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的光景足夠讓一個少年成長起來。
王寧澤很像他爹,身材高大健碩,五官帥氣,嘴角永遠帶着一絲趾高氣揚的笑意,十七八歲的年紀,風華正茂,嫩得出水。
自從狄詠成爲駙馬之後,露臉的次數不多,大宋人樣子這頂桂冠懸空,如今王寧澤一身銀鎧,騎着神駿的白馬,出現在西京的街頭,毫不意外,成爲了大宋新一代的人樣子。
到處都是歡呼的人羣,到處都是驚歎的目光。
還有人向大家介紹,說是眼前的人馬,在幽州大破契丹,光復故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漢子!真男兒!
打敗了契丹,又來打西夏!
要是能成爲其中一員,哪怕戰死疆場,也值了!
百姓的熱情,讓王寧宏還有點不適應,除了滄州,他可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熱情的百姓,怎麼和自己印象不一樣啊?
當然了,能得到歡迎,自然是好事,他挺直了胸膛,把王家軍最雄壯的一面,展示給了所有百姓。
入京之後,王寧宏和王寧宣帶着人去大營駐紮,王寧澤請了個假,跑到了哥哥家中。
早就知道叔叔要給過來,王家的兩個小傢伙沒出去玩,等到王寧澤來了,一起撲到了他的懷裡,親暱無比。
除了倆小傢伙之外,還有一個黑白的小球,動作神速,一把抱住了王寧澤的大腿,不得不說,滾滾就是天生的抱大腿高手。
任憑王寧澤怎麼躲避,都免不了被死死抱住的下場,
王寧澤算是徹底絕望了,只能抱着兩個侄子,掛着一頭滾滾,跑到了王寧安的書房。
“哥,這就是你說的熊貓?”
王寧安放下了手裡的筆,笑呵呵道:“你也可以叫他貓熊,畢竟人家本質是熊。”
王寧澤低頭看了看死死抱住大腿,跟肉球一般的小傢伙,誇張道:“哥,你看他哪點像熊?”
王寧安仔細看了看半天,小傢伙似乎覺察到有兩腳獸看他,也擡起頭,大大的黑眼圈,迷離的小眼神,王寧安覺得自己都萌化了,他無奈搓了搓手,“他應該是披着熊皮的貓,還是特黏人的那種!”
這時候楊曦趕來了,她手裡端着一個精緻的銅盆,裡面是衝好的牛奶,輕輕一敲,小傢伙瞬間就鬆開了王寧澤,扭着肥碩的小屁股,快速跑了出去。
“這特麼就是個吃貨兒啊!”
王寧澤目瞪口呆,他甩了甩頭,好不容易從熊貓的盛世美顏清醒過來,興奮道:“哥,真的不一樣了!”
“是不一樣了!”
王寧安當然知道他說的是什麼,“所以你們必須爭一口氣!青唐開邊,只許成功,不許失敗!”
“放心吧!”
王寧澤把胸膛拍得震天響。
過去的三年,王家軍可幾乎從沒閒着,每年除了訓練,就是出塞,他們採用主動攻擊的戰法,破壞長城以外的草場,放火焚燒,驅趕部落,壓縮遼國的生存空間。
又從渤海沿岸登陸,還夥同渤海國,差點攻下了遼國東京。
如今的王家軍,不但裝備精良,就連馬術也不落後契丹。
這次來西北的每一個人,都是從屍體堆裡爬出來的,經驗豐富,勇猛無敵。
別說區區董氈,就算是唃廝囉重生,他們也不畏懼分毫!
……
大宋在積極調兵遣將,全力備戰。
而董氈的動作更快,他的十萬人馬,已經離開了青唐,浩浩蕩蕩,向着大宋殺來。遊牧民族的法則從來都是強者爲尊,唃廝囉能建立起無上的權威,是靠着一刀一劍打出來的。
董氈要想恢復父親的榮耀,重整青唐,也需要走無數前輩走過的老路。
其實董氈不是個笨蛋,他看得很清楚,無論是大宋,還是西夏,都對青唐虎視眈眈,他的處境很不好。只有打一仗,才能穩定他的地位。
在這兩個敵人之間,董氈自然傾向於選擇大宋。富有,懦弱,容易打……只要打敗了大宋,他就能得到充足的財力回頭整頓青唐,厲兵秣馬,建立起屬於自己的王者榮耀!
實際上董氈派遣鬼章去出使大宋,就是爲了激怒大宋,可是出人預料,大宋竟然無比配合,直接扶持木徵,和他唱起了對臺戲。
如果任由木徵做大,洮水以西的土地再也不屬於青唐了,於是大戰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董氈一路東進。
原本已經依附木徵的部落,紛紛變換旗號,重新回到了董氈的身邊。反反覆覆,朝三暮四,幾乎是所有蕃部生存的本能。
他們敬重的只是實力,木徵有十萬大軍,氣勢洶洶,他們就跟在木徵的身後,搖旗吶喊,沒準還能撈到好處。
忠誠在這裡不值一錢!
因爲那些忠誠的人和部落,早就在一場場殺戮之中,死得乾乾淨淨,一個不剩……這是一片真正的荒野,遵守着最原始的法則,弱肉強食。
只有狡猾如狐,靈巧過貓,敏銳勝鷹,狠辣賽蛇……集合多種動物的優點,才能成功活下來。
昔日王韶招募過來的三十萬帳蕃部,紛紛倒戈,許多人將木徵大王的旨意撕碎,用更謙卑的姿態,去拜倒在董氈大王的腳下,諂媚如寵物。
木徵的勢力就像是熱湯潑雪,快速消融,速度讓人驚訝。
“出兵!出兵!!你們爲什麼還不出兵??”
野利遇乞瘋狂咆哮着,他好不容易拓地千里,河州,湟州,幾乎都落入了他的手裡,如果能維持住,打下一個堪比西夏的遼闊國度,一點都不成問題。
野利遇乞希望他能儘快成功,然後將基業傳給自己的雙胞胎兒子,讓野利氏的統治千秋萬代傳下去,只要能做到,即便是死,也會笑逐顏開的。
老東西實在是受不了大宋的作風。
明明喊得震天響,結果倒好,居然雷聲大雨點小。
眼看着難麼多部落降而復叛,土地得而復失,難道就不心疼嗎?
“王大人,你不是要立功嗎,不是要恢復青唐,打通西域嗎?爲什麼縮手縮腳,是害怕了董氈嗎?你怕他我可不怕,把人馬交給老夫,老夫願意親自領兵,只要給我5萬人,保證砍下董氈的人頭,如果老夫做不到,情願意把這顆腦袋交給你!”
王韶輕笑了一聲,他伸出三根手指,“其一,大宋如何打仗,用不着你教;其二,我對你的腦袋沒有半點興趣,其三,誰說我們不管了,大宋的勇士已經出戰了!”
“當真?”
野利遇乞驚呼道:“老夫怎麼不知道?”
“哈哈哈!”
王韶放聲大笑,“你覺得我需要請示你嗎?”
野利遇乞哼了一聲,氣咻咻道:“你要是覺得老夫沒用,那就請把老夫的骨肉還給我,老夫就帶着我的人馬出走,要幹什麼就幹什麼,用不着你們管!”
王韶搖了搖頭,“還不到時候,你們眼下不但不能走,還必須放棄定羌城,撤回煕州。”
野利遇乞怒了,定羌城是他們唯一的城池,雖然不大,但卻是進軍青唐的門戶,怎麼可以放棄!
“不,老夫絕不答應!”野利遇乞鄙夷道:“你們宋人他懦弱了,面對狼羣,你們需要戰鬥,而不是退讓!野獸不會因爲退讓,就放過獵物!”
“但是聰明的獵人知道怎麼用陷阱去捕捉獵物!”王韶回擊道:“或許你還不知道,在你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給木徵下令,讓他火燒定羌城,急速撤退到煕州,和大宋匯合。”
野利遇乞就是一愣,以往大宋可從來都是和他聯繫,然後由他向木徵下令,這次王韶居然越過了他,木徵會答應嗎?
不會的,絕對不會,老夫纔是野利氏的主人,他不敢違抗我的命令!
正在野利遇乞心亂如麻的時候,突然有人跑進來。
“啓稟大人,木徵大王攜着一萬士兵,5000名百姓,已經離開定羌城,向煕州進發!”
霎時間,野利遇乞的臉黑了,而王韶卻露出了高深莫測的笑容。
要想使用好野利遇乞這個老狐狸,就要不斷打擊他,讓他沒膽子背叛大宋,現在看起來,效果還不錯,就是不知道另一路奇兵如何了!
……
秋天降臨,草木枯黃,一些高處的小溪在晚上會凝結一層薄冰,到了中午的時分,纔會化開。
今天是個陰天,溪流的冰一直存在着。
眼看到了黃昏,一團枯草動了動,從下面探出一張五顏六色的臉,他躲在背光的方位,身體完全融入背景當中,他小心翼翼,取下一塊薄冰,扔進了嘴裡,冰冷刺激,打了一個寒顫,立刻精神了許多。
這小子不是別人,正是曹大國舅的寶貝兒子,山字營第一批受訓合格的戰士!
曹評和他的弟兄們得到了王韶的密令,要對那些投靠董氈的部族,展開報復。
沒有人能容忍背叛,大宋也是一樣,只是眼下不方便動用大兵,山字營便成了王韶的首選。
夜色很快降臨,從不遠處的營地傳來一陣陣烤肉的香氣,刺激着曹評的味蕾,他只是暗罵了一聲,繼續選擇潛伏。
終於,到了等到了2更天,一片荒草當中,出現了上百個人影,他們分成了三組,一組搶佔上風頭,另外兩組分別埋伏起來。
伴隨着尖銳的聲響,原始的火箭彈劃破天空,準確落到了一片帳篷中間,瞬間火勢突出,裡面的人全都倉皇逃竄,連衣服都沒有穿,就在他們慌亂之時,無數淬了毒的弩箭射出,將一個個人變成冰冷的屍體……這就是牆頭草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