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五聚其財兮集其力

“這個李鄴,太過招搖,將金虜蒙胡直接嚇走了!”

趙與莒有些怒氣衝衝,將軍報拍在崔與之面前,崔與之眉眼卻帶着笑意,慢吞吞將那軍報拿了起來,又晃悠悠地戴上老花眼鏡,斜着眼睛緩緩地溜了一圈,然後又湊近了看過一遍,這纔將軍報放下:“陛下,這是好事啊,爲何生氣?”

“朕是想在徐州城下便一次將蒙胡和金虜盡數解決了,長痛不如短痛,總是要有死傷……若是讓金人撤回去,還不知要打幾回。”

“陛下,軍報中不是說了麼,秦大石乘勢出兵,在永州追上了金虜,如今金虜在守永州麼?”

“那又怎麼樣,終究是放蒙胡跑了。”

聽得趙與莒這般有些蠻不講理的發着牢騷,崔與之寬容地笑着。他當然知道趙與莒不是不講理的人,最近的連勝讓趙與莒很是興奮,但他一向謹慎自持,即從不在臣子面前表現出自己狂喜或大怒的神情,即使是在親近的重臣面前,他也總是鎮定自若。

唯有在他崔與之面前,趙與莒有時還會發發牢騷,象個普通年輕人般,說些嘴上沒毛辦事不牢的話語。想來是算定自己不會爲這事情一本正經地向他進諫,更不會把這些情形傳出去。

想到這裡,崔與之看着趙與莒的目光就更帶着一絲笑意,倒不象是看着一個至尊天子,而是看着一個自家的晚輩一般。

天子雖是難得的賢明,但他的心中……其實很是寂寞呢。

“崔卿,崔卿!”見崔與之好半天也不說話,趙與莒催促了兩聲,崔與之這才還過神來,又坐正了身軀:“陛下,臣老了,精力不濟,時不時便要走神……”

“每次逗孟鈞和銀鈴時。就不見你有走神過!”趙與莒不滿地嘟囔了句,然後被自己的這句話嚇壞了,這話說得,倒象是自己在與兒子女兒爭搶長輩的關注一般。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赧然。但絕沒有因此暗自懷恨。他覺得。自己能象個普通人一般。有着正常人地七神六慾。那比做一個天煞孤星更好。至少不必擔憂。自己什麼時候因爲權勢而心理扭曲。說出什麼“我死之後哪管洪水滔天”地怪話來。

“崔卿。如今李鄴、秦大石圍永州。孟珙攻入南陽。我倒有些擔憂。蒙胡那邊會如何……”趙與莒搖了搖頭。他也沒有想到。一次夜戰之後蒙胡竟然破膽。不顧與金國地盟約。直接便回軍北逃。拋下金兵單獨面對宋軍地怒火。

攻城攻城不利。野戰野戰不利。除去撤軍之外。金人別無他法。

“陛下。臣倒以爲。陛下現在該想想如何打發金人地使者呢。”想到這裡。崔與之笑道。

吃了這次敗仗。金主完顏守緒想必明白他與大宋地差距了。那求和地使臣。應是連珠一般派了來吧。

想到金國求和地使臣。趙與莒微微一笑。這幾年來。他因爲靖康之恥而來地怒火也淡了。因爲他地眼中看地。不再是大宋這百年。所要盯着地。也不是僅僅是中原故土。

故此,他無意到已經是日落西山的金國使者面前去展現自己的昂揚銳氣。與其將時間花在這種事情之上,倒不如好生盤算一下,大宋今後的發展。

“那使者就由禮部打發了吧,鄭清之喜歡做這種事情。”他淡淡笑道:“朕沒有時間去陪他耍嘴皮子,若是蒙胡行動快,或者明年七八月間,他便可以在咱們臨安見着完顏守緒了。”

崔與之一愕,說這句話的時候,趙與莒不再是那個族中晚輩。展示出來的無與倫比的自信。

崔與之正待答話。李雲睿匆匆行來:“陛下,耶律楚材乘火車到了。剛在宮門前求見述辭。”

對於建康府的建設,趙與莒寄予厚望,所以也分外重視。正好快要年終,建康府離得又近,所以趙與莒遣使召耶律楚材回京述職,也想了解一下金陵冶煉廠地具體情形。煤鐵是工業革命的骨骼,若煤鐵的產能不能趕上去,工業革命想要進一步推進,幾乎是不可能地事情。

大宋的起步比起趙與莒穿越來的那個時空中英國要強得多,有流求的技術積累和資金支持,有龐大的多達數千萬的人口,有便捷的運河與水路交通;若說差,那就差在大宋周圍的國際市場太過狹小,主要商品還是依靠內需來解決市場問題。

“陛下,崔相。”耶律楚材在外當了一年的主官,威儀更是不凡,與趙與莒、崔與之見過禮之後,他也打量了趙與莒一眼,一年未見,趙與莒並未顯老,目光敏銳如昔,神色也很是昂揚,這讓耶律楚材非常高興。

“晉卿,在金陵過得還好麼?”趙與莒很親熱地叫了他地字,同時做了個手式,早有會揣摩他意思的內侍上來,爲耶律楚材送上椅子。耶律楚材道了謝,這才穩穩地坐住,倒與一般大臣被賜座後那種誠慌誠恐不同。

崔與之捻着鬍鬚微微笑了笑,天子派耶律楚材去知建康府,用意是什麼羣臣都猜得出來。且不說別的,耶律楚材現在展現出來的氣度,倒與自己這個現任丞相不相上下了。

“臣在金陵很好,金陵附近的名勝古蹟,臣都逛了個遍。”耶律楚材在趙與莒面前並不是很緊張,這是他在流求長時間來養成的性子,不緊不怕,不卑不亢,比起他,魏了翁就顯得冷峭,真德秀就顯得激切。

他頓了頓,沒有急着回答趙與莒最關注的問題,而是先問了趙與莒的身體,還有後宮中楊妙真等人和皇子公主的情形,說話地時候很專注,既是一個忠心的臣子,又是一個親近的家人。對他這種態度,趙與莒很是受用,面上雖然沒有顯出什麼,但說起話的速度慢了下來。

“金陵冶煉廠的一期已經完工了。過了春便可以順利煉出鋼鐵來,招募來的工人已經超過一萬二千,還有二萬餘人正在接受培訓。”

金陵冶煉廠可能是這個時代規模最大地工廠,所用的員工數量,在剛開始時便剛達數萬人之衆。聽得這個數字,趙與莒也不禁咋舌:“人未免太多了些吧?”

“臣只怕人少了呢。”耶律楚材比他更有信心:“這些人不僅僅爲金陵冶煉廠一期備着。臣在想,金陵今後不可能只有這一家冶煉廠,爲冶煉廠配套的其餘廠子也要建起來,象是冶煉廠所用完地煤渣,只是填埋未免浪費,正可爲磚窯地原料,再象硫化廠之類,還有自行車廠,臣已經遣人和孟審言聯繫。要將流求的自行車廠也遷到金陵來……”

他一樣一樣地給趙與莒分析,隨着冶煉廠一期完工,能夠生產多少鐵。這些鐵又可煉多少鋼,多少用於鋪設鐵軌,又有多少用於其餘產業。聽他每一筆帳都算得甚爲精細,趙與莒最初時還找自己感興趣地地方問上一問,到最後,就完全是耶律楚材在講,而他在聽了。

耶律楚材說得興起,乾脆取來自己做的金陵規劃圖出來,這圖是他與數十名初中等學堂畢業生用了一年時間才完成的。目前還不完整,但已經有金陵城將來的街道、工廠、坊市、瓦肆等等諸多佈置。特別是工廠的,在耶律楚材的佈局中,很是注意了環境污染問題,所有工廠所產生的廢物,現在能夠利用的都儘可能建起下游廠坊進行加工利用,實在不能利用的,他也有妥善地填埋與焚燒措施。

若是這一系列的工廠全部建起來,莫說二三萬名工人。便是二三十萬名工人也用得了。僅僅是建築這些廠房、道路所需的建築工人,估計就不只二三萬人了。

“錢呢,錢從何而來?”聽到後來,趙與莒終於發現了最重要地問題:“你這方略好是好,只怕不是一二千萬貫能打得住,這許多錢,從何而來?”

不待耶律楚材回答,他又道:“朕先說清楚來,朕口袋裡也沒有餘糧了。崔相和魏了翁都太會收刮。將朕的錢都掏空了。”

耶律楚材看着苦笑中的崔與之,也是微微笑了笑。然後正顏道:“臣知道陛下與國庫都不寬鬆,今年若未曾有戰事,陛下或許還能勻幾個錢出來支持,故此臣想過了,全部以募股的方式進行,募得多少算多少,一邊開工一邊募。”

趙與莒臉沉了下來,微有些失望,耶律楚材所說的辦法,他不是沒有想過,但去年建金陵冶煉廠已經開始募過一次股,雖然權貴富商和名門世家們的踊躍狀況出乎他意料,但這種募股方式,若得不到回報的話,反而會讓朝廷的信用破產。

“如何募股法?”趙與莒沒有迫不及待地責備耶律楚材,而是問道。

“臣原無它法,與陳子誠商議之後,這纔想出幾個辦法。”耶律楚材彷彿沒有看到他的異樣,而是笑道:“陛下可要聽聽?”

“說吧。”

“這幾年來,臨安諸地商賈都發了財,工人收入也頗豐,故此,臣想向他們募股。主要通過兩種方式,一種是抓彩

耶律楚材地斂錢方法倒不是什麼新鮮手段,宋人好賭,抓彩之事幾乎在所有的大型城市裡都有,甚至在靖康之變時,秦淮還有人玩抓彩的把戲。耶律楚材估計,只要獎勵得當,在臨安、金陵、泉州、淡水等城市,推行官方發行的抓彩,可以募集到二百萬貫以上的資金,這是他的第一條財路。

第二條資金籌措來自於貸款,只不過與此前的貸款不同,這次的貸款並非流求銀行開出,而是向大宋境內的大型錢莊貸款。流求銀行如今將分行開到了大宋所有重要城市,最初時曾對大宋地錢莊造成了巨大沖擊。但商人的應變能力是極強的,在其餘手段未能奏效的情況下,所多原有的錢莊也紛紛改弦更張,模仿流求銀行的模式開始存儲放貸業務,它們的規模雖然遠比不上流求銀行,但其中大型的貸出十幾萬乃至幾十萬貫上百萬貫,絲毫不成問題。耶律楚材已經去試探過了,這些錢莊都對投資於工業很有興趣,願意組成一個錢莊團來負責運營對金陵投資事宜。意向的投資額是個讓趙與莒咂舌地數字:八百萬貫。

這兩者加起來便有一千萬貫了,加上此前地各方出資,總金額超過二千萬貫,但這並不是耶律楚材募集款項的極限,耶律楚材又有第三條來錢地財路,那便是愛國債券。陳子誠的調查表明。大宋百姓的生活水平在這三年間裡有了很大地提高,新誕生了數量在二百萬以上的工人階層,他們有穩定工作與收入,大量餘錢都被作爲儲蓄。而與之相適應,同樣也有數以百萬計的市民階層因爲爲這些工人服務而進入小康。便是那些農民,腦子轉得快的轉種經濟作物,收入也以每年超過百分之十二的速度在增長之中。只要各家報紙宣傳得當,這些革新政策獲利的階層,很願意將他們多餘的錢拿出來。購買國家發行的愛國建設債券,哪怕是每人拿出五貫----大約是他們每個收入的三十分之一,也意味着他們將拿出一千萬貫來支援金陵地工業發展。耶律楚材與陳子誠經過商議。將這種債券的利率定在每年百分之六,而其時間則定爲三類:五年期、十年期和十五年期。

“真是膽大妄爲……”

趙與莒沒有想到,耶律楚材與陳子誠只憑着跟他學的半吊子金融知識,加上自己地實踐,乘以他們的聰明才智,竟然弄出愛國債券這等事務來。他聽完之後呆了好半晌,突然間覺得甚爲振奮和淡淡的哀傷。

現在這個時代,就象已經上了軌道的列車,便是離開他指揮。也能夠憑着慣性向前行了。這是他一直所想達到的目的,但這也意味着,他對於這個時代的指導性作用,遠不如最初那麼重要了。

這才只是三年半的時間而已,古人的智慧,人類社會自我應變,都不能小覷。

“陛下以爲如何?”耶律楚材迫切地問道,方纔趙與莒地不以爲然他早看在眼中,在合盤托出自己的計劃之後。他不知道是否改變了皇帝的看法。

“崔相公以爲呢?”

趙與莒將球踢給了崔與之,崔與之覺得腦子裡有些亂,他仔細回憶耶律楚材所說的三個方法,希望能整理出一個頭緒來,但過了好半晌,他腦子裡還是一團亂麻,讓他不由得嘆息了一聲。

“臣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想法了。陛下,此事非同小可。以臣愚見。還是將魏了翁等人召來,再給臣等一些思考時間然後再做評議。不知陛下以爲可否?”

這是老成謀國之舉,趙與莒自然不會反對,他點了點頭。

見天子沒有反對,但也沒有明確表示支持,耶律楚材並不焦急,他調轉話頭,又談起金陵這一年來的建設成果。

他這一說,無論是趙與莒還是崔與之都忘了時間,直到楊妙真遣宮女來催促,趙與莒才驚覺,午餐原本是要陪孩子們一起吃的。他有些歉然地對耶律楚材道:“晉卿,你遠來疲憊,還是先去休息,等午休之後,朕再請你來,今夜朕設家宴招待你。”

“多謝陛下。”耶律楚材知道趙與莒有與家人共同吃午餐的習慣,他每日忙於政務,難得抽出時間來關懷子女,故此這午餐時間一般是雷打不動的。崔與之聽了笑道:“臣說不得也要來叨嘮一番地。”“朕就知道少不得你,會吩咐廚房裡做些粵菜。”趙與莒哈哈大笑起來。

修改加入:抱歉,晚了半個小時。六月份每天更新九千字以上,區區自認還屬厚道的,雖然每天更新的是九千字以上,實際上列位看官花費的卻是八千字的起點幣。在這最後幾天裡,列位看官便看老雷厚道了幾個月的份上,讓本書不再有什麼遺憾吧,多謝。)

注1:抓彩即是宋代的彩票,當時規模很小,多是地方性的,有些穿越小說中回去發行彩票認爲很新奇,實際上未必。北宋仁宗時期,長沙還發生了一書生中鉅獎暴富,結果家中美妻在寺中求子爲惡僧看中而致謀財奪色害命之惡性案件。

第四十四章一六八學士立名博雅樓三三五豈曰無衣一五七天子壯麗以重威二三一五步一計似臥龍三四八名繮利索七十一雖無風雨卻有晴十六盜賊下九十九此去應是千層浪六十五好風二三三人心不足大食商二十四一年之計下二十六拜師上三六二北巡四十六天下英雄出我輩一一八自古工讒常掩袖二零六財迷心竅膽包天一六五徐州雖治尚遺患二八三丈夫偉岸如神祗五十二莫道巾幗遜鬚眉三五九官員進修制一零七慷慨赴死豈懼難九十二澹泊明志靜使遠一七八振臂三呼發聾聵二五零休道聖主易欺瞞五十八百戰劫餘剩殘骨一二一雖爲虛驚亦悵惶一二五無須狸貓換皇子三四七財帛動人心三三二書生豈只有意氣二十胡福郎上二一八驚聞妖氛起華亭一九五龍舟競渡歡欲醉二一三羣英會中羣英鬧一四八天子宴前論鵝湖八十五今日南冠做楚囚六十人情練達皆學問五十五白刃短兵不敢接第四十四章一三三山雨欲來風滿樓八十五今日南冠做楚囚五家規上一六七天子無心尋芳柳二六八三士二桃穩如山九十七驚蟄雷響動九淵綢繆豈爲富貴計三一六一世雄三五三大轉折二五二南國天子何許人一九六明朝花落是誰家一二五無須狸貓換皇子五十拂淨征衣問疆外一五四金銀過市何招遙六十三俯仰常懷仁義心二五二南國天子何許人八十二釜底抽薪翻巨浪十相識上三零五咆哮三十七親人上三十一春好上三二三常選二十胡福郎下三六五時代二四零張馳有度天子政三六零南洋之血四十九怒向海隅棄賊屍一三七京畿暗伏背嵬營二二一烏合之衆豈成事三三三當罰則罰三五六官制改革三五七自此絕疆無戰事十相識上七十回首烽煙平息處二四七欲使蛟龍過三峽八十四昔日亞夫屯細柳五十三敢笑田橫不丈夫六立威下三十四新血下二六五戰雲漸聚事已預二十四一年之計下一二三飛來橫財須思量二四四黃金萬兩火車響三三零潑皮二八七天下板蕩忠臣死二十八無賴上三二六大戰略二六二車聲響徹臨安城一一零險象環生終獲勝四十二餘波上二三八仁心妙手驚杏林第三十五章二四九勿令疏忽防蛇蠍二五三楚雖有材晉用之一五九虎賁卻月濟柔剛九十二澹泊明志靜使遠二五三楚雖有材晉用之一八一疾風板蕩嗟榮辱三五九官員進修制一五二晦庵不知知尼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