獎學金背後的衆生相(上)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句話用來說那些投機取巧的人實在是再合適不過了。一些事情,到具體實施的時候,到了最底層,總是出人意料的變了味。

先說一般獎學金,這個獎學金完全按照成績去頒發,好嘛,不是要一個好看的分數嗎,有的是辦法,初級水平的人在臨近考試之前,對任課老師苦苦哀求:給我們劃重點吧,透露一點考試題吧,應天府書院,除了婁老師(對范仲淹產生重大影響的幾位老師之一)不太好說話之外,其餘的老師心一軟,往往平時不好好學,考試之前臨時抱佛腳的一衆考生就這樣輕而易舉的得逞了,其中一部分同學憑藉自己優秀的短期記憶力,取得了不錯的分數,可是,卷子已上交,這些人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曾經學到的一切,以致於甚至在考完試之後竟然不知道漢高祖劉邦、唐太宗李世民究竟是哪朝哪代皇帝,對於他們來說,一切不用怕,會寫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走遍天下。中級水平的人在臨近考試之前,不會對任課老師提出任何要求,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不去行動,他們在私下裡緊張地運作起來,當時沒有縮印技術,但是夾帶等一些打小抄的方法已經是婦孺皆知了,於是,這些人無所不用其極,把夾帶技術發揮到極致,苦練小楷,寫字寫得既小,又格外清晰,老師乍一看,還以爲小抄紙上有一隻蚊子或者是蒼蠅,他們瞞天過海的水平就到了這種程度,當然,打小抄被發現的概率也是相當大的,這隻能算是中級水平中的下下策。那麼,中級水平的上上策是什麼呢?也很簡單,也很常見,那就是,不去苦苦哀求老師,而是苦苦哀求一個學習成績比自己好很多的人,讓他在考試的時候坐在自己的正前方,然後,在考試的時候運用自己的“千里眼”,窺探一下前面那個人寫了什麼,然後進行有甄別有選擇的抄襲,對於那個同學寫得看似是正確的答案,全部抄上,對於不太像是正確答案的,開始思考,力爭得到正確的答案,考完試成績一出來,學習程度好的同學會驚奇地發現,自己還沒有受到自己幫助的人考得成績高,不要去問爲什麼,人家對你的試卷“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無他,如此雕蟲小技而已矣。小結一下,初級水平還不能夠算是作弊,中級水平可以說是很一般的作弊。接下來要出場的高級水平,也可以說是終極水平,那就是用《孫子兵法》的話來說是“形兵之極,至於無形”的高超作弊手段,當年明月曾經對此做出很精彩的描寫,我在這裡進行一個概括,就三個字,買考官,乍一聽,這怎麼可能?但是,我告訴你,在古代,買朝廷的人都有,比如說明代大名鼎鼎的考生錢謙益,人家沒有其他願望,就是想當一個狀元,只不過,有人比他出錢更多,他於是屈居第三,當了個探花。如此看來,兩相比較,在買朝廷這個大巫面前,買考官就是純粹的小意思了,在宋代的現實面前,很多人甚至根本不用買,說兩句話就行,但是前提是相關老師很好說話,你的臉皮極其厚,天時地利與人和全部佔據,而且不要讓除了當事人之外其他任何一個人知道才行。這時,你要抓住時機,弱弱的對考官說一句:“分數有點低,可俺要拿獎學金。”,一部分格外仁慈的老師也許就被你說動了,在正式公佈成績之前悄咪咪地把你的成績提高几分,讓你能夠拿到獎學金,那他們爲什麼這樣去做呢?一方面,他們本着“今日留一線,明日好相見”的態度,難得糊塗,另一方面,也許今日的你,就是昨日的他們自己,做人不能過河拆橋,更不能太不講人情世故。但是,要是學子們,遇上了剛正不阿、嚴格按照規定辦事的婁老師,他會很不客氣地對涉事人說:“憑什麼給你加分?你以爲你是誰啊!”那麼,想投機取巧的人一定會碰壁。

成績出來之後,往往皆大歡喜。那些一心想要拿獎學金的同學,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比如說作弊被發現抑或是被人舉報,他們之中的大多數都能拿到獎學金。

那麼,范仲淹呢?按照道理來說,他或許是最最缺錢的,可是,面對誘人的獎學金,他卻採取“不爭”這種極其佛系的態度,爲什麼呢?通過這樣一段對話,我們可以得到答案。

富家子弟對於范仲淹對獎學金並不感冒一事,充滿了疑問,甚是不解,終於找到了機會,問出個來龍去脈。

富家子弟:我覺得那個感恩大宋開國元勳獎學金應該有你,因爲你特別瞭解大宋開國元勳的光榮事蹟,可是,發獎的名單上,沒有你。我覺得一般獎學金應該授予你,因爲你客觀來講是全班掌握老師傳授知識掌握的最好的,可是,發獎的名單上,依舊沒有你。我覺得那個特殊嘉獎也應該給你,因爲你寫文章寫得最好,我想,將來有朝一日,你必然會因爲文章名滿天下。(《岳陽樓記》確實名滿天下),可是,發獎的名單上,還是沒有你,這究竟是爲什麼?

范仲淹:“因爲我沒有去申請啊。我過粗茶淡飯的日子已經很久很久了,我不想改善生活,實際上我並不缺錢,安步當車的日子我覺得歲月靜好,但是,我缺的是時間,獎學金這種東西,申請手續很複雜,很浪費時間的。”

富家子弟:“原來是這樣啊。可是,那獎學金加起來兩萬吊銅錢呢,這可不是個小數目,我覺得爲此付出半個月甚至更久的時間都是值得的。”

范仲淹:“不過我認爲,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真宗皇帝寫《勸學篇》這樣教育我們,將來我的目標就是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現在不抓緊讀書,抓緊鍛鍊身體,那怎麼能行呢?至於那人人都想得到的獎學金,我不要也罷,現在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現在的大好時光可不能浪費了,將來步入官場,可就沒有那麼多時間看書嘍!”

富家子弟對范仲淹深深地鞠了個躬,作了個揖,說出了自己發自內心的讚歎:“牛X。”

這就是范仲淹,用時間來提升自己,而不是沉溺於物質。《九成宮醴泉銘》中說:“人玩其華,我取其實。還淳反本,代文以質。”其范仲淹之謂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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