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消費者,黃師傅爲人熱情,賣的餅質量有好,而顧小城擺着一副臭架子,還經常偷工減料,這還不算,有時候還會吃出食品安全的問題,吃到拉肚子甚至是食物中毒,那麼,你會選擇吃黃師傅的餅還是去吃顧小城的餅?答案顯而易見,當然是吃黃師傅的餅嘍!
黃師傅靠自己的辛苦去掙錢,這在讀書人張耒眼中,是可敬的,可是,在遊手好閒而又嫉賢妒能的顧家人眼裡,卻是可憎的。
顧老成挖空心思在想:如何幹擾這個黃師傅做生意。因爲,有一天,兒子顧小城的餅,一個也沒有賣出去。
顧小城的餅一個也沒有賣出去,他並不會去反思自己,而是把一切原因都歸咎於黃師傅搶了他的生意。
顧小城狐朋狗友挺多,物以類聚,人以羣分,在這開封府,正經做生意幹活的人瞧不起他,但是與他半斤八兩的那些社會閒散人員卻覺着這顧小城是天字第一號好人,其中就有一個人,喚作“封彪”,這封彪二字,並非是其真實名姓,只是他行走江湖的一個諢號罷了,可是這個人欺軟怕硬的同時,愛講排場還脾氣很大,於是大家就都叫他“封彪”,他原來是街上的小混混,人們眼中的地痞流氓兼潑皮破落戶,後來不知道是因爲哪一個官人的恩典,得以到開封府當差,成了一個衙役,成爲衙役之後,這人依舊是稟性難移,以前欺壓百姓,現在還是欺壓百姓,只不過,欺壓百姓的由頭更加冠冕堂皇了,到街上去收小商小販的錢,口口聲聲說什麼官府徵稅,自己是爲了官府辦事,大家交錢是爲官府做工作云云。實際上,這一些錢,沒有例外,全部都收進了封彪自己的腰包。
顧小城想借刀殺人,讓封彪出面,以官府的名義,敲詐一下在開封府沒有關係、沒有根基的黃師傅,想通過罰款的方式,罰黃師傅一個傾家蕩產,如果事情真的成功了,這顧小城以後在這裡賣餅,可就沒有競爭對手了,這樣的話,顧小城那偷工減料的餅,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制霸大相國寺前街。
在正式讓封彪出來“放大招”之前,顧老成先對黃師傅進行了騷擾,主要目的就是噁心噁心黃師傅,讓黃師傅這樣一個外地人,看一看開封府本地人的高人一等。
黃師傅的流動攤位很早就開了。那是,天矇矇亮,纔剛剛五更,城頭的月亮還沒有完全落下,黃師傅就開始沿街叫賣,賣他的肉夾饃。其他擺攤賣菜的商人,要來他這裡買兩個肉夾饃,填飽肚子,開啓一天的賣菜生活,而讀書人們也知道“一日之計在於晨”,而黃師傅的肉夾饃乾淨衛生而且好吃不貴,於是也來買肉夾饃,其樂融融,大家都很高興,吃上了黃師傅做的早餐肉夾饃,再吃上他做好的乾縣豆腐腦,一整個上午,都幹勁兒十足。
大家都很高興的同時,只有顧小城和顧老成不高興。人家黃師傅的攤位前面排起了長隊,而自己的燒餅攤卻幾乎無人問津。
黃師傅沿街叫賣的時候,大相國寺前街的絕大多數人家還在睡夢中,用張耒的話來說,就是“捧盤出戶歌一聲,市樓東西人未行。”
那是個冬天的早上,那也是無數個很冷的早上,張耒不是每天都來買餅,而黃師傅卻是幾乎每天都在賣餅,張耒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此時的張耒,已經是一個五品的京官,可是,山珍海味都吃遍了的同時,黃師傅肉夾饃的那個香味兒,還是揮之不去。更重要的是,在黃師傅的身上,張耒看到了勞動人民的敬業精神,這種敬業精神,着實讓張耒感到敬佩。黃師傅在大冬天裡,穿得不多,可是還不擔心自己着涼感冒,而是“北風吹衣射我餅,不憂衣單憂餅冷。”無論如何,他要讓消費者吃到熱騰騰的肉夾饃和燒餅,他盡到自己所能,讓自己的餅保溫。
張耒把自己的所見與所思、所想聯繫了起來,在心中,打好了一首七言律詩的腹稿,不過,這腹稿裡只有前三句,還需要,一個畫龍點睛的尾聯。前三句,張耒已經想好,反覆思考之後覺着不用做任何改動:“城頭月落霜如雪,樓頭五更聲欲絕。
捧盤出戶歌一聲,市樓東西人未行。
北風吹衣射我餅,不憂衣單憂餅冷。”可是最後一句,他要求自己一定要寫得格外好,好讓後人記住這樣一個賣餅人,這樣的話,就有些難度了,因爲,要昇華主題,要通過最後一句,提升整首詩的格調。
直到故事發生的那一天,他的靈感纔來。
在那一天之前,顧老成已經來黃師傅的攤位前騷擾過無數次了。每一次,都有自己的理由。比如說,他告訴黃師傅,自己在這附近住着,因爲黃師傅的叫賣,自己常常睡不好覺,他強烈要求黃師傅不要在這個地段擺攤叫賣,黃師傅沒有與他理論,逆來順受的同意了。黃師傅於是在早些時候就不去大相國寺前街的中心地段賣餅了,而是去了一個離顧老成家有一些距離的一個旮旯裡賣餅。可是,餅香不怕巷子深,黃師傅換了個地方去經營,大家也換個地方去買餅,很快,在那個旮旯,人們不出幾天,又排起了長隊。
顧老成氣急敗壞,因爲無論他和他的兒子如何“慘淡經營(文末有註釋)”(注意這個引號),他們經營得依舊慘淡,來買顧小城餅的人,依舊是寥寥無幾,有時候,還一個沒有。
顧老成、顧小城父子,終於還是要放大招了。
他們心想:放大招,必殺。於是他們祭出了原來的社會閒散人員,如今的開封府衙役封彪。
他們覺着,這封彪長着這樣一張嘴,說什麼都能說得冠冕堂皇,罰他黃師傅一個傾家蕩產,也不是不可以做到。
然而事實卻證明:混混就算穿上了開封府衙役的衣服,也只是個混混。而黃師傅,不吃這一套。
封彪前來找茬,到了黃師傅的攤位上,當然不忘記擺一擺自己的臭架子,翹起他的二郎腿,等着黃師傅把肉夾饃送上來,他以爲:黃師傅一定懂點潛規則,要做好一個肉夾饃先“孝敬孝敬”他。可是,黃師傅沒有理會他。他覺着自己有失顏面,存在感蕩然無存,於是,他先是說顧小城告他擾民,黃師傅說已經搬到了偏僻的旮旯,不影響別人的休息,封彪瞬間無話可說。緊接着,他又說官府要收稅,黃師傅說收稅市場裡的市長已經派人收過了,他已經有了交稅憑證,無需再一次交稅,封彪尷尬得說不出話,之前沒有一個人能夠識破的騙局,怎麼到這裡,一點也不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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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很無語。一時語塞,他竟然愣在了那裡,茫然無措,不知道自己究竟該說什麼好。他覺着自己很沒有面子,他悻悻地說:“一定要讓你這個老東西吃不了兜着走!!!”
張耒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裡,也悄然記在心裡。他覺着自己似乎有了一點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