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留縣是神勇軍的駐地,城頭上非常寂靜,每隔不遠有一盞燈籠,由於神勇軍是負責汴京南邊的軍務,所以北門和東門方面軍士較多,城頭上的燈籠也比較稠密。
京西一帶的災民和乞丐本來就多,兩天來又從西邊逃進來一些,沒處收容,有很多人睡在街兩旁的屋檐底下,爲着害怕凍死,擠做一堆。他們在刺骨的寒風中顫抖着,**着,抱怨着,嘆息着。女人們小聲地呼着老大爺,哀哀哭泣。孩子們在母親的懷抱裡縮做一團,哭着喊冷叫餓,一聲聲撕裂着大人的心。但當神勇軍派出的巡邏兵丁走近時,他們就暫時忍耐着不敢吭聲。今夜刮東北風,冷得特別可怕,誰知道明天早晨又會有多少大大小小的屍體被擡送到亂葬場中?
當八王爺和宗澤悄悄地到達陳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宗澤手下還帶着有四千五城兵馬指揮的精兵,是爲了預防萬一陳留的趙軍明有所動作時能夠快速反應,保護八王爺和宗澤並一舉端掉趙軍明。
趙軍明可也不傻,雖說他是和蔡王等四王交好,早些時日蔡王曾說要是京中有什麼事時請他謹守中立,並把他的十多個心腹安排到他趙軍明的陳留中來。
可今天是怎麼了,京中一直沒有什麼消息傳來?趙軍明正在中軍大帳來回不安地走動之時,一斥候來報:“稟大帥,八王爺從京中奉旨而來。”
“什麼?”趙軍明大吃一驚,八王爺是什麼人,作爲皇室中人趙軍明可是最清楚不過的了,奉旨而來,難道是蔡王事發?趙軍明可不敢想象,皇上到底掌握有多少自己和蔡王的事。
那斥候小心地問:“大帥,八王爺他們已經到了陳留城外,你是不是要接一下?”
“接,八王爺是誰?是本大帥的叔叔,如今又是奉旨前來,無論怎樣本帥都要去接一下,走。”
趙軍明和軍士剛走了大約一箭之地,就見前邊一隊人馬跑了過來,帶路的人指指他們說:“大帥,您瞧,他們過來了。”
趙軍明連忙滾鞍下馬,上前叩頭,道:“趙軍明叩見八王爺。委屈王爺和各位前往大營相見。”
陳留是個小城,只有一些居民,現在只是一座兵城。宗澤和八王爺騎在馬上遠遠眺望,但見家家門口都住着軍士,有的還設着儀仗。大街上,每隔不多遠,便有一個軍士,身佩腰刀,手執長矛,釘子似的站在那裡,目不邪視,威嚴無比。
八王爺和宗澤身邊各帶兩個侍衛,餘下的都是從童貫那裡要來的暗影衛精英。
趙軍明讓八王爺和宗澤進了中軍帳,他轉臉對手下說:“八王爺和宗帥都是天璜貴胄,你們不可無禮。請王爺到後帳去,我爲王爺和宗帥洗塵。”說着把手一揮,竟把那幫暗影衛晾到門外了。
那些神勇軍中軍謀士見此情景不由得心中忐忑,有人悄聲對趙軍明說:“大帥,他們幾個都是八王爺身邊的人,請大帥給他們留點臉面。”
趙軍明思忖了一下,回身對一個俾官說:“那幾位軍士遠來勞乏,不要慢待。你們帶他們到西營去設酒接風。”
一行人說說笑笑間,向中軍的後帳走去。
其實八王爺說是奉旨,也沒有什麼旨意,關鍵是童貫手下的五十名暗影衛,幸好趙軍明讓他們到西營而不是一起到後帳,這給他們到處查看有了藉口。
八王爺和宗澤剛剛坐定一會,正和趙軍明聊着家常,說到以前在汴京皇室的熱鬧,卻見一俾將一挑門簾走了進來,看了八王爺一眼,似乎是不好開口。趙軍明問:“什麼事?”
“回大帥,隨八王爺來的禁軍們在大營中隨意扣人,和帥爺帳下的親兵打起來了。”
趙軍明和八王爺來到了鬧事的西營。這裡早已是一片狼藉,桌子打翻了,椅子踢飛了,滿地的酒肉早被踩成了醬泥。五十名從京城裡來的禁軍打扮的暗影衛,身上沾滿油漬,一個個手握劍柄,虎視耽耽地站在大廳北頭,後面似乎是押着十來個人;南頭則是趙軍明的十幾名大帳親兵,拔刀怒目,眼睛瞪得溜圓。此時,只要稍有一句話說得不對,雙方就要性命相搏。看見趙軍明和八王爺陰沉着臉走了進來,他的親兵們一起跪下叩頭。一個好像是頭目的人稟道:“稟大帥,他們扣押了我們的幾個弟兄說是欽犯,我們好言相勸,他們不但不聽,反而動手打人。”
趙軍明冷冷地道:“是嗎?宗帥,這些人是你五城兵馬指揮的,你看怎麼辦?”
宗澤向八王爺瞧了一眼,因爲暗影衛可不是自己的五城兵馬指揮,而且在這裡又是八王爺爲主,自己可不敢僭越。
八王爺道:“宗澤,你看着辦。”
一名暗影衛上前,向八王爺和宗澤說:“稟八王爺,稟宗大帥,麾下擒住的確實是欽犯,請宗大帥一觀。”
宗澤上前一看,果然不錯。
“江十八、羅中恆、龔大壽、全川同,好啊,你們這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偏來投,撞到這裡來了。”
趙軍明一聽宗澤說出四個人的名字,心中大驚,他沒有想到蔡王說的十多個心腹中竟然有他們四人在內,京西、河北幾路對這四人可是再熟悉不過了,他們可是大名鼎鼎的四寇啊,四個江洋大盜,曾在一夜之間,連劫十三大戶,並且是從不留活口,死在他們四人手下的人那是不計其數,想不到後來是藏匿在蔡王府中,刺殺种師道出事後又藏在陳留軍中,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八王爺一聽到四個江洋大盜的名字後,馬上示意手下兩個侍衛趙大趙二請出御賜金簡,以防不測。
趙軍明苦笑,蔡王可把自己害慘了,現在一看八王爺請出了御賜金簡,知道他是在防備自己發難,可自己敢嗎,陳留的兵基本上還是以前八王爺的手下,自己也是八王爺府中出來的,說句不好聽的話,這神勇軍還是聽八王爺的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