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萬首,酒千觴,幾曾著眼看侯王?玉樓金闕慵歸去,且插梅花醉洛陽。”朱敦儒用無比輕快的筆法,通過梅花,寫他的傲岸,寫他的不羈,這是盛世裡梅花最後的自信,此時的梅花被才子插在頭上,而後的才子,詩萬首,酒千觴,在洛陽城買醉。可是啊,誰也不知道,盛世只是暫時的,百年未曾識干戈的士大夫們也即將看到究竟什麼纔算是生靈塗炭。此時的朱敦儒,只是一個“且插梅花醉洛陽”的浪蕩才子,他怎麼也想不到,之後的他,竟一生也沒有浪蕩的資本。
而後幾年,金人南下,盛世不再,山河破碎。朱敦儒也迅速的告別了自己裘馬輕狂的少年時代。“中原亂,簪纓散,幾時收?試倩悲風吹淚過揚州。”經歷了靖康之恥,這時的朱敦儒,成爲了一個飽經滄桑的中年人,簪纓散亂,曾經插過的梅花,也早已經零落成泥碾作塵,梅花,作爲盛世的點綴,已經永永遠遠的成爲了過去。
然而,梅花就此退出了大宋王朝的詩詞舞臺了嗎?依我看,並沒有。作爲中興四大詩人之一的陸游高喊:“大宋王朝的中興,又怎能少了梅花。”於是,他寫下了《梅花絕句》二首。
梅花絕句二首
其一
聞道梅花坼曉風1,雪堆遍滿四山中。
何方可化身千億2,一樹梅花一放翁3。 [1]
其二
幽谷那堪更北枝4,年年自分著花遲5。
高標逸韻君知否6?正是層冰積雪時。 [2]
註釋譯文
詞語註釋
1、坼(chè):開放。坼曉風:即在東風中開放。
2、何方:有什麼辦法。
3、“一樹”句:意謂每一樹梅花都是一樹詩,也都是詩人的情感所化。
4、幽谷:深幽的山谷。北枝:北向不朝陽的樹枝。
5、自分(fèn):自己料定。著花:開花。
6、高標逸韻:高尚的氣格,俊逸的風韻。標,標格,風度、氣概之意。 [3-4] [5]
白話譯文
其一
聽說山上的梅花已經迎着晨風綻開,四周大山的山坡上一樹樹梅花似雪潔白。
有什麼辦法可以把我的身子也化爲幾千幾億個,讓每一棵梅花樹前都有一個陸游常在?
其二
一樹梅花長在背陰的山谷,加上枝條伸向北方,陽光終年罕至,所以每年開花總是比較遲。
但你可知道它那高尚的氣節、優美的風度?要知道,當它吐苞,正是那冰雪覆蓋、最爲嚴酷的寒冬時節啊!
“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陸游的心裡這樣想着:有什麼辦法可以把自己變化成數億身影呢?這樣的話,中興,就會多太多的主戰派,可是現實是,不能啊!那這樣的話,退而求其次,就姑且讓每一棵盛開的梅花樹前面都有一個陸游常在。
梅花陪伴着陸游,陪他經歷寵辱,當然,更多的時候,是陪伴陸游走出落寞的時光。
卜算子⑴· 詠梅
驛外斷橋邊⑵,寂寞開無主⑶。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⑷。
無意苦爭春⑸,一任羣芳妒⑹。零落成泥碾作塵⑺,只有香如故⑻。 [1]
註釋譯文
詞句註釋
⑴卜算子:詞牌名,又名《百尺樓》《眉峰碧》《楚天遙》,雙調四十四字,上下片各兩仄韻。
⑵驛(yì)外:指荒僻、冷清之地。驛,驛站,供驛馬或官吏中途休息的專用建築。斷橋:殘破的橋。一說“斷”通“籪”,籪橋乃是古時在爲攔河捕魚蟹而設籪之處所建之橋。
⑶無主:自生自滅,無人照管和玩賞。
⑷更:又,再。著(zhuó):同“着”,遭受,承受。
⑸苦:盡力,竭力。爭春:與百花爭奇鬥豔。
⑹一任:全任,完全聽憑。羣芳:羣花,這裡借指苟且偷安的主和派。
⑺碾(niǎn):軋爛,壓碎。作塵:化作灰土。
⑻香如故:香氣依舊存在。故:指花開時。 [2-4] [5]
白話譯文
寂寞無主的幽梅,在驛館外斷橋邊開放。已是日落黃昏,她正獨自憂愁感傷,一陣陣悽風苦雨,又不停地敲打在她身上。
她完全不想佔領春芳,聽任百花羣豔心懷妒忌將她中傷。縱然她片片凋落在地,粉身碎骨碾作塵泥,清芬卻永留世上。
陸游與其他詩人詞人不同,他通過他的《卜算子·詠梅》,賦予了梅花精神,“無意苦爭春”是戰天鬥地的精神,而“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則是無私奉獻的精神。
梅花有了這樣的兩種精神,就不光是美,而且,更可敬了。
兩宋之際,衣冠南渡。可是,仍舊有一大批人,很不幸,南渡沒有成功,就一生留在了北方,最終成爲金國人,成爲金國的大臣,可是他們,仍舊心懷大宋,對祖國的愛絲毫不減,在下一章節的開始,我們就看一看,留在北方的,變爲金國人的宋人,是如何通過梅花來懷念故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