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家衆人見臧家的莊丁抵擋不住四下紛紛逃竄,乘勝追出沒多遠,晁蓋便發一聲喊,將晁家衆人都叫了回來。
晁蓋點齊了晁家的人馬,最後看了一眼滿面是血的臧敖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不住地呻吟,瞧他那灰眉土眼的一副落敗樣子,沒有了半點平日的囂張氣焰。晁蓋看臧敖的那副可憐相,實在是可笑,簇擁着一幫子人馬過來,鬧了一通,落得這般慘敗的下場,還被人給丟棄在這裡。
晁蓋踢了踢此刻被打趴在地上的幾個臧家的門徒,道:“扶着你們主子快點給我消失,這裡不待見你們!”
那幾個躺在地上的聽了,掙扎着磨磨蹭蹭地要爬起身來,晁蓋看着他們的樣子很是不耐,從左右手裡抽了一把帶血的朴刀,狠狠地砍在了離那人頭顱不過一寸的地方,嚇得那廝們一個個骨溜溜地連滾帶爬地到了臧敖的身邊,此刻也顧不得什麼傷痛在身,架起臧敖跌跌撞撞地就是趕緊往山下挪,生怕哪裡慢了,讓晁蓋追上來再補上幾刀。
晁蓋趕走了那幫畜生,放眼看了一眼果園,血跡染得斑斑駁駁,到處都是散落着砍刀斧頭,而在遠處,已經有幾棵被砍到的果樹,此刻迎着夕陽,顯得那麼慘淡。
晁蓋看罷,微微搖了搖頭,嘆了一聲,便帶着晁家衆人扶着受傷的兄弟們一同回了莊上。
這是晁家和臧家第一次公開的對峙,也是第一次見血的肉搏。雖然臧家損傷不少,但是在晁蓋看來自己這邊其實也沒有佔到什麼便宜。當月上枝頭的時候,晁濟道擺開宴席,慶祝着晁家的勝利,可是,酒還不到半酣的時候,只聽大門外哐哐哐地敲響起來。
“去,看看是什麼人!”晁濟道聽着門敲得又響又亮,霸氣十足,只怕是那臧家的人又來鬧事,立刻警覺起來。一面叫人踩着梯子上院牆上看看,一面衆人紛紛放下了酒碗,各自抽了朴刀在手,靜靜地看着火光耀天的大門外。
那個前去查看的小廝回來了,趕忙回報道:“是個官府的!”
晁蓋一聽當下曉得,是自己一時憤慨估計是將那廝打殘了,這下臧家報了官,是衙門差人來捕他回去的。就在衆人亂哄哄地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晁蓋安安穩穩地舉起酒碗喝完最後一口酒,將酒碗輕輕放下,道:“去開門吧,是來找我的。”
那小廝得令去了,回來的時候便有幾十個官府的差役腰挎朴刀,打着火把進了院裡來,爲首的是一個矮胖的都頭,額頭右側有一個黑痣,在火把的照耀下很是明顯。
晁濟道看見此人,趕緊迎了上來,供着手客套道:“哎呦呦,是什麼風把魏都頭給吹來了,快請!快請!”說着晁濟道一面拉着魏都頭的手入了席,一面趕緊吩咐小廝道:“快快給魏都頭和衆兄弟們添副碗筷來!”說着晁濟道又給晁蓋試眼色,晁蓋也立刻殷勤起來,陪着笑臉招呼那些差役紛紛入了席。
魏都頭知道晁家現在用得着他,所以也不客氣,一面笑着道:“例行公事,呵呵。”一面也就半推半就地坐上了主席。而那邊晁蓋也已經招呼這衆人坐席吃酒,方纔的熱鬧頓時又恢復了原狀,有說有笑,但是晁家衆人的心裡已經沒了吃酒的心思,那滋味很不好受,但是爲了配合大爺的意思,不得已強作歡顏,推杯論盞。
晁濟道接着這熱鬧的氛圍一下子緩和了本來該有的肅穆,當下斟滿一碗酒,端到胸前,兩人都是明白人,晁濟道便開門見山道:“這次……恐怕要魏都頭多多費心了!”
魏都頭曉得這晁家家大業大,要是藉機攀附得上,那以後還能多多少少沒有自己的好處,於是,嘿嘿一笑,道:“好說好說,幹了!”說着兩人對飲一碗。
晁濟道和魏都頭兩人簡簡單單兩句話,心照不宣地便將該說的想說的,就都說在裡面了。
晁濟道的了魏都頭的這句話,心裡多多少少有了底,便乘熱打鐵地道:“魏老哥,不知……吳大人的意思是?”
這一聲魏老哥叫的這魏都頭心裡很是舒服,聽晁濟道問,便直言直語地道:“吳大人倒是沒什麼態度,是那臧寒中下午的時候跑到衙門去告狀,說他兒子臧敖被晁二爺給把鼻骨打斷了,而且還重傷了好幾個莊丁,本來我和吳大人想想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是,那臧寒中卻偏偏要緝拿兇犯,否則就要到府衙去討說法。”魏都頭長嘆一聲,接着道:“吳大人也是沒得法子,見諒見諒!”
晁濟道一聽就知道是臧家的人告到衙門去的,心裡暗自將臧寒中這老毛驢罵了一遍,臉上陪着笑道:“唉,又讓魏都頭和吳大人操心了,實在是慚愧的緊,我晁濟道無以爲謝,稍稍一點心意,還望魏老哥不要推辭!”說着晁濟道一揮手,早就得了大爺眼神示意的小廝此刻拖着一個托盤上來,呈到了魏都頭的面前。
“這是十碇銀子,共二十五兩,魏老哥莫要嫌棄。”晁濟道說着捧了紅布包着的銀子悄悄地放在了魏都頭的手裡。
魏都頭拿手一掂量,果然差不多,真材實貨,摸在手裡都是說不出的舒服。魏都頭將銀子緊緊攥在手裡,喜形於色地問道:“這是我和大人的?”
晁濟道一眨巴嘴,含着笑道:“嘖!魏老哥想哪裡去了,吳大人的,我另有一份準備,還望魏老哥代勞!”
魏都頭一聽這話,頓時整個心都樂開了花,眼眸笑的都彎彎地眯上了,一張海嘴也快咧到耳後去了,歡喜地一拍胸脯道:“好說好說,一切都包在我身上了!其實,我和吳大人對你們兩家的事都是心知肚明,那臧家實在是欺人太甚,像晁二爺這樣的英雄,莫說打殘了他臧敖,就是打死了他,我們也會給你周全!”
晁濟道一聽這話,當下拱手道:“那就有勞魏都頭費心了!”
“哪裡的話,都是自己人不必這般客氣!”魏都頭說着便將胳膊搭到了晁濟道的肩頭上,道:“咱們這般好的交情,我再告訴你一個消息,看那臧家的樣子是不會善罷甘休的,吳大人也曉得這臧家和府衙上有那麼一絲的牽連,所以沒得辦法,爲了穩住臧寒中,只怕要委屈委屈咱晁二爺。”
晁濟道一聽這話,當下又有些擔心起來,衙門這地方本來就是不去爲好,但是,吳大人既然想委屈二弟,這其中不知又是什麼意思。於是,晁濟道將手緊緊抱拳道:“魏老哥,你看吳大人這是……”
魏都頭伸出另一隻手,將晁濟道抱拳的雙手輕輕按下,笑着道:“沒什麼大事,就是請咱晁二爺進牢裡住幾天,便完好無損地給您送回來。”
晁濟道一聽,眉頭不由地還是微微蹙了起來,這牢獄之災說到底終究不是好事。
魏都頭看晁濟道那惆悵滿面的樣子,緊了緊搭在晁濟道肩頭的手臂,附在他的耳邊道:“二爺交給我,你放心便是。咱們縣裡的牢頭是孫丁,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人……”
這話說到這裡,晁濟道和魏都頭兩人看着對方不由地都哈哈大笑起來。
“來!喝酒!”晁濟道這下終於放下心來了,捧起酒碗招呼着魏都頭暢飲了個夠。
這一頓酒吃着吃着一轉眼就到了五更天,魏都頭一看東邊泛起的魚肚白,抹了抹嘴角的酒漬,拍了拍圓鼓鼓的肚子道:“天就要明瞭,時辰差不多該走了,要是再回的晚了,那可就說不過去了,恕罪恕罪。”
晁濟道客套地挽留二三,往東邊一看時候確實也不早了,於是道:“都頭官身,不敢久留,若再到彼村公幹,千萬要進來再喝個痛快!”
魏都頭紅着一張酒臉,拱手道:“一定一定,晁大爺就不必送了,留步!”
晁濟道也拱手,道:“‘留步’也要送到莊口,呵呵呵。”
晁濟道說着便和魏都頭一同出了莊門,那夥衙役衆人在晁蓋的熱情招待下都吃了酒食,都吃的飽了,各自拿了槍棒便同晁蓋一同出了莊來。魏都頭一看晁蓋,踮起腳尖拍了拍他結實寬厚的肩膀,道:“也不用上拷鏈了,晁二爺,和我們同去便是了。”
晁蓋一看晁濟道微微所含的笑意,便知道是哥哥暗中試了錢,朝着魏都頭一拱手,道:“多謝魏都頭!”
“呵呵呵,都是自己人,不必這般客氣,以後有什麼事,儘管來找我便是。”魏都頭說的很有底氣,想必在官府的牢獄中也是說的上話的人。
晁蓋謝過了魏都頭又與大哥晁濟道作別,最後晁濟道又捧出銀兩賞了衆差役,這一行人才歡歡喜喜地擁着晁蓋往縣衙去了。
晁濟道遠遠地看着漸行漸遠的衆人,心裡卻有種說不出的淒涼,即便有錢能使磨推鬼,但是這衙門的水深,晁濟道也是有所只曉得。聽魏都頭說的板上釘釘,但是這心裡頭還是有些說不出的忐忑。
人都走出老遠了,晁濟道還是呆呆地站在月下,怎麼也覺得邁不動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