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范仲淹來說,歲華方共聖恩長,正是因爲官家的一句話,范仲淹改了名字,光宗耀祖,他知道自己一定能夠成爲人生贏家,路很長,就懷着這一顆感恩的心,繼續走下去吧。
老師給予他的鼓勵,也不能忘。
回到應天府書院,范仲淹迫不及待,找到了婁老師。
婁老師對他說:“進京趕考臨行前,我記得你曾經給我留下一句詩,青史芳名應留我,江山萬里寫胸懷,寫得很好,不過,我很想聽聽整首詩,這,應當是一首不算太正式的七言律詩吧。”
“是的。”
“願聞其詳。”
范仲淹正要說,婁老師打住了他。
“難道老師不想聽嗎?”
“並不是,我只是想讓你。。。。你猜一猜。”
“對不起,老師,學生愚鈍,實在是猜不出來。”
“范仲淹,你情商不夠啊。在官場上,察言觀色可是一個很重要的本領,你要擅長揣度別人尤其是大leader,大boss————官家的意思,只會讀書可不行。”
范仲淹恍然大悟:“老師的意思,不會是想讓學生把這首詩寫下來吧?”
婁老師:“正是。”
范仲淹用自己練了十多年的正楷寫下了這首詩全詩:
上學路上少行人,唯有北風疾吹來。
頭上黑雲片刻散,天邊一道霞光開。
寒衣不覺嚴冬苦,書中自有黃金臺。
青史芳名應留我,江山萬里寫胸懷。
婁老師很認真的讀了幾遍,意味深長地對范仲淹說道:“寫得確實很好,但是,這並不是人生的最高境界,你范仲淹也還需要進一步的挫折教育,不過在這裡老師想說說自己的私心,你范仲淹早晚是要有大出息的,將來必定能夠位極人臣,文章人品,都將名滿天下,這大宋是等級社會,別看你今天是我的學生,但是將來你如果做到參知政事那個級別,老師想見你一面都很難,而且將來老師只是個進士,九品芝麻官,人微言輕的,也接近不了你,將來想讓你給老師寫一首詩、寫一篇文章,老師也不太好意思開口問你要,今天要一首你寫的詩,回頭我也好跟樑老師、李老師、王老師(婁老師的朋友,范仲淹的老師)吹吹牛,說我有這麼一個優秀的學生還給我寫了詩。”
范仲淹很感動:“老師這樣說我,實在是太擡舉我了,但是,老師也叮囑過我,不要總是在別人面前暢談自己的大志向,學生已經將其記在心中,學生就從這八品縣丞(范仲淹高中進士之後接受的第一次人事任命)做起,處於什麼樣的身份,就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說符合自己身份的話,爲官一任,造福一方,了卻平生志向。另外,一日爲師,終身爲父,將來學生不管走多遠,不管官多大,都不會忘記恩師的教誨。最後,我想問一問,老師以爲,最高境界應當是如何?”
婁老師:“范仲淹,筆墨伺候。”
范仲淹恭恭敬敬地奉上了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他在一旁看着,一邊看,一邊幫婁老師研墨,婁老師接過筆,一揮而就,四韻俱成:
商人無利不起早,唯有北風如約來。
頭上黑雲一散去,心中霞光自然開。
嚴冬不苦終生苦,書中只有黃金臺。
青史芳名不足貴,活出真我大胸懷。
這是一首很了不起的和詩,寫出了比范仲淹的詩還高的境界,一旁的范仲淹擊節而嘆:“妙啊!好一個青史芳名不足貴,活出真我大胸懷。學生真的不如老師,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接下來范仲淹做了一輩子的官,活着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一定會名垂青史,算是實現了自己的諾言與誓言。可是,活出真我,確實可望不可即的夢。他在接下來的一生中,沒有完完全全做到活出真我,他在當官的過程中,官越做越大,離權力的中樞越來越近,可是,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官打官腔,見老百姓說大白話,他似乎一直也沒有活出真我,只是活成了官家和絕大多數人想要他活成的模樣,不光如此,他驚奇地發現,大宋官家,皇帝陛下也並沒有活出真我,一天天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別看他是位高權重的皇帝,他實際上生活在種種束縛之中,最大的願望就是“一日爲己(做自己),從心從孝,無思克己復禮,爲夫恣情於內(妻子),爲父舐犢於膝。”,可是啊,做不到,一天也做不到。仁宗皇帝可以說是大宋在那個時代最好的演員,影帝級別的人物,但也只能按照劇本的要求,做自己應該做的事情甚至是老天爺讓他必須完成的事情,因爲他是天子,他又想做一個合格的官家,他,別無選擇。
倒是那個在教育戰線基層的婁老師活出了真我,從心所欲而不逾矩,後來成爲參知政事的范仲淹打心眼裡羨慕老師。
范仲淹的運氣在這一階段簡直爆棚,愛情與幸福也從天而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