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四兄弟

從午時起,趙與芮在榮王府中就喜滋滋地忙個不停,不是指示近侍搬動屏風,就是命令侍女汲來最好的泉水。全太妃看得都忍不住,笑着道:“我兒何必如此,官家又不是第一次來,你爲何這般緊張?”

趙與芮嘿嘿笑道:“今日卻與往年不同,往年孩兒總是向皇兄討要壓歲錢,今次孩兒要向皇兄獻上一筆----母妃,去年孩兒名下的產業也算是賺了一筆,孩兒要得無用,正可獻與兄長呢!”

他對全太妃是如此說,心中卻暗自盤算,金陵冷子強的事情,皇兄應該是知曉了,若是深究起來,他免不了吃番落掛,可若是他將姿態做出來,皇兄至少不會拿冷水潑他頭臉吧。

胡福郎的警告是有效果的,冷子強遣人入臨安調查過陳安平的經歷,當得知他如同潛邸門生那樣可以手眼通天時,冷子強立刻明白自己可能闖了禍,乘着過年的時機,進臨安給趙與芮拜年時將事情稟報給趙與芮。

趙與芮對此也是大感頭痛,此事雖然他們做得並不違法,但如今的天下,還不是他皇帝哥哥的一句話!若是趙與莒說他們違法,那便是不違也違了!

到得下午六時左右,趙與莒、楊妙真再加上胡福郎三人如約而至。趙與芮最服楊妙真,早年時她可是教他騎馬練槍來着,故此很是親熱地叫了皇嫂,然後才與趙與莒招呼:“皇兄可來了,母妃都等得望眼欲穿呢!”

“呵呵。”趙與莒微微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與芮,近些日子可曾練過我傳你的槍法?”楊妙真笑眯眯地道:“來來來,我們較量一番!”

“皇嫂饒了我吧……”趙與芮苦笑着舉手投降:“我便是天天練槍,也不是你的對手啊。”

“多練練槍,強身健體。也好替你兄長分憂。”楊妙真道:“你不知他整日子就是批閱奏摺,成都府着火燒了兩間舊廟,汴梁小寡婦爲夫守節,泉州府海獠買東西與百姓發生衝突---便是京西一棵古樹又開新枝的事情,也有臣子一本正經地寫成奏摺給你兄長。我每日裡便在旁邊聽,聽一回笑一回,堂堂天子,每日如同一個救火的一般,哪兒有點什麼事情都要他去問去想。這個皇帝當着實在是累!”

她一番快言快語說出來,趙與芮聽得直縮腦袋,心中也有些好笑。楊妙真對於政務一向是沒有興趣的,她更喜歡的是召近衛軍將領去博雅樓沙盤上進行推演,滅金滅元諸戰,都少不得被她推演一番,最近據說在推演如何滅西夏。

“你是官家嫡親兄弟。有些事情只能指望着你。你皇兄這人。向來是待己嚴而待人寬。那些規矩你還是要守着。”楊妙真噼噼叭叭地說了一堆。當她這番話說出來時。趙與芮心中地笑意完全沒有了。他看了楊妙真一眼。又看了看趙與莒。知道這是趙與莒藉着楊妙真之嘴在敲打自己。

家人團聚。自然少不得一番問安。用過晚飯後。全太妃帶着孫子孫女兒去尋堂弟堂妹玩去了。只留下趙與莒兄弟與楊妙真在書房之中。趙與芮不等趙與莒開口。先向他請罪:“皇兄。小弟在王府中閒着無事。便招徠了些門客。學着兄長地模樣做些生意。去年一年頗有所得。小弟要錢也無甚用處。便獻與皇兄。皇兄拿去做些有意義地事情吧。”

他一邊說。一邊將放在桌上地一個錦盒推到趙與莒面前。趙與莒看了他一眼。笑着打開錦盒。錦盒裡是一張存摺。趙與莒打開存摺看了看。上面地一百五十萬貫地數字讓他怔了一怔。

“一百五十萬貫!”他又擡起頭來。盯着趙與芮道:“賢弟好大地手筆!”

“與皇兄比起來。小弟還差得遠呢。”趙與芮“謙虛”地說道。

“朕有些不明白。你在榮王府中。應有盡有。凡是朕有地東西。便都會分你一份……你還要去賺這錢做什麼。”沉默了一會兒。趙與莒坐直身軀。目光炯炯:“與芮。你性子活潑。小時候是藏不住話兒地。可賺這麼多錢。卻瞞了兄長我這許多時間。這又是爲什麼?”

“不過是想替皇兄分憂罷了,皇兄推行實政,不正需要一個例子麼?”趙與芮淡淡笑道:“臣弟不才,對門客看得尚緊,也不曾投進去太多錢,便在短短三年內賺下數百萬貫地家當,這些錢來得都是合理合法的,正是皇兄所需的致富典型,皇兄以爲呢?”

兄弟兩人都隱隱帶上了怒氣,趙與莒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盯着弟弟已經成熟得有些深沉的臉,趙與莒搖了搖頭:“與芮,你這般做……着實令我失望。”

“若是如此,那臣弟真是有罪了。”趙與芮哼了聲:“臣弟所作所爲,上對得起祖宗,下合乎當今法令,倒不知陛下爲何會失望!”

二人言語間的火藥味漸濃,楊妙真這時適時插話進來道:“你們兄弟二人不能好生說話麼,怎麼跟要吵架似的!官家,與芮如今也二十五六,孩兒比你都多,不是當初的小孩,你怎麼一見着便要管教?與芮,你皇兄心憂國事,每日忙得焦頭爛額,便是說你兩句,也總是爲得你好,你何必如此較真?”

楊妙真這番話說得直率,卻是恰到好處,將兄弟兩人間的怒氣稍稍平復下來。趙與芮歪着頭,還是不看趙與莒,而是對着楊妙真道:“皇嫂,小弟只不過是想尋些事做做,證明我不是吃閒話的,陛下他富有四海,整個天下都是他地,我這做弟弟的不過在他庇護下做點子生意,又不違法,又不仗勢欺人,賺來的錢也不是自己大手大腳花用掉,爲何做不得?”

“你……”

趙與莒瞪起了眼。過了好一會兒,才按捺住怒氣,嘆息了一聲道:“與芮,你確實不曾違法,但你的門客有沒有仗勢欺人,卻不是你說得算了。他即便沒有將你這榮王的名頭擡出來,但與他打交道的官員,哪個不忌憚位於其後地你?我將那些御史言官弄到學習班中去了,若非如此。這下半年彈劾你的奏摺只怕可以有一人高!”

“皇兄,我沒做錯,那些御史言官憑什麼彈劾我?”趙與芮聽得趙與莒口氣緩了下來,語氣也沒有那麼激烈:“臣弟只是不想象其餘宗王一般,醉生夢死,整日裡不是濫飲便是大醉!”

趙與莒點了點頭,嘆息了一聲,好一會兒也沒有說話,倒是楊妙真在一旁道:“與芮。你的心總是好地,這一點你兄長自然知曉,你是他手把手教出來的,雖然你兄長登基之後,因爲政務繁瑣對你關注得少了,但你本性純良,這一點你兄長絕對是信得過的。”

“只是有一點,與芮你做這般大事,總得預先同你兄長說上一聲。在內。他是你嫡親的兄長,可在外,他畢竟是一國之君!你做得好大事業,你兄長只會替你歡喜,你願意爲兄長分憂,兄長只會感激你,可若是瞞着你兄長做事,卻便是無君無長了。”

無論是趙與莒還是趙與芮。都瞪大眼睛張開嘴巴看着楊妙真,一副驚得不能再驚的神情。楊妙真這番話說出來,也不是給趙與芮說什麼大道理,更不是從什麼合法合理上駁他,卻只是從爲君爲兄的倫常上批評趙與芮,讓趙與芮着實有口難辯。

即使是將楊妙真搬來地趙與莒,也想不到向來粗直的四娘子竟然這般粗中有細。

見二人都一副吃驚地模樣,楊妙真噗的笑了聲,她年過三十。正是婦人風韻。這一笑當真如牡丹花開一般。她白了這兄弟二人一眼:“你們兩兄弟這神情,便是不認識的也可以看出。絕對是一母同胞的嫡親兄弟,彷彿我臉上長了花一般。別看了,有什麼好看!”

她嘴上說得大方,臉上卻被兄弟二人盯得起了紅暈。趙氏兄弟對望了一眼,忽然間覺得方纔二人的爭執根本沒有任何必要。

趙與莒心中暗自反省,自己不願意與趙與芮坦率地分析他這種情形可能導致的後果,原因不過是對這個嫡親兄弟起了猜忌之心。權力讓人腐化,而腐化的形式有多種,有地沉迷於權力帶來的金錢美色,也有地將權力視爲不能被別人看上一眼地珍寶。他微垂着頭,過了會兒,這纔對趙與芮道:“與芮,是哥哥錯了,應當先問清楚你,而不該一開口便是興師問罪。”

趙與莒這幾年來威嚴日盛,一向只有他對而別人錯的,幾時曾向別人道過歉!故此,趙與芮嚇得一大跳,慌忙起身行禮:“皇兄,是臣弟錯了,原該先與皇兄說了纔是。”

趙與莒笑了笑,有些作繭自縛地感覺,若是放在原先的大宋朝堂,趙與芮這般行爲,必然會受到羣臣攻訐,稍強勢些地丞相,甚至會直接當面訓斥他。這些年來自己拼命削弱朝堂上諸臣的權力,集中皇權,結果便是皇族行爲失去了朝臣地限制。在與芮身邊再有幾個小人挑唆,他做出什麼樣的事情,都不足爲怪。

所以,宗正卿必須要換人了。

他心中轉着這個念頭,示意趙與芮坐了下來:“與芮,我告訴你爲何我會如此生氣。”

“你的人品爲兄自然是信得過的,但宗室之中,一大半的人品朕卻不敢看好,上回鬧着要分產業是爲何,無非便是看着爲兄手中的產業而心起貪念。若是他們有本事經營好了,朕將那些產業給他們也無妨,可他們除得仗勢欺人之外,又有什麼本事?”

“你雖是一心向好,卻如何能保證手下人也是這般?人人都有私心,他們藉着你的名頭做出的事來,你豈能盡數控制?”趙與莒連問了幾句,覺得自己語氣又有些急了,於是笑了笑:“好兄弟,你說崔與之那老兒是放任我攬權地人麼?”

這個話題急轉讓趙芮方纔又被問出來的火氣頓時一停,他呆了呆:“不是。”

“那我削壓朝堂上士大夫權力之舉,他爲何要支持?”

“這……這……”

這確實是一個疑問,崔與之被拜相以來,對趙與莒的革新之策都是大力支持的,甚至對於趙與莒加強皇權削壓相權的行爲都進行了支持。

“因爲我向他許諾,革新的成果要爲多數人所享,要讓更多人得到好處。”趙與莒拍了拍桌子,輕輕一嘆:“自始皇帝以來,皇朝更替,無一不是因爲社會財富,日益集中在極少數人手中,致使赤貧者日衆,正所謂富者連阡接陌,貧者無立錐之地。貧者也要生路,倉廩實方知禮儀,餓着肚子便談不上君臣倫常,若是連基本的食宿都沒有了,還指望着百姓空腹愛國?故此,要百姓愛國愛君愛朝廷,那麼君、國、朝廷便得保護百姓的利益。”

“你既是喜歡生意之道,自然知道,若要生意堅實可靠不輕易出現紕漏,極重要一條便是契約,交易雙方定立契約,共同遵守,一方不履行,另一方便也有權不履行,一方完成契約上規定之義務,那麼便應該享有契約之上的權力。”

“與芮,我大宋朝廷與百姓之間便定有這樣一份契約。朝廷遵守契約,保護百姓,改善民生,則百姓天生便有維護大宋、維護朝廷地義務,便要納稅,要踐行兵役,要服從官府。若是有朝一日,朝廷不遵守與百姓地這份契約,一昧收刮以自肥,或者是隻護着少數富貴人士,那麼百姓便會視視我趙氏如寇仇,棄我大宋如敝履,到那時,你我弟兄便是想回鬱樟山莊做個足谷翁亦不可能了!”

“在我之前,唐太宗說,水能載舟,亦可覆舟,便是這個道理。與芮,你和你的門客所爲,雖然未曾違法,但在你們聚斂之時,是否損傷了百姓?在你們致富之時,是否百姓也跟着富了起來?在你們輕易住進華廈廣宅之時,百姓是否還要爲能在城中覓得三尺安枕之地而節衣縮食乃至壘起二十年三十年地債臺!”

“兄長……”

聽得趙與莒這一連串的問題,趙與芮心中方纔地逆反心理已經煙消雲散了,他一生中最重要的時間,畢竟是趙與莒手把手教的,雖然後來跟着那些腐儒,漸漸有些視生民如無物,卻還未曾壞到泯滅人性的地步。但他只叫了一聲兄長,趙與莒就揮手製止了他,而是繼續問道:“與芮,我也在斂財,我也有產業,但你看我產業之中的工人、職員,哪一個不比當初活得要舒適?哪一個需要擔憂子女入學沒有錢鈔?哪一個需要害怕生病看不起郎中?哪一個需要一家兩代乃至三代人一起節衣縮食一二十年纔買得起房屋?”

“世上的錢是賺不盡的,唯有百姓富了,纔有更多的錢給你我去賺取,唯有百姓富了,朝廷纔有更多的稅收,纔有餘力去造更多的火槍大炮輪船鐵路,才能讓你我兄弟的帝王之位穩如泰山。莫要以爲能賺錢完全靠的是個人的本事,若離了那些沒有賺錢本事的百姓,你我或者便如徽欽二帝一般,成了胡虜井中之囚,哪有此時富貴?越有本事,便越要承擔責任,本事越大,那責任便越大,此便是人之所以爲人的天理、公道和人心!”

“你的生意,我不管,這錢我拿走了,爲你專在銀行裡設個榮王醫藥義款,我大宋貧苦人家求醫問藥若有手頭不足,便可申請自這筆錢中支出----與芮,記着我今日的話,若是哪一日見着兄長做事違了今日之話,你便要提醒我,向我進諫!”

(修改加入:現在分類月票榜上已經看不到這本書了……月票啊月票,架空歷史類的競爭實在是激烈啊。

四十弔唁上四孤兒上三十六結納下一零五風雲激盪別有天三十六結納下三零零鄉音未改心已衰二五三楚雖有材晉用之三一零拖雷之怒三二九薨逝九十九此去應是千層浪二五八欲爲聖王做前驅七機械上三十巧匠下一六六淮北有意來金使一八四伏羅織網捕狡雀二六零禍起無形聯二國二三八仁心妙手驚杏林二五三楚雖有材晉用之八十二釜底抽薪翻巨浪九十七驚蟄雷響動九淵八十八知音一曲能傾蓋十七冬至上七十四塞上忽聞金鼓響一八七勞餘復見寶船沉一五四金銀過市何招遙一二三飛來橫財須思量三四七財帛動人心三零八功勳一八二單于戰火起河朔三十八懸山下二五三楚雖有材晉用之一五六奇折廣開天下財二一二安石變法遺教訓二十九巧取下二零二佯醉日新疾誇富二三六天子定策掌兵符一一九瀚海洶洶涌暗潮十相識下二七七三篇文成似峰迴五十三敢笑田橫不丈夫二三四此困無計可消除一零七慷慨赴死豈懼難一零二深謀遠慮有晉卿二十七媒子下一九六明朝花落是誰家三四三慷慨赴死易二零零煌煌大宋何多士五十九萬丈高臺起壘土九頑童上二十八無賴下六立威下二三四此困無計可消除一七二臣意彷徨聽聖斷四十八冷對槍尖掀血浪三二零鄉老勳議二十七媒子下三四二當與不當九十千舟競渡欲揚帆十七冬至上三四六錦帆紛來如飛雪三六五時代一一二孰堪身負天下望三二三常選三三零潑皮二零一舌戰敵帝苦相逼六十八自有妙手破妖氛三十九暗眼上二九八勵兵秣馬劍指北二零三挾威宜行練新軍三二零鄉老勳議二二五山外有山計中計一燈市三十四新血下五十四抱絲貿皮何所求二六七大石臨敵三不戰二三四此困無計可消除一八三可汗偵騎過京東一九零十里寒光映血衣九十二澹泊明志靜使遠一一九瀚海洶洶涌暗潮一四五兵臨黃微唯束手一一一亂七八糟亦有得三三四兄弟一八九狡胡兇蠻吾砥柱八十三心中忐忑費思量一六零前方忽報已獻捷九頑童下八十二釜底抽薪翻巨浪三四五分化二一四國勢維新孰執掌二三零清明上河心思宋三三六一牆之隔一七八振臂三呼發聾聵二三四此困無計可消除二六一願將鐵軌致天下一八七勞餘復見寶船沉四孤兒下三零七無印御史三零八功勳二九一里語村言隔簾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