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恆!”
徐明禮出了大殿,就將蘇陽叫到了跟前。
“三叔!”
“是不是覺得心裡有些失望!”
“有點吧,但更多的是擔憂,若是如此下去,科考還有何意義?”蘇陽問了一句。
“你們放榜的時候,邊境傳來軍情,遼夏在邊境陳兵待發,隨時可能開展,此時,朝堂之中,任何動盪都不能有,否則左相右相兩位大人不可能會化干戈爲玉帛!”
蘇陽的臉色微微一變,他瞬間想到,十六年前那場戰亂,父親戰士沙場,二叔兵敗被俘,祖父成爲權力爭鬥的犧牲品,數十萬將士丟掉了性命,而這一次呢?
集英殿宴飲,蘇陽趙籍,自然也必須出席。
三千多士子聚集,只是從這些人眼中,蘇陽沒有看到多少哀傷,反倒是有不少人眼中帶着驚喜之色,口中稱着皇恩浩蕩,認爲這是他們的一場勝利。
也有人覺得沒有將舞弊者揪出來氣不順,但也只是發幾句牢騷而已。
蘇陽索然無味的吃了幾口菜,喝了一杯所謂的御酒,感覺這皇帝使用的東西,也不過如此!
第二天中午,徐正涵過來,說徐明禮請蘇陽去家裡有事情跟他說!
“你的論策可還記得?”徐明禮問了一句。
蘇陽點頭。
然後,徐明禮讓蘇陽將他的論策重新寫出來!
“三叔,到底怎麼回事?”蘇陽沒有立刻動筆。
“有十幾個落榜士子的試卷找不到,你就是其中之一!”
試卷會丟,這還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徐明禮看着蘇陽越來越凝重的臉色,勸了一句,“亦恆,社稷爲重,若是此案查下來,不說耗費時日,其中牽扯的官員只怕不少,甚至禁軍之中都有人蔘與,此時如果徹查,不僅民心不穩,軍心也會動搖!”
“我懂!”蘇陽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伏案開始寫自己的論策!
即便是重新寫,蘇陽也用了整整兩天時間才完成。
東西交給徐明禮之後,蘇陽倒頭就睡。
第二天一大早,蘇陽穿戴整齊,隨着徐明禮一起進入皇宮。
大宋皇宮規模並不算如何宏偉,正殿名爲大慶殿,左側紫宸殿內,蘇陽等四百一十八名貢生站立,在他們面前,都有一張書桌,書桌上筆墨紙硯俱全。
在大殿正前方,皇帝端坐中央,這一次,卻沒見兩位太后。
右相司馬光,禮部尚書李清河還有七八名禮部官員站在前排。
“諸位貢生,今次陛下恩科,施恩天下,纔有爾等金榜題名,爾等有幸成爲陛下登基一來第一科進士,此乃無上榮光,望諸位能謹記皇恩浩蕩,報效國家社稷,爲天下萬民謀福利,爲陛下分憂。
此次殿試,由本相代爲出題,本相的題目,只有兩字:安邦!
諸位貢生即刻作答,一個時辰之內,不得少於千言!”
安邦!
蘇陽默默的念着這兩個字。
略作思量,開始書寫。
此時大殿之上,所有貢生端坐,無人敢交頭接耳。
之前囂張跋扈的高允,此時也老老實實,只是抓着筆,另一隻手抓耳撓腮,左顧右盼,卻發現禮部尚書李清河正緊緊地盯着他!
這李清河,在宋國,屬於出了名的老頑固,高允這時候一臉痛苦之色,感覺這狗屁科舉,真不好玩!
跟他一樣難受的,還有不少人,只是不寫,只怕是不行的,無論對錯,都得寫滿一千字交差!
而此時,奮筆疾書的人並不少,這裡的貢生,大多數還是有真才實學的。
李清河跟司馬光,不知道是不是分了工,李清河專門盯着那幾個疑似作弊的傢伙,司馬光,則開始巡視。
“安邦者,治軍爲先...”
司馬光在一個貢生旁邊看了幾句,微微頷首。
不過沒有打擾,而是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名帖。
烏傷宗澤!
“欲安其邦,先治其國,欲治其國,先明其法度,法度嚴明,而民安...”
江寧齊思遠!
“...則軍中猛士三萬,自成一軍,直搗黃龍...”
梅州趙籍!
“用兵之道,攻心爲上,攻城爲下!宋之患者,夏遼而已。夏國少兵寡民,卻兵強馬壯,乃地利人和之故。
地利者,佔河套肥美之地而養其馬,河西走廊之地易守而難攻,強取不智。
西夏者,盛產青鹽、牛馬,國富而民強。
可收其青鹽,予以精煉,倍於其價售之。
使其民牧羊而不牧牛馬...”
司馬光在蘇陽身邊站了一會,開始看其寫的那幾句,還頗爲不俗,但是看到後面,眉頭就皺了起來。
完全是胡說八道,收購青鹽精煉,再翻倍售賣出去,別人傻嗎?
還有,你讓別人不養牛馬就不養?
到了後面,這小子居然寫什麼惠之以茶糧,使其民不種五穀!
這完全是資敵。
如果不是科考,司馬光都想要讓人將這小子趕出去,這個什麼廬陵郡公,完全是異想天開亂說一通!
司馬光不再看了,走向其他位置。
大約一個時辰過去,左相呂公著走了進來。
小皇帝在前面打瞌睡,呂公著只是朝着司馬光微微點頭,也沒有說話。
轉了一圈,呂公著也是時而頷首,時而皺眉,最終在蘇陽身邊停下。
他的表情變化,瞬間豐富精彩。
先是微微頷首,而後皺眉,再然後臉色陰沉下來。
但是很快,他微微張嘴,差點驚呼出來:此乃毒士,絕戶之計啊!
呂公著喊來一名禮部官員,吩咐一句之後,那官員立刻出去,不久之後,有四五個禁衛走進來,手裡擡着屏風,將蘇陽圍了起來,從外面,只能看到隱約的影子,但是沒有人能看到他在寫什麼。
司馬光的眉頭皺了皺,走了過來。
但是沒等他發問,司馬光就被呂公著拉着走進屏風裡面。
司馬光剛剛已經看過,自然知道這小子就是胡說八道。
但是呂公著卻讓他看,司馬光陰沉着臉,又接着看了下去。
很快,他的臉色微微一變,感覺彷彿一股冷氣從腳底冒出來:此乃絕戶之計,唯有毒士方能想出此等陰謀,不,應該是陽謀,就算是你知道了,也無可奈何!
那些士子們好奇,到底是怎麼回事?
但不可能左右相爺都幫着作弊吧,這還是殿試呢。
但是現在他們更關心的是自己的文章。
一個時辰結束,蘇陽的筆頓了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