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二孃一行人護送着郎世龍登船到了白水城的府衙裡來,與原地留守的那二百多隨行官兵匯在一處,而此時,守在那裡的官兵已經將郎世龍那些被閔友洪活埋的親隨都挖了出來,將要緊的行禮和文書都找了回來,東西打點齊備了,張青這時候也找了幾匹府中的快馬,兩匹並駕將那縣衙的馬車改了,便拉到郎世龍的面前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需連夜出城,大人您一夜勞頓,只怕乘不得馬,我給您尋了輛馬車,您且和楚瑩姑娘將就着。.”
“甚好,甚好。”郎世龍自打被張青從那梅花弄裡救出來,就怎麼看他都順眼,當下便牽了楚瑩的手一同上了馬車,
張青和孫二孃也翻身上馬,帶着這二百多騎兵便即刻護送着郎世龍連夜出城,此時的白水城裡已經亂了軍心,知縣和縣尉兩位大員都慘死了,這無疑不是一件轟動的大事,雖然已經是後半夜,可是,依舊以一種匪夷所思的速度傳遍了全城,在這特殊的時候,郎世龍憑着朝廷的一紙調令很容易便從白水城安然離開,沿着官道,一路飛馳進了濃郁的夜色中,
而就在郎世龍等人走了不久,白水城中的守將便聽到了轟隆隆沉悶而不失劇烈的聲響沿着大地傳了過來,那些官兵正愁着不知道怎地將知府都尉等的頭顱從城樓最高的瓦頂上取下來,這時候,隨着那猶如奔雷的馬蹄聲越來越明晰起來,官兵的注意力紛紛從這邊移開來,都匯聚到了城池外邊那片目光難以企及的夜色中,只見一點點星火在遠處的山包上閃爍着越來越多,最後像是匯聚成小溪一般,一片火把越來越多地朝着白水城涌過來,
年長些的官兵瞧着當下一拍大腿,大叫道:“不好,綠林軍殺過江來了。”
這話一出口當真是一石激起千層浪,城頭上的官兵聽得人人慌做一團,膽大些的呆呆地看着那些火光斑斑點點鋪天蓋地而來,而那些膽小些的早就顫抖着雙手怎地也抓不住手裡的長矛,而不過須臾之間,那些火光便到了近處,刀槍林立,殺氣騰騰,將城上的官兵都看的頓時傻了眼,眼看着那些陣腳緊湊森嚴的綠林軍便到了距城不過兩百步的時候,綠林軍突然大喝一聲殺,便朝着白水城發起了衝鋒,
那些官兵被這驚天動地的喊殺嚇得魂不附體,哪裡還有人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一個個掉頭便跑,蜂擁朝着城下去,丟盔棄甲撒腿便往城中的巷子裡跑,那模樣就像恨不得將自己找個地縫埋了似的,
官兵這邊四散逃了,那高牆城門也都成了擺設,不需多久,那綠林軍的攻城錐便將白水城的城門一舉攻破,
【第三日·東京汴梁·紫哀殿】
更鼓敲罷,已是五更的天色,半宿未眠的宋徽宗趙詰這時候帶着沉重焦慮的面容座駕紫哀殿,
隱隱淨鞭三下響,文武百官分作兩班站齊,
當有殿頭官站在前頭照例大聲唱喝:“有事出班早奏,無事捲簾退朝。”可這話,還未說罷,只聽得皇上趙詰面帶怒色地揮揮手讓那殿頭官退下去,自己開口道:“衆位愛卿,你們一宿安睡,可好啊,。”
這話一開口,便帶着一種溫怒的底氣,叫下面的羣臣一個個都垂下臉來偷偷相望一眼,不知道皇上這是又哪裡不順心,還是誰又倒了黴,那些百官不曉得皇上因爲何怒,但是,除了樞密院宰輔之外,身在文官行列的蔡京和高俅兩人也都得了消息,就在前方戰報八百里加急傳入東京汴梁的時候,身爲領樞密院事的童貫第一個接觸到了消息,就在知樞密院事的曾布轉而連夜將這駭人聽聞的消息告訴了皇上的時候,童貫也將這消息悄悄地分別傳到了蔡京和高俅的府上,
現在皇上強壓着火氣,就在百官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時候,蔡京和高俅都已經瞭然如胸,將對答之策也都成在心底,
“就在前日,耀州的華原、同官、富平、三原、雲陽、淳化,同州的白水、澄城、頜陽、韓城、朝邑、馮翊,一夜之間,這些地方的大小官員都被人割下了頭顱來懸在城樓頂上,手段殘忍,猖狂之極,第二日天明之時,寡人的這些城池之上都插遍了賊軍的大旗,官兵望風而降,那賊人更是直入中原難以抵擋。”皇上看着衆百官一個個微微垂着頭,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退避模樣,心裡的怒氣就愈發來的厲害,一拍桌子不禁大罵道:“你們都是拿着朝廷的俸祿,卻不能爲寡人分擔半點憂愁,綠林軍都形成了燎原之勢,寡人忐忑難安,你們倒睡得踏實,一個個除了口呼萬歲,倒是想一點辦法,替寡人擋一擋。”
階下的百官沒有一人應聲,
皇上愈發有些氣急,指着百官繼續罵道:“莫非我大宋朝再無人可用,,莫非我大宋再無奇計可出,,莫非,,你們就是要這麼沉默地看着寡人,,將大宋祖宗的基業都拱手送給反賊麼,你們,,你們是何居心,寡人留你們這幫廢物何用。”
“皇上息怒。”太尉高俅這時候出班稟告,
皇上看了高俅一眼道:“高太尉,難道你有法子不成,可別又是像謝千秋這等賣國求榮的貨色。”
這話說得有三分不甚客氣,高俅知道這都是拜蔡京所賜,當下和顏悅色地說道:“稟告聖上,臣愚昧之極,難有定國安邦之大計,但據臣所知,這我大宋朝中卻有能爲皇上平亂剿賊之大將。”
“哦。”皇上聽了,臉上頓時緩了三分,注目地看着高俅問道:“愛卿所言是誰。”
高俅笑着看了一眼蔡京,回答道:“皇上您忘了,前幾日蔡太師也曾向皇上推薦過一人,就是那駐守蒲城,首戰告捷的郎世龍。”
“哦……”皇上沉思了一下,經高俅這般一說,還當真想了起來,連忙問道:“郎世龍他人何在。”
蔡京早就知道高俅會借題發揮,高俅雖然沒有再說什麼,可是,蔡京的心裡早就一清二楚,當下心裡恨得牙根癢,直罵這高俅着實狠毒,可蔡京也不是個好欺負的主,當下聽皇上這般一問,還不等高俅開口接話,便也出班說道:“昨夜午時便到京城了,郎世龍這一路走的可不甚太平,沿途九死一生,虧有他手下的兩員猛將一路浴血突圍,才逃出生天,回到京城已經氣血耗竭,本該今日前來覆命,怎奈現在臥牀不起。”
皇上聽了,那雙剛剛還閃爍着希望的眼眸頓時黯淡下去了,他曉得這一路上恰好是遇上綠林軍的閃電突殺,讓沿途城池都失陷敵手,皇上微微嘆了一聲道:“能逃出來也不容易。”
“皇上,郎世龍……”高俅正要火上澆油的時候,蔡京一看高俅話鋒不對,當下便打斷了他的話,朗聲說道:“皇上英明,天佑大宋,若不是皇上及時下令將郎世龍調回京都,郎世龍的人頭也只怕高懸在了蒲城的門樓之上,皇上如此惜才,郎世龍必然感恩戴德爲皇上鞠躬盡瘁。”
皇上聽罷這話,不由地喜從心來,而那站在階下的高俅卻暗暗咬牙,其實高俅知道郎世龍的水平,他方纔不過是想借着這機會,讓皇上派郎世龍去直面綠林軍,好借綠林軍之手殺了郎世龍,從此剷除了蔡京的一個爪牙,蔡京在樞密院少了郎世龍,對於高俅來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可是,恨就恨蔡京那張討人厭的嘴,
“蔡愛卿,你傳鄭的旨意,喚太醫前去伺候,務必將郎世龍的身子料理妥當。”皇上像是守着大宋唯一的希望似的,生怕有什麼三長兩短,
蔡京喏了,
皇上這時候像是想到了什麼,說道:“那兩位護送郎世龍的偏將是誰。”
蔡京稟告道:“這兩人說來奇了。”
“哦。”皇上被蔡京吊着胃口,這心裡愈發好奇了,追問道:“怎地一個奇法。”
“他們並不是在籍的將領,都是藏身民間一等一的高手。”蔡京說道:“皇上您先前也是知道的,郎世龍在蒲城兵力不濟時,振臂一呼,全城響應,這兩人便是那時民兵中的兩個,恰好是一對姐弟,姐姐名叫孫二孃,弟弟叫張青。”
“蔡大人,雖然是傳奇,卻也得靠譜啊,怎地同出一家,一個姓孫卻一個姓張。”與高俅同黨的王志收這時候站了出來問蔡京道,
蔡京曉得他是在爲高俅出頭,可是,卻並沒有將這等貨色放在眼裡,很客氣地笑着說道:“王大人一心都放在了安邦治國上,看來這人情倫理卻一點也不懂得了,別的不說,表姐弟,同家兩姓,也再正常不過了吧。”
蔡京這話裡綿裡藏針,將王志收辯駁的自慚形穢說不出半句話來,
皇上並不太在意這樣的對白,這種小插曲,在他當朝這些年幾乎時時刻刻都在上演,見怪不怪了,皇上這是關心這兩人的本事,究竟有沒有郎世龍上表中的那般厲害,當下便道:“傳他二人入殿。”
“喏。”傳令太監應了,便小趨幾步到了殿外來高聲喧道:“傳庶人孫二孃、張青進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