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攻河口縣的遼營寨中,蕭達格自馬背上跳下。四天下來積攢的疲累,絲毫沒有影響到他動作的矯捷,倒是騰起的煙塵,讓他咳嗽了幾聲。
按照蕭達格剛剛聽過戰損報告,他們最多還能夠堅持兩天如此規模和力度的攻城。如果兩天之後,他們還不能攻下河口縣城,剩下的選擇就只剩飲恨而退這一條路。
若是這樣,對於他們來說損失就太大了。不光是死了一萬多人,接下來面對祥符國的反擊,如何將大軍順利撤退至大峽關纔是最讓他頭疼的事情。
一心想着立下絕世大功的蕭達格絕不會讓自己名字,跟失敗聯繫在一起。他陰冷的視線如毒蛇信子般舔着一衆屬下的臉,盯着他們的心臟一陣陣的抽緊。
只聽得蕭達格的聲音冰冷得讓人從心底生寒:“各部各自負責一塊城牆,三遍號角之後,若是再攻不上城頭,出戰而退回者,皆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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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天后,遼軍扔下近千屍體,撤兵。
蕭達格營帳之中,氣氛沉悶無比。
“城頭上多出的那三千人是怎麼一回事?”
蕭達格怒吼聲,沒有人敢回答。
“蕭安軌,你說,你負責打探軍情,河口縣城內爲何會在四千人之外,還有三千人?”
蕭安軌臉色蒼白的站出來說道:“殿下,末將今天冒險潛近仔細觀察過,那多出來的三千人雖然身穿鐵甲,頭戴低眉頭盔,操作快弩也算熟練,但是舉手投足之間卻顯得頗爲僵硬,並且臣問了最開始那批進攻活下來士兵,他們都說那些人最開始的時候頗爲慌亂。所以,末將懷疑他們是這些天祥符國皇帝葉塵讓人從城內百姓中挑選而出,只是經過快弩的訓練的百姓。”
衆人若有所思,蕭達格和室肪對視一眼,蕭安軌所言顯然並非是狡辯,而是事實。但是就算這三千人只操作快弩,在這個時候所發揮的作用卻是極爲關鍵,甚至要命的。簡單的用數字說明————要殺死這三千人,至少要用一萬遼軍去消耗。可是,遼軍已經耗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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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萬遼軍重重圍困只有四千兵力的河口縣。如今四天半的時間,蕭達格不知道河口縣不算三千隻會操作快弩的百姓,守軍還有多少人,但他們這邊已經的只剩下不到兩萬人馬了。最主要的是他們的箭矢不多了,拋石機也先後全部用壞。而河口縣也只是破一處小缺口。雖然非常不甘心,但蕭達格不得不承認,雖然還有些猶豫,但的確是該到退兵的時候了。
就在蕭達格想着要不要在今晚上再進行一次夜襲,做最後努力時,大峽關一名信使風塵僕僕來到此地,給他帶來那個消息之後。蕭達格大怒、大驚、大駭之後,果斷放棄了破城的幻想,開始盤算着該如何才能順利的退兵,然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回大峽關。
蕭達格強行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讓人叫來了室肪和麾下大將,將那個讓所有人都震驚、憤怒和感到難以置信的消息
告訴了他們。
“黃龍山上三萬山賊跑來攻打大峽關。大峽關告急。信使走的時候,山賊已經攻進關內,這………這怎麼可能?”
“那些山賊是蠢豬嗎?大峽關純粹就是一個兵寨,裡面沒有百姓,沒有金銀,只有一些糧草,他們攻打做什麼?”
衆將領聞言之後,一下懵了,然後便是臉色大變之後的破口大罵。
“黃龍山的山賊自然不蠢,他們之所以來攻打大峽關,多半已經被祥符國朝廷招安。已經變成了義軍。”室肪震驚之後,很快想清楚了其中的緣由。
“派出加急快馬通知攔截楊繼業和曾尚飛的大軍,以及銀州城外五千人,急速向大峽關撤退。”蕭達格強壓下心中怒火,神色凝重無比的說道。
“且慢!”室肪站起攔住了一名領命而去的將領。
蕭達格和衆將向室肪看去,室肪說道:“等我們趕到大峽關,大峽關多半已失,去了我們能夠重新奪下來?所以,本官的意思是大峽關的事情自然要近快通知各部,但是否讓他們向大峽關撤退,此事還有待商榷。”
“如今看來,葉塵以皇帝之尊爲誘餌,將我們拖在河口縣,和大峽關被山賊所得之事本來就是葉塵陰謀。試想一下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退往大峽關,先不說重新奪回大峽關有多難,若退往大峽關肯定在葉塵預料之內,他怎麼可能會沒有安排,據本官所料,葉塵是想要將我們全部留在銀州,是想將我們一網打盡。”
室肪話音一落,蕭達格和衆將無不變色。細細一想,不就是這麼一回事。雖然他們各部各處大軍加起來還有七萬左右的大軍,從人數上來說,甚至依然還要比祥符國能夠調往銀州的大軍要多不少,但是他們如今的狀態實在是非常不好————首先,沒有糧草供應,葉塵陷敵於百姓汪洋大海之中的一個附帶作用便堅壁清野,他們如今想要打到草谷太難。其次,便是戰馬,冬天騎兵轉戰千里之外本來就是以戰後耗死大半戰馬的代價所爲。最後,便是士氣,士氣這個東西摸不着,但卻能夠從士兵神色狀態、言行舉止,以及大軍軍容上看出來。遼軍如今的士氣已經處於低谷。
“士氣並不難解決,只要告訴下面所有人我們已經到了生死存亡關頭,不拼命便是死,士氣和血性自然會被激發,所謂置之死地而後生,便是這個道理。”室肪最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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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蔽月,冬寒寥峭。
生死存亡關頭,蕭達格和室肪秉燭夜話,徹夜未眠,對整個行動計劃的每一步,乃至每一步可能面臨的變數,擬定應變之策。
河口縣城,城牆上燈火高挑,戰士們眠不解衣,枕弋而睡,時刻準備着蕭達格的夜襲。上官冰雲通過海東青已經先一步向葉塵稟報了大峽關已經到手的消息,葉塵猜測遼軍隨後也會知道,很可能會狗急跳牆,在最後全力進攻一次河口縣,畢竟面對這唯一的一次翻牌或者說唯一的生路,遼軍不拼命纔怪。
今晚上還活着的
近兩千黑騎在城頭爐火邊上和衣而睡,養精蓄銳,而唐興武訓練的那三千快弩手則是負責值班守城。所以唐興武披掛整齊,夜巡城牆,又登高遠眺,看着遼軍營中燈火,心中卻盼着遼軍再來攻城,好讓他訓練的三千快弩手的價值能夠發揮的更大,從而讓自己所立之功更大,至於這三千人再守上幾波城還能活下多少,唐興武卻是毫不在乎的。
今冬這一場與遼國大戰,祥符國軍需、輜重、國庫固然空虛,財政再次告急,但遼國必將會受到重創,蕭太后以女子之身控制偌大的遼國已經極爲不易,此次戰敗,甚至將戰火引至國內,若再讓蕭達格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於銀州境內,那契丹附屬的部落、屬國必然會蠢蠢欲動,數年之內,遼國不可能再擁有發動大規模戰場的可能。從現在起,祥符國才真正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自立國之後三場大戰,換來的是長久的太平和迅猛發展崛起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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遼國已經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三名騎士身背白旗同天入城,且越到後面旗子越來越多。
即使邊關淪陷一州,乃至一路之地,遼國上京百姓都不會恐慌,但免不了要胡思亂想,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只是在傍晚的時候,聽見皇城角樓裡的鳴鐘,在雨後紅暮色地背景中,緩慢而震人心魄的敲打了起來。
咚!咚!咚!
層層深宮中。那座闊大地大殿里人很多。卻是鴉雀無聲。主持國政地蕭太后,此時已經從後宮急趕至前宮議事大殿,一身鳳袍嚴常威嚴。
蕭太后冷漠地坐在龍椅之上,右手被心腹侍女扶着,這位侍女卻從蕭太后微微顫抖的雙手和那寒冷到極致的目光中,感到到蕭太后已經憤怒到了極致。
殿下跪着三名精神已經透支到極點的報訊者,他們身上的雪水打溼了華貴的毛毯,然而他們依然低頭跪着。不敢出聲。生怕自己多說一句,惹怒太后,砍了他們的頭顱泄怒。
很快遼國四品以下重臣以最快的速度相繼入宮。
“祥符國萬餘騎兵殺入武州。已經滅了七個小部落,五個中等部落。”這是第一個騎兵送來的消息,這名信使從武州到上京八百里加急跑了三天時間。
“大峽關已失,南院大王蕭達格中了祥符國皇帝奸計,銀州城未攻克,又兵敗於河口縣城,最主要的是大峽關已失,蕭達格和樞密院使室肪帶領十萬大軍已經失去撤退的後路。”這是第二個騎兵送來的消息,這消息是潛伏在大峽關附近鷹眼衛探子以海東青送到武州據點,然後再通過八百里加急送到上京城。
“據鷹眼衛探子以秘密渠道從銀州送出來的消息,若無救兵打通府州接應,十萬大軍有全軍覆滅之可能。”這是第三個信使送來鷹眼衛最新的消息。
皇宮大殿之內,死寂一片,氣氛沉悶得讓人感到呼吸都有所不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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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