧安同路,卻再也沒有多說一句話,歡蹦亂跳的楊曦把自己關在馬車裡,愣是沒讓王寧安見一面,就連楊懷玉也黑着臉。
弄得王寧安都沒了心情,早就知道汴京城繁華無比,當世無雙,王寧安也懶得多看,他順着人羣,進入了城中,只有兩個感覺,一個是人真多,第二個就是路真寬!
不但路寬,而且兩旁都是店鋪,鱗次櫛比,一間挨着一間,沒有一絲的空餘地方,路上的行人更是各式各樣,不但有南腔北調,還有黑黑的,大鬍子的,穿着東瀛服飾的,千奇百怪,好一座國際大都市!
王寧安稍微掂量一下,就知道平縣距離汴京還差着十萬八千里,自己要努力啊!
他有公務在身,進京之後,去了專門給外官下榻的館驛。他的事情不少,其中榷場和錢莊的情況,要單獨向趙禎稟報,除此之外,野狼谷的馬場初見成效,最早的一批戰馬已經兩三歲了,王寧安挑選了三十匹,要獻給趙禎。
當然,作爲寶貴的軍馬,要先送到樞密院,經過軍方檢驗,如果確實達到了標準,朝廷準備在全天下推廣。
去樞密院一趟,再等着皇帝召見,先公後私……路上王寧安也總是想着,說實話,楊曦這個妮子還真不錯,無論身材還是容貌,都是頂尖兒的,除了有點小脾氣,其餘的都挺好,眼睜睜看着她被推進火坑,王寧安很不忍。
可僅僅因爲這個,就要把她娶進門,貌似也說不過去……王寧安還真羨慕那些看到美女就下手的前輩,你們的胃口是真好啊!
還是等陛見之後,去楊家拜訪一下,弄清楚狀況再說,王寧安胡思亂想着,輾轉到了半夜,才昏昏沉沉睡過去,可是王寧安哪裡知道,此刻的楊府,卻沒有一個人能睡着,包括剛回來的楊懷玉和楊曦,全家人都聚在了一起。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慌張,剛剛從廣西傳來了消息,楊懷玉的父親楊文廣被儂智高叛軍擊敗,幾千人馬,損失殆盡,僅只身逃過,退守潯州。
而此時的廣西東部,廣東西部,幾乎全數落到了叛軍的手裡。
兩廣人馬敗得之慘之快,簡直出想象,儂智高有如神助,秋風掃落葉相反,幾個月之間,佔領了大片土地不說,還公然登基稱帝,建立大南國,和大宋分庭抗禮。
消息傳到了京城,官場震動,急於追究罪責的言官們把矛頭對準了楊文廣,認爲他領兵無方,臨戰失機,要爲兵敗負責,甚至有人請求斬殺楊文廣。
眼下楊家勉強能撐住門面的就是楊文廣了,之前他一直擔任小官,在抗擊西夏的戰役中,奮勇作戰,升任殿值,後來被調到了廣西,任都指揮使。本以爲好好幹下去,能一步登天,重新恢復楊家的威名。
奈何楊文廣剛到了廣西,就遭逢儂智高叛亂,栽了跟頭。
楊家議事廳,年近百歲的折老太君都被請了出來,坐在了中間,陪着老太君的是楊九妹,去年冬天,她也染病了,躺在牀上兩個多月,瘦成了一把骨頭,好容易恢復了一絲精神,又遇到了這種事情,心情可想而知。
除了這兩位輩分最高的之外,當家的是第三代,楊宗保已經死了,只剩下夫人穆桂英,另外還有幾個和楊宗保平輩的堂兄弟,再往下就是“廣”字輩,而楊懷玉和楊曦,都是楊家第五代人,若不是他們出自長房,根本沒有資格參加家族議事。
穆桂英黑着臉,愁眉不展,打了敗仗的正是她的兒子楊文廣,不但丟了楊家的威名,還葬送了寶貴的部曲。
自從楊宗保去世之後,長房的地位就風雨飄搖,如今楊文廣又出了事情,其他各房當然要趁機難。
楊宗瑛率先開口了,“大侄子打了敗仗,實在是丟了楊家的臉,不少看楊家不順眼的人都想趁機難,我是真怕會禍及家人。”
楊懷玉黑着臉爭辯道:“我爹初到廣西,人生地不熟,將士水土不服,身體不適,突遭襲擊,如何不敗?三叔祖,你把什麼責任都推到我爹身上,公平嗎?”
楊宗瑛哼了一聲,“大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不是我把罪責推給你爹,是你爹不爭氣,人家要找咱們家的晦氣!”
穆桂英突然一拍桌子,怒道:“不要吵了,當務之急是想個辦法,究竟該怎麼辦!”
這話一出,議事廳又沉默了。
楊宗瑛心有算計,看了半天,淡淡笑道:“其實大侄子的罪也不算多大,關鍵是有沒有人給咱們說話?”
穆桂英沒有吱聲,只是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楊宗瑛更加得意,“要我說,只要請王素王大人幫忙,他在陛下那裡能說上話,和朝中的相公們也熟,一句勝過別人百句。”
楊九妹突然插話,她聲音很低,卻難掩怒氣,“恐怕王素不會白白幫忙吧?”
“姑姑說的是。”楊宗瑛含笑看了眼楊曦,又說道:“曦兒也老大不小了,該找個人家嫁了,王家就不錯,只要成了兒女親家,王素王大人,肯定會幫忙。”
“我不答應!”
楊九妹突然一拍桌子,豁然站起,她身體太虛弱,竟然眼前黑,晃了晃才站穩。
“要想說情,大可以求別人,歐陽學士,範老大人,還有晏相公,他們都會幫忙的。”
楊懷玉連忙點頭,“姑太說的對,王寧安進京了,讓他幫忙說話,只要歐陽學士能幫忙,我爹就有救了。”
“做夢去吧!”楊宗瑛哼了一聲,“我知道,你們都想曦兒和那個王家聯姻,別忘了,那個王家做大的官不過是個都指揮使,在京城毫無根基,他能幫上什麼忙?即便是歐陽修出面了,又能如何?管軍的是樞密院,賈相公和歐陽修他們是死對頭,龐相公一直看不上將門,當年他在西北的時候,就打壓過種家。如今這二位坐鎮樞密院,能放過咱們楊家嗎?不請王大人出面行嗎?”
楊宗瑛的一番話,說的楊九妹和楊懷玉都啞口無言,只是生氣。
穆桂英越糾結,她幾次擡頭,看了看如花似玉的孫女,心裡跟刀扎的似的,一個是兒子,一個是孫女,這可怎麼選啊!
正在此時,楊曦突然站起來,衝着家中長輩們萬福。
“身爲女兒,我不能看着爹爹被陷害,爲了我爹,做什麼我都願意!”
此話一出,楊九妹,楊懷玉,穆桂英,全都哭了,淚水長流,唯獨楊宗瑛捻着鬍鬚,得意洋洋道:“好丫頭,果然識大體!我這就去找王大人。”
楊宗瑛彷彿得勝的大將軍,風風火火離開了楊府,轉過天,楊宗瑛陪着王素,一起趕到了樞密院,正趕上賈昌朝當值。
“王大人,楊大人,對不住了,賈相公今天要專門等候貴客,不見其他人。”
王素臉色凝重,“怎麼,連老夫都不見?”
門子賠笑,“王大人,請回吧。”
王素出身名門,還是很有涵養地,他沒有多話,只得轉身道:“楊公放心,既然老夫管了此事,就一定管到底。”
楊宗瑛慌忙點頭,“麻煩親家公了。”
好嘛,這位直接叫上了。
正在此時,幾匹馬飛馳而至,王寧安趕到了,他把自己的名帖遞上去,隨口道:“有勞了。”
門子一看上面的名字,連忙眉開眼笑,“敢情是王知縣到了,賈相公恭候多時了,快跟着小的進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