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噹噹的箭羽撞擊虎頭盾牌的聲響漸漸稀落下去,黃二郎令左右盾牌手將這扎滿箭羽的虎頭盾牌挪開時,剛要嘲弄一番史進這荒謬的戰術,可是眼前突然多了一個渾身染血的大漢。黃二郎此刻一言還沒出口,便遭到這大漢當面的一刀。
黃二郎雖然眼尖,但是這大漢殺得虎虎生風,這一刀下來還有萬鈞之力,而且就在黃二郎身前一步之遙出刀,這就是說成什麼都躲不開了。可就在黃二郎被唬的幾乎失聲叫喊出來的時候,一個身法極快的身影一閃身便擋在了黃二郎的面前,高舉這一隻銀色的長杆煙槍當空想架住那來勢洶洶的刀刃。
就在這刀杆相擊的一頓之時,黃二郎看清了那來人,正是方纔還被人綁着壓在地上,狼狽不堪的黃天霸。此刻的黃天霸因爲攀爬這那屍骸上得房來,滿面渾身全是血污,再加上他因爲仇恨而極度扭曲的面容,此刻黃二郎這般近地看着他那猙獰的面容,在心裡不由地打了個冷戰,生出大片大片的寒意來。
本來黃二郎就心虧,不敢這般近的直面黃天霸,多虧司空卓身法極快,此刻一閃到了黃二郎的面前,將他兩個兄弟隔在兩頭,不然黃二郎非得被黃天霸這出乎人意的一舉而嚇得魂飛魄散。
可是司空卓同樣也是沒有料到黃天霸會衝殺到面前,擡手將以煙槍相擋,那完全是一種本能的招數,而自己更本就沒有時間去抽出什麼兵刃來。雖然此刻擋得刀勢有些收緩,但朴刀就是朴刀,而煙槍也還只是煙槍,當初沒有把煙槍按兵刃來打造,此時,哪有什麼奢望能夠靠它架住黃天霸這極其霸道的刀法呢。
果然,“噌——!”的一聲,那鋒利寬厚的朴刀,在黃天霸青筋暴起的大手中繼續蓄力,頓時將司空卓那根自登場以來就用來享受的銀杆煙槍削作兩截,之後刀鋒的去勢不止,在黃天霸這一暴擊之下,繼續斜向下砍了下去。司空卓此刻再躲閃已來不及,黃天霸的刀鋒轉眼一瞬便已削入了他的身體。
就在刀鋒入體的那一刻,黃二郎被唬得心驚肉跳,彷彿呼吸閉塞心臟停跳,就連時間頓時都暫緩了。在黃二郎的眼裡,那把刀鋒緩緩地削入了那個緊緊貼在自己胸前,用身體護着自己的司空卓。甚至黃二郎可以感受得到,那把刀鋒進入肩膀時皮肉綻開的感覺,能親眼看得見那皮肉下血管被切開時鮮血飛濺的一瞬,彷彿就連那些飛濺的血滴也慢了下來,一滴滴凝結在司空卓的肩頭上方的空氣裡,緩慢地旋轉着,朝着四面八方飛散而去。其中,在那些飛向黃二郎自己的血滴裡,黃二郎彷彿看到了上面反射出來自己臉面的影子,而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是那麼的驚恐,那麼的慌張失措。
可是一切,都不過是極度恐懼下的幻覺。黃天霸的那一刀,只是“唰——!”的一聲,斬斷了司空卓手中的銀質煙槍,也一路向下,將同樣擋在黃二郎面前的司空卓由肩劈下,頓時斬成兩半。
黃二郎只覺得迎面撲來瓢潑般的血液,染紅了他的臉面,也染紅了他全身的衣甲。可是這並不是噩夢的最終回,而一切都只不過是剛剛開始。這一層血液飛濺的背後,緊接着的便是黃天霸飛來的一腳。黃二郎此刻反應不及,功夫本來就不及黃天霸,此刻,由於突然的驚嚇,身手又慢了一拍。故而,黃天霸那一刀雖然靠命僥倖躲過,但這飛來的一腳就只得結結實實得捱了。
黃二郎被黃天霸這一腳頓時踹飛出去,撞在緊隨其後的那七八個朴刀兵的身上,頓時便一同倒了三四個。而此時,那些站在房上的其他人才反應過來。可是,雖然意識到了危險,但還是猶猶豫豫出不了手,雖然當初招募他們的不是黃天霸親自來的,但卻是黃天霸一直養着他們。這些人雖然跟着黃二郎,可是在當下的恐懼中,多多少少還是有些理虧,不由地出手猶豫,身手也就慢了幾分。
可是黃天霸就沒有這般的顧慮,他根本不記得什麼舊情。此刻除了背叛便是仇恨,在這樣沸騰的血液下,只有講手中憤怒的刀刃刺穿那些傢伙的狼心狗肺,纔好徹底的宣泄他自己內心的狂暴和憤慨。故而,那邊朴刀在黃天霸的手中頓時舞的風聲大作,呼嘯不止。黃天霸朝着黃二郎倒地的方向追殺過去,但凡沿途可以殺戮的人,都沒有一個逃得出此時黃天霸瘋魔血腥的手掌。
史進在下面暗暗地瞧着,只見將黃天霸一人送上房檐便勢如破竹地將黃二郎殺得亂作一團,心知這計已成,便立刻下令,弓箭手以箭羽斷後,其餘所部更隨自己和時遷從巷口向元寶大街突殺出去。
頃刻間,少華山的兄弟們山呼海嘯般大喊着殺,跟在史進和時遷的身後直朝那守在街口的大片‘官兵’殺去。史進提着雙刀衝在最前面,沒有幾個起落便來到了那夥‘官兵’的面前。此刻包圍在‘官兵’外圍的是一圈手提虎頭盾牌的兵士,他們見史進率兵殺來,一個個急忙將盾擠在一起,組成一面半圓的虎頭盾陣,每一塊虎頭盾牌的邊上都相互勾連,而其背後都有一個軍士死力相持,而在這些盾牌的縫隙中,迎着史進衝來的勢頭,突然刺出朴刀的尖銳來。
史進在奔走的時候,就察覺了盾陣間的縫隙。如若普通盾陣必然重重疊疊不透縫隙,但面前這個卻並非這般,故而史進心裡留了一個心眼,腳下步法變得更加沉穩、堅定。等史進衝到一步之遙的時候,那些刀尖突然刺了出來,史進步法一頓,立刻便有下沉之力將史進的去勢生生緩住,史進藉着一頓的時間,雙刀順着盾牌的光面,猶如剃鬚一般,打了一個刀花便將那面前突出的刀刃攔腰截斷。隨着“乒呤乓啷”的一陣鳴響,那些刀刃應聲落了一地。
史進此刻刀勢帶住,但足下發力,去勢徒然快了七分,史進飛起一步,正踏在那虎頭盾牌的正心上,接着後腳借力而上,史進前面雙刀如法炮製,立刻沿着盾牌的圓面奔到了盾牌手的上首。史進一路手下亦不曾停,雙刀所向,那些陸陸續續突出的刀刃頓時斬斷散落地上。
虎面盾牌陣下的盾牌手當下叫苦不迭,本來舉着沉重的虎頭盾牌就很是辛苦費力,此刻被史進踩着,在上面奔走,這些盾牌兵就有些吃不消了,史進但凡踩過之處,那些個盾牌兵都頓覺下盤稀鬆痠痛,彷彿雙腿是灌滿黑鉛的朽木,再多一秒都支撐不住。
於此同時,那些混雜在盾牌兵之間的朴刀手,但見周身的盾牌手被壓得頭昏眼花之際,自己手裡的朴刀也是隨之一震,傳到耳中嗡嗡作響,而震的虎口更是火辣辣地痛。等他們有如針扎地收手回來時,那把方纔還鋒利堅韌的朴刀此刻已經摺斷刀尖被史進削去大半。那些着了史進之手的朴刀手們一個個看着那半截朴刀,頓時心裡一切的堅韌都化作烏有,渾身亦是不住的打顫。外加上少華山那幫人排山倒海地一片喊殺,其勢猶如下山之虎,入海之敖,心裡更是被這氣勢所震懾,頓時七碎八裂沒了半點底氣。
史進一路衝過那虎頭盾牌陣,待到盡頭之時,足下一躍便至半空,臨空之時又抖開雙刀,一邊空翻,一面刀花飛旋直落到後面那夥手持朴刀的“官兵”陣中,一時殺出一片血肉飛濺的落腳之處。
就砸史進落腳的那一刻,後繼的時遷等人也藉着史進的衝擊之勢,將虎頭盾牌陣從中間衝開偌大個缺口,少華山衆兄弟齊聲又暴出一陣“殺”,立刻潮水一般朝“官兵”殺去。有史進在前面開路,但凡在那些“官兵”陣營中有勇猛陷陣者都被殺的多半戰死,餘下的兵士也皆已膽寒。
史進前腳剛落到敵陣之中,雙刀向前一開逼退來前面攻來的幾個“官兵”,立刻刀鋒一轉朝着身後殺戮開來,只見史進刀鋒過處盡是血肉橫飛之態,足下所踏皆是倒斃肢殘之體。史進就像一把燃燒的火種在這猶如冰雪的銀盔銀甲中一路所向披靡,無所障礙。
那些被史進殺昏了頭的“官兵”本來以爲史進突破了盾牌防線應當一路殺出去的,但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史進不但沒有再接再厲隻身殺透“官兵”的意思,反而毫不猶豫地掉頭又殺了回去。可等他們再反應過來的時候,史進已經接應到了時遷等人,大家合力一處,前面朴刀開路,後面借勢遠射,立刻將守在街口的“官兵”殺得慘敗。
此刻那些從就近院裡包抄過來的官兵看見史進已經將街口的守軍撕開一張大口,而史進的兵鋒正勁,部下的氣勢又尖銳無比,此刻就是拼命上去堵住缺口,也不過是白白送死的枉然。故而那些守在街旁宅子裡的“官兵”只是虛長聲勢的喊殺一陣,史進往哪個方向一蹦過來便立刻潰散,不做絲毫的猶豫之態。
可就在此時,就連時遷等少華山的兄弟都覺得史進既然帶領大家殺了出來,那麼必當首先快馬前往就近的東城門,調百十個兄弟來,將黃家的餘部搜查出來,一一宰了。可史進卻在殺了最後一個在街口布防的“官兵”時,大喝一聲又率着衆人掉轉槍頭直殺回這街道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