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耶律多哥參見皇帝陛下!”
老哈今日的話不多,尤其是在手下人將秦天德長子秦朗擡入茅屋,秦天德、嶽震、秦朗三個擁有某種相似笑容的傢伙說個不停的時候,老哈除了偶爾眼中閃過的不易察覺的異樣光芒外,沒有任何反應,只是站在那裡,沒有引起一點注意。
彷彿秦天德等人都已經忘了,他們還落在老哈手裡,忘了此地已經換了主人,忘了耶律崇手下被誅,自身逃難,忘了老哈掌握着生殺大權。
然而這一切一直維繫到老哈開口的那一剎那。
“皇帝陛下”四字明顯引起了秦天德等人的注意。齊妍錦不明所以的看向老哈;秦天德皺起了眉頭;嶽震的表情最爲豐富,快速掃了眼老哈後,目光就落在了秦天德和秦朗父子身上不停逡巡。
反倒是坐在秦天德懷裡的,三歲的秦朗嘻哈着拍着肉呼呼的小巴掌,得意的瞟了眼嶽震:“小哥哥,怕了吧,朗兒會是皇帝,到時候你再打我,又或者欺負我爹爹,我讓他們打你屁股。”
“叫舅舅!”嶽震黑着臉強調道,不過眼珠很快轉動起來,片刻後一邊咂着嘴,一邊說道,“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兒啊。有個當皇帝的外甥好像挺不錯的,那小爺豈不是皇帝他舅舅了?”
在昨晚見到老哈,從老哈口中得知朗兒落入對方手中後,秦天德就隱約猜到了老哈最在意的人應當是秦朗。
遼天祚帝耶律延禧萬年顛沛流離,被金人攆的如喪家之犬東躲西藏,身邊的人也越來越少,最終落在了金人手中,據說還曾經跟宋欽宗被關在一起。
所以耶律延禧的後人可能大多凋敝,即便有幾個漏網之魚估計也杳無音信,但齊妍錦例外,因爲自己的緣故,進入了契丹人視野中。
契丹人一向有女人權國的舊制,太后、公主都曾經權國稱制,所以作爲耶律延禧的孫女,齊妍錦具備這個條件,然而更重要的是齊妍錦嫁給了自己,還誕下了一子。
他曾經懷疑過老哈想要擁立自己的兒子秦朗,但這個瘋狂可笑滑稽的念頭在產生之初就被他排除了,直到昨晚,直至現在,直到老哈下跪,口稱“皇帝陛下”。
事情越來越麻煩了啊!
秦天德第一想到的就是趙昚若是知曉此事後,會做出何種反應。
不論是按照正常的歷史,還是按照他改變了的歷史,趙昚都終將會成爲一帶雄主。雄主與權臣之間必定水火難容不死不休,這基本上已經成爲了歷史鐵律,很難有人能夠改變,尤其是權臣有個有資格當皇帝的兒子。
看到秦朗在氣嶽震,秦天德在秦朗腦袋上輕拍了一下,將其交給了齊妍錦,然後看着老哈說道:“我覺得,有些事情,咱們兩個最好私下裡談一談。”
老哈依舊跪在地上:“秦大人,老朽以爲,你我二人的商談,不用瞞着皇帝陛下。事實上昨晚陛下知道此事後,很是開心。”
秦天德心中暗罵老哈卑鄙。一個三歲的孩童能夠懂什麼?他知道什麼是皇帝,皇帝代表着什麼意思麼?
老哈的手下只要用一些孩童喜歡的東西來誘哄,秦朗怎麼可能會不上當?在這一刻,秦天德忽然有種感覺,面前的老哈不再是什麼祈丹教主,不再是什麼矢志復國的契丹人,不再是什麼手握神秘力量的老者,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騙子,類似於後世拐賣孩童的該死的騙子!
“你不要忘了,不論朗兒在你眼中是什麼身份,他都是我的兒子。”
秦天德的堅持換來了老哈的退讓,不過卻不是將齊妍錦和秦朗清楚茅屋,而是老哈帶着他離開最大的茅草屋,來到了旁邊一間較小的茅屋內。
在離開茅屋的一瞬間,秦天德回頭看了一眼,只看到嶽震笑着湊向齊妍錦,而秦朗同樣笑着朝嶽震伸出了一雙小手,一大一小兩個孩童臉上都掛着那較爲眼熟的笑容。
小村落里布滿了黑衣人,把守四方,每間茅草屋外都有人把守,其中秦朗所在的那間最大的茅草屋外守衛最爲嚴密,這些黑衣人儼如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分坐在破爛不平的灰黃色瘸腿木桌兩側,秦天德看着老哈,心中不停的盤算着。事情發展到眼下的地步超出了他的預料,他做夢也想不到老哈真正的意圖居然是在秦朗身上。他在思考,思考着老哈的用意,思考着解決之道。
老哈絕對不是真心想要擁立秦朗爲帝,只不過他們需要一個人,或者說類似於精神象徵的存在,以此凝聚散落各處的契丹人。
就像古往今來不論是謀朝篡位還是起兵造反,當事人總會找個光面堂皇的理由安在自己身上,讓自己能夠佔據大義。
秦末百姓造反,項羽作爲一支義軍的領袖,推出了民間牧羊爲生的楚懷王之孫熊心;三國時期董卓兵發洛陽後,廢少帝劉辯,而立年幼的劉協爲獻帝等,類似的事情在歷史中了屢見不鮮。雖然熊心劉協之流被尊爲皇帝,但哪個不是傀儡?哪個能夠成爲真正意義上的皇帝?
想着想着,秦天德忽然想到了另一種可能性。說不定老哈原先手中的確握有耶律延禧的某個後人,只不過這個人的年紀比較大了。當老哈看到才三歲的秦朗後,立刻改變了注意,從而決定擁立秦朗。
“秦大人既然提議與老朽私談,爲何一言不發?”看到秦天德久久沒有反應,老哈開口問道。
秦天德收回心神,凝視着老哈,沉聲說道:“我在等你的解釋,你欠我的,不止一個。”
清晨時秦天德要求老哈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爲何先後幫助蕭朵魯不和耶律崇來對付自己,但現在又多了一個,爲何老哈要擁立秦朗。
“秦大人以爲耶律大石一脈如何?”
“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敢算計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天不收他我收他,老哈,我希望你最好明白這一點。”
如今的秦天德早已不是剛穿越來時的稚嫩,只憑着腦中超出宋人近千年的歷史知識,靠着投機取巧劍走偏鋒來應對各方。
雖然他爲官只不過五六年的光景,但所接觸的層面都是秦檜万俟卨完顏亮趙構之流的決絕之輩,這些人沒有一個是好對付的,可他憑着自己對歷史的熟知,把握住了這些人的心裡,巧妙周旋,加上運氣的因素,最終踩着一干名動歷史的君王臣子登上了權利的巔峰,成爲了大宋國師。
他本就是歷史專業出身,有經過這五六年在官場中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就如同掌握着某種武功秘籍心法的他,來到南宋後又掌握了這門武功的招數套路,日臻完美。因此面對如今已經被他改變了的歷史,完全可以從容應對了。
所以他一家三口連帶嶽震都落到了老哈手中,面對老哈時,他也沒有絲毫的擔憂,反而開始威脅起老哈。
“老朽明白,老朽承認的確算計了駙馬,不夠老朽對駙馬絕無半點惡意,只是希望駙馬能夠認清耶律大石一脈的醜惡嘴臉。。。”
遼國末年,風雨飄搖,金人崛起,耶律大石作爲當時遼國的柱石之臣,統軍對抗宋金聯軍,雖然常被金軍所敗,但卻顯示出了其卓爾不羣的軍事才能,成爲了遼國的英雄,被譽爲“大石林牙”。
然而對於終於遼天祚帝耶律延禧的遼國貴族來說,耶律大石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叛徒。
遼保大二年,也就是公元1122年,遼天祚帝耶律延禧爲金所敗,逃往夾山,耶律大石於燕京,竟然支持李處溫,奚王蕭乾等擁戴耶律淳爲帝,史稱北遼,耶律大石任西南路都統,總管軍事。
後燕京被金軍所破,耶律淳憂鬱而死,耶律大石處斬駙馬蕭勃迭,率領殘部逃往夾山,投靠天祚帝耶律延禧。
耶律延禧沒有因爲耶律大石擁立耶律淳爲帝而加以處罰,反而給與重用,任職都統,奉命襲擊金軍。
但遭遇圍困,最終被金人所擒,麾下將士降金。被俘之後他更是爲金軍帶路,襲擊遼天祚帝所在陰山一帶的大營,一舉破之並俘獲耶律延禧之子等宗室多人,得車萬餘乘。
幸得當時耶律延禧身在應州,得以倖免,但卻不知耶律大石帶路一事。
後耶律大石尋找時機,率領七千兵士逃出金營,回到天祚帝的行營。後來由於其才華橫溢又桀驁不馴,最終與耶律延禧鬧翻,雙方矛盾激化,殺耶律延禧親信蕭乞薛和坡裡括,率鐵騎二百,乘夜離開天祚帝行營。
背叛、背叛再背叛,這是作爲忠於耶律延禧的契丹貴族的老哈所不能容忍的,因此在從金人口中得知耶律大石被俘之後爲金人帶路攻破陰山大營後,毫不猶豫的策劃了對耶律大石的刺殺,西遼一度成爲祈丹教第二仇恨之敵,而西遼也對祈丹教忌之如虎。
直到上一代老哈病故,耶律多哥繼承了老哈的稱號,才與西遼關係日漸緩和,更是共同商議復國,並且雙方約定西遼皇帝繼承西拉木倫的稱號。
但這一切只是耶律多哥從長計議罷了,祈丹教從來沒有忘記過對耶律大石一脈的仇恨。爲了防止秦天德與西遼扯上關係,能夠完全的與祈丹教合作,耶律多哥苦心策劃瞭如今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