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嚴?一個青樓賣笑的也配談尊嚴?簡直笑話!王寧安,老夫知道,你是想炫耀,分了田,收買了刁民,有多大的功勞!可是你錯了,這些刁民貪得無厭,只想要的更多,你沒有本事滿足他們的胃口!歷朝歷代,都是君王和士大夫共天下,從來沒有君王和百姓共天下,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劉沆伸長了脖子,瘋狂叫囂。
王寧安呵呵一笑,“或許以前真的做不到,可現在不一樣了。”
“你少在那裡騙人,有什麼不一樣?”
“劉相公,你還記得這次事情的起因吧,就是鐵路!我可以告訴你,河北段已經動工了,更好的火車頭還在研究之中,另外還有人在研究,用蒸汽機驅動的船隻……誠然,不公平還會繼續存在,但是進入了工業時代,朝廷手上的力量,遠不是以往可比,雖然沒法讓每一個人都吃喝不愁,但至少能讓九成以上的人,過上溫飽的日子。”
王寧安微微感慨,“在這一點上,你們都比不上文寬夫,他看得最清楚,大勢不可擋,世家大族,必須淘汰了,你們的時代結束了,該交給別人了!”
“別人?難不成說的是你自己嗎?”劉沆是一句也聽不下去,他怒吼道:“王寧安,你果然存有反心,早晚有一日,你會取代大宋,登基稱帝!到了那時候,天下人都會奮起擊之,你就是王莽,就是曹操!”
果然,差距不小啊!
劉沆無論眼界還是心胸,別說和老文比了,就算是富弼,韓琦,他都多有不如,這麼大的局,他一個人沒有本事操控,那到底誰纔是真正的黑手呢?
“劉相公,本王是忠是奸,輪不到你來置喙,眼下已經是階下囚,負隅頑抗是什麼下場,你心裡清楚!”
“我不清楚!”劉沆把腦袋搖晃得和撥浪鼓一樣,“王寧安,有本事你就動手吧,老夫一把年紀,沒什麼好怕的!”
“是嗎?”
王寧安淡淡一笑,他轉身出去,叫了幾個獄卒。
“你們伺候一下劉相公吧!”
“遵命!”
幾個獄卒牽着一頭瘦瘦的山羊走了進來,而後將劉沆的手腳綁起來,再把他的靴子扯下來,然後在腳心上塗上了鹽水,這時候缺少食鹽的山羊就會伸出粗糲的舌頭,用力**心……王寧安坐在外面,很快的時間就傳出了劉沆的笑聲,接着聲音越來越大,差不多一個時辰之後,獄卒就小跑着出來。
“王爺,他都招了!”
王寧安含笑,他猜得很準。
像劉沆這樣,藏身都要選在青樓的人,一輩子享受榮華富貴,養尊處優,是承受不住酷刑的,只是沒想到,他只扛了這麼一會兒,實在是有些差勁兒!
“行了,你們幾個也算有功,回頭把山羊宰了,涮羊肉去吧!”
“王爺真是太體恤屬下了,拜謝王爺!”
獄卒樂顛顛跑了,王寧安再度進來,劉沆躬着身體,活脫一個大蝦米,不停吐着膽汁,臉都綠了。
笑一笑,十年少。
可持續笑一個時辰,那就不是年輕十歲,而是要命了!
長時間大笑,會造成吸氣減少,發生缺氧的情況,就像劉沆這樣噁心頭暈,如果再笑下去,劉相公或許就會掛了!
笑刑最妙的地方就是不會留下任何的傷痕,稍微恢復一下,就能繼續盤問了。
“劉相公,這回你該說了吧!”
“王寧安!”劉沆的眼珠噴火,真想把王寧安燒成灰!
“你要是不想說,我就回去處理公務,順便再給你準備四隻山羊,讓你笑一個晚上!”
劉沆的手臂一抖,差點趴下,想起剛剛的情況,他的額頭冒出了一層細膩的冷汗,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下一秒,聲音微弱道:“我招,我什麼都招了。”
……
劉沆作爲創立東林書院的元老,他知道的東西太多了。
滔滔不斷講起來,東林最初只是一些保守派想要反擊六藝和百家的舞臺,他們提出的口號是保護孔孟道統……但是很快,反對變法的世家大族就注入了大量的資金,幫助東林,一躍成爲東南最大的書院。
每一個創始人,書院的講師,都得到了無與倫比的優待,到了哪裡,前呼後擁,人人敬仰……所謂投桃報李,人家給予了那麼多的好處,他們自然就要給世家說話,更何況二者的利益高度一致,東林就此訂下盟約,從書院一躍變成了龐大的朋黨集團!
最初東林是想借着吏部和言官,向王寧安發起挑戰,但是修路的舉動,讓他們感到了強烈的危機。
一旦鐵路修好,從京城到江南,只需要三四天的時間,他們再也不是化外之地,朝廷的勢力隨時會進入東南,這幫人自然要反擊。
拋出晏幾道的案子,並且發動吏部考察,是他們比較倉促的兩招。
“這麼說,晏幾道是東林設計的?而呂公著,也是你們的了?”
劉沆頓了頓,還是點頭,“晏幾道和鄭俠關係不錯,他還偷偷跑到東林聽講。”
“嗯,那漕幫鬧事呢?還有柴家,又是怎麼回事?”
“柴家重新得到冊封,急於振興家業,而漕幫又想着把勢力深入長江,他們一拍即合,東林書院也樂得利用他們,阻撓修路。”
“那宋敏求也是你們的人了?”
“嗯,的確也是。”
“漕幫作亂,又是怎麼回事?還有倭寇侵犯東南,也是你們做的?”
提到了這裡,劉沆突然激動起來!
“王爺,老夫是大宋的臣子,我反對變法有之,但是我絕沒有半點謀逆之心,天地可鑑!”
王寧安突然很想笑,也不知道這位劉相公是天真啊,還是老糊塗了。
勾結倭寇,慫恿漕幫造反,這要是不算謀逆,只怕跑到宮裡,把小皇帝的腦袋割了,都不算事了!
“王寧安,我知道你的心思,不過老夫要說,凡事都有緣由,若非你挑起爭端,東南的世家也不會反擊,本來相安無事,是庸人自擾!你處處奔着別人的要害去,人家能不反擊嗎?”劉沆侃侃而談,彷彿他們有多少道理似的。
王寧安也只是搖了搖頭,這就是話不投機半句多。光看看這些世家的德行也就清楚了,一旦利益受損,他們什麼都幹得出來,而且幹得心安理得。
如果不清除世家力量,直接進入工業時代,所有的工業化代價,都會轉嫁給普通的百姓,到時候大宋不亡國纔怪呢!
而且工業化必然會帶來財富不均,人們之間因爲收入不平等,而怨氣沖天,如果世家窺見機會,添油加醋,稍微煽動,就是一把大火!
王寧安給自己定了五年的任期,他沒有奢望一步登天,但是他必須爲大宋的工業化掃清障礙,保守和自私的世家必須淘汰。
這不是辯論,而是戰爭!
“劉相公,你既然振振有詞,那放火燒了杭城百姓的救命糧,這也是對得起天地良心?爲了給我王寧安添麻煩,你們什麼不敢做?”
這回可踩到了劉沆的尾巴,他怒氣衝衝。
“王寧安,你休要污衊老夫,此事老夫半點不知情,他們根本沒有告訴我!”
“那他們告訴你什麼?又準備了那些殺招,來對付本王?”王寧安猛地一拍桌子,牢房的桌子也是垃圾了一點,直接散架子了。
把劉沆嚇了一跳,他的老臉變色,囁嚅了好半天,才說道:“他們準備再次勾結倭寇,還,還有控制荊湖等地的糧食,還……”
“還有什麼?”王寧安厲聲追問。
劉沆遲疑了半晌,無奈道:“還有摩尼教!”
“你是說他們要慫恿摩尼教造反?”
劉沆張了張嘴,還是點頭承認!
……
“真相大白,真相大白啊!”
接到了八百里急遞,趙曙像是瘋了!
他這些日子,一直飽受煎熬。
東南的事情越來越大,從官場到市場,從朝廷到民間,都亂了起來,甚至還冒出了倭寇。不止一人,給他上書,要求召回王寧安,改派溫和的官員,前去安撫,如果再這麼鬧下去,只怕會動搖大宋的國本。
趙曙再三猶豫,也幸虧他深信師父的辦事的能力,而且此刻趙曙的身邊,有司馬光,有王雱,全都是支持變法的人,就這樣,趙曙纔沒有動搖,咬牙撐着。
直到今天,他終於鬆了口氣,堅持是對的!
瞧瞧吧!
這麼多的罪行,可以說是罄竹難書!
東南的世家,還有保守派,東林書院,漕幫,這些人簡直就是一顆毒瘤!
多虧了師父手段高明,才把毒瘤剪除,如果放任下去,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趙曙稍微坐了一下,就立刻下旨,“去,讓王學士帶着人,把呂公著給朕拿下,還有十幾個和東林有關的朝廷命官,一個別放過!”
王雱領了旨意,就準去下去安排。
趙曙也想召集御前會議,商討東南的事情,正在這時候,一個太監跑了過來。
“聖人,聖人大喜啊!”
趙曙發愣,太監上氣不接下氣道:“皇后娘娘要生了,聖人快過去看看吧!”
聽到這裡,趙曙簡直要瘋了,我的小祖宗啊,你什麼時候不來,這時候來!“快,快隨着朕去延福宮!”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